第二十二章 如何稱帝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元帝裴征一手拄著下巴，微微閉著眼。

李公公雙手托著一塊面巾彎著腰站在身邊，不敢言語。

空蕩蕩的大殿門口出現一位華袍中年之姿的女人，女人早在進來之前便遣退了大殿門口候著的眾侍衛。

正午的太陽從殿門口照進來，女子的身影顯得修長而筆直。

李公公看了一眼來人，在皇帝陛下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陛下，娘娘到了。」在這後宮三千佳麗裡面所有人都可以被稱為娘娘，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被稱為娘娘而不冠以姓氏的只有眼前這位娘娘。

九思娘娘正是當今太子和之前太子裴常的親生母親，九思娘娘只為陛下誕下兩子，兩子均為皇子且先後當了太子，雖然大公子之後二公子曾經擔任一段時間太子，但這並不妨礙九思娘娘在宮中的地位。

「陛下，臣妾有禮了。」九思娘娘施施然的行禮，艷麗至極的華服被她提起，緩緩走到皇帝陛下身後伸出素手輕輕的為他揉著太陽穴。

「九思今日不去刺繡了？」元帝並未睜開眼睛，只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把身體輕輕的靠向身後。

「聽說老二受傷了，極重。」九思沒有回答皇帝的陛下，反而問起二公子裴清的事情來。「妹妹臨去之際千萬叮囑臣妾要替她照顧好兩位皇子，卻不曾想如今……」

元帝伸出手按住九思娘娘的縴手，「老二此次是朕派出去的。」

「陛下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九思豈會不明白？」站起身，皇帝看了一眼李忠。多年的伺候使得皇帝只是一個眼神，李忠便明白了聖意。紅衣宦官打了一個晦澀的手勢之後便彎著腰退出了大殿，隨後，從幾處陰暗之處分別有人影無聲退下。

等到李忠等人退出大殿，元帝裴征頓時垮下身體，癱躺在龍椅之上，再無半點帝王之姿。微微仰起頭瞥了一眼那個依舊端莊舒雅的女人，好像自從當年第一次邂逅，她就一直這麼端著。

「九思，過來。」元帝伸出手，此時那個威風八面傲睨萬物的男人竟然露出了孩童心性的一面，元帝看到九思不為所動直接從座椅上站起來，湊近那張精緻的臉龐，眼巴巴的看著對方。

終究是抵不過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的撒嬌，九思娘娘雖然極力憋著，可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即使尊貴為一國之君，可終究還是自家的男人，他都如此這般放下身段了，作為他的女人又為何不寵著他呢？

九思轉過身，看著眼巴巴的男人，俏生生的喊了句：「夫君大人。」縱然對方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豆蔻女子，芳華不再，可是在元帝裴征的眼裡依舊動人至極。

元帝一把摟過女子，兩人擠在一起依偎在龍椅上，享受著難得的溫情時光。

「夫君，籌兒如今也大了，夫君像他這般年紀已經佳麗千人了。」九思兩隻手握著元帝裴征的一隻大手，慵懶至極的說道，「上次來的那個驪族公主，臣妾遠遠的看了一眼……」

「嗯？」

「好啦好啦，娘子我遠遠的看了一眼，就覺得很不錯嘛。」私下裡，兩人之間不再以朕和妾身稱呼，而是如同民間夫婦般自由相處，這也是元帝裴征在冗雜朝堂之餘的一點小愛好。

「娘子是說那高語？」裴征稍稍換了一個姿勢，卻是將九思娘娘報的更緊，「在這之前，倘若娘子跟我說這般話語，夫君我定要……」元帝沖著九思的耳朵說了句什麼，九思一把推開那顆湊近的腦袋，自然而然的撅起嘴，可是想到了自己終究不是二八芳華，又慢慢的抿平了嘴。

看到懷中微微失落的娘子，元帝並未出言安慰，有些安慰並不能寬撫人心，反而會適得其反。

「那高語，竟然形似司馬戰。夫君我與老七初見此女均心生質疑，近日，夫君更是試探了李忠。」元帝微微眯起眼睛，懷抱中的女人雖未回頭，卻能感覺到身後男子的認真和籌謀。

「那夫君為何說，在這之前？在這之後呢？」九思用小指捲起一束髮髻在指間纏繞。

「當年之事正是李忠此人一手經辦，李忠自跟朕以來，凡朕所指，事無大小必定親自去辦。朕對他自然是毫無疑心，可此次，李忠居然……」元帝這一刻沒有表露出該有的陰狠，反而有些模糊的低落。

「夫君不是還有九思？」

「還是娘子好啊，」元帝繼續說道：「在這之前，朕始終覺得高語就是司馬戰之女，甚至老七也知道朕的用意，更是主動幫朕去探明對方身份。」元帝嘆了口氣，「司馬戰此人，不得不死啊。」

九思娘娘深知那個男人對當今陛下來說是怎樣的的存在，在元朝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百姓知司馬戰而不知裴征！如今倘若出現司馬戰本該死去的女兒，那是不是可以懷疑司馬戰未死？倘若司馬戰未死……九思不敢想。

「他已經死了。」元帝彷彿花掉了全身的力氣，可是他的眼神卻是渾然變得狠辣起來，「泓野密探傳來消息，司馬戰之女司馬君當年並未死在那場圍殺！」

「這就是陛下主動征戰泓野的根源所在？」九思站起身，身後的男人同樣站起身。男人雙手背到背後，這時候的他再次變成了那個睥睨天下的君王。

「朕要的不是勝！」元帝眼神陰狠的說道，「朕要的是，坐實當年司馬戰策反之實！」

九思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雖然深知司馬戰此人對於元帝可算得上是一根扎進心窩的荊棘，卻沒想到司馬戰死後依舊讓元帝如鯁在喉！

何況，司馬戰當年與那個女人之間也是元帝心中過不去的一道坎。

「籌兒倘若對昭語公主有意，就讓他放手去吧。」元帝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餘溫尚在的龍椅，朕的龍椅必然是你們的，可倘若不能勝過朕，你們又有何資格坐在這張龍椅之上？

「可是……」

「老七此人心智不在籌兒之下，」元帝看著九思的眼睛說道：「可是，籌兒也要證明自己，不是給朕看，而是給這天下！」

「娘子，皇子之間如何爭鬥，你我就不要去偏袒某一位了，朕當年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倘若籌兒能夠在跟他一樣優秀的眾皇子中脫穎而出，這天下才能握得更緊。」

「臣妾謝過陛下。」九思淺淺屈膝行禮，低下頭時眼神晦澀。

元帝看著微微低頭的九思，心有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