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敵將是王明
裴清緩緩睜開眼睛,眼睛里的冰冷毫不掩飾。
「所以,你就不想說點什麼?」高語看著那個沉默的男人。那個初次見面時眼神晦暗,行事狠辣的男人如今嘴唇乾裂,渾身血痂,蒼白的面龐上蜿蜒著數條蚯蚓般的血管,那是當初裴亦痕為喚醒他下毒所留下的痕迹。
「你知道老七為何這麼怕我死了嗎?」裴清笑了笑,「聽四妹妹說他如今性情大變。」看到高語並未回答,裴清嘴角上揚,「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高語並不介意跟此人做交易,因為她知道此人如今想要的只不過是活著離開驪族而已。
「雖然我被你一刀撂倒之後什麼都不知道了,但是這幾天發生了什麼我大致能夠猜到一些,再加上四妹妹所說的,應該也八九不離十了。」裴清換了個姿勢半躺著,畢竟背上的傷勢差點要了自己半條命,雖然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到底還是傷了根本。
「你是如何醒來的?」高語來到窗前站定,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遠處雪山頂端的雲捲雲舒,不知道高辰他們如何了。
「你眼下真正關心的不是這個問題吧?據我所知,驪王這會兒應該跟泓野應該交上手了吧?昭語公主要不要考慮跟我聯手?知道那夜我說了什麼嗎?知道為何我會出現在那夜的刺殺嗎?如果不弄清這些,公主如何安心與我同行?」
「與你同行?你在開玩笑?」高語並沒有回頭,依舊望著窗戶外邊,語氣冰冷不帶任何色彩。
「先讓你的暗衛們離開吧,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把你怎麼樣嗎?」
「在跟你說這些之前,我想問一下是四妹妹主動把我交給你的?」裴清看著窗前的女子問道,看到女子不說話,裴清自嘲的笑了笑:「算了,已經不重要了。」
那日夜裡刺殺,裴清自從被高語一刀劃開背脊之後便陷入了沉睡之中,之後自己的意識便清醒過來,但是想要睜開眼睛卻如同千鈞壓頂。周圍人的一言一行自己好像都能夠聽到「看到」,自己卻並不能睜開眼睛,更不能開口。
那一日,自從高辰和裴亦痕兩人率軍去往兩軍會戰之地,裴亦華便來到自己床前。
「二哥,你知道嗎?老七要去對戰泓野了,華兒自從出生便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都是哥哥們帶著我,宮中的嬤嬤們雖然細心,但是終究不能填補華兒的親情。老七從來沒有打過仗,二哥你如今又不知何時能夠醒來,華兒有好多好多的話沒有人能夠說。」
裴亦華就那樣低低的呢喃著,彷彿床上的男人能夠聽到自己的話一樣,而事實上卻是如此。
雖然睜不開眼,但是裴亦華那些話都在裴清的耳朵里輕輕迴旋。
裴亦華並沒有注意到床上那人的手指輕輕的動了動,只是繼續說道:「二哥,你知道嗎?華兒想念母親了。」
一句母親如同驚濤駭浪般掀翻了裴清心頭的那一塊大石,是啊,母親。
小時候,那個漂亮的女人總是喜歡拉著自己和老七的手一同在御花園散步。母親總愛說:「清兒,以後,你一定要好好幫你的弟弟,他只有你這麼一個哥哥,你們一定要好好相處,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是啊,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在裴清的記憶里,母親總是教育自己要保護弟弟,要幫助弟弟,要把好的東西讓給弟弟。依稀記得那年是裴清十二歲的生辰,裴清穿著太監們送過來的新衣服,沐浴之後的自己一想到母親親手為自己做的點心,便開心的蹦蹦跳跳。
可是,裴清沒有等來自己期待了整整一天的那個人,直到很晚很晚之後。那個個子沒有多高的孩子就那樣蹲在自己大殿的門口,雙手托腮看著門口。孩子沒有哭,肩上披著侍女為自己拿來的厚厚衣衫,天上的月亮圓圓的,冷冷的,就如同那份遲遲才派人送來的點心,冰冷而生硬。
孩子依然坐在那裡,手中捧著從七公子寢殿送過來的食盒,盒子裡面裝著自己愛吃的點心,只是點心早已經涼透。
伸出袖子擦了擦眼睛,十二歲的裴清大口大口的咽下冰冷的點心。然後就在那夜過後,小小的裴清便大病了一場,他到現在還記得自己虛弱的躺在床上時候,那個女人的每一句厲聲訓斥。
「你到底怎麼回事?這麼大人還不讓人放心?」
「就你這樣,我如何放心的把你弟弟交給你保護?」
「你明明知道你弟弟生病了,我要去照顧你弟弟,為何還要如此作踐自己?」
「今天有好些了嗎?」
「秋圍馬上就要開始了,你趕緊吃藥,必須在秋圍之前好起來,幫助你弟弟奪得頭籌!」
那個秋圍,元朝七公子裴亦痕拔得頭籌,二公子裴清在秋圍結束前摔傷了腿,退出比賽。
「昭語公主,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我跟老七說了什麼嗎?我說,那個女人還活著。」裴清淡淡的說道,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那個女人?她是誰?」高語轉過身冷冷的問道。
「她啊,她是一個……本該死了多年的女人。」裴清緩緩坐了起來,伸出一隻后輕輕的揉了揉眉心,「至於她是誰,暫時不能告訴你,你只用知道,這個女人是老七的死穴就行了。」
高語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她雖然沒有跟眼前的男人相處過,但以此人的名聲來說,他不願說的,就算問了,得到的答案也不一定是真的,與其這樣不如不問。
「那你說說,剛剛為何說我要與你同行。」
「哦?公主為何不追問一下,這個女人與我又有何關係?」裴清抬起頭笑了笑,繼續說道:「倘若公主問了,裴清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可既然公主沒問,那便算了吧。好了,記下來便要說正事了。」
裴清伸出手扶著床邊站了起來,緩緩走到窗前,窗外的景色很好,只是白色的雪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些傷眼,不能久視。
轉過身看了看眼前的女子,不得不說這位昭語公主真是一位禍國殃民的存在啊。
心中這樣想便這樣說了出來,「從我醒來的那一刻起,便意味著從今天起,我裴清便要跟你這位將來一定會禍國殃民的昭語公主綁在一根繩上了。」
高語轉身看著眼前的男子,男子繼續說道:「父皇既然想要此戰只輸不勝,那麼我們便要勝了這場戰事。」
「我很好奇,為何他一定要我們輸了這場戰事。」
「公主定早有權衡。」
「不妨說說你知道的。」
「因為敵將是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