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情動
晉語和莫楓聽完我的描述，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好奇探頭：「你們知道是誰了？」
莫楓點點頭：「引火誘敵，是涇弋皇室的暗衛慣用的招數。」
「是涇弋的人？」我瞬間心裡一驚，看向晉語。
晉語面色依舊平靜，我卻能看出他極力壓制的巨大情緒。
現在是魏歷一百七十四年，是晉語離開涇弋，忍辱負重的第十四個年頭。
涇弋，是晉語幼時成長的家鄉，也是最後拋棄晉語的國家。在那裡有他的親人，卻也有恨不得將他除之後快的冷血之人。這裡給晉語的，是無比複雜的經歷與情緒。
莫楓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說道：「現在還不能確定這些人是否知道皇子在蘭煌。畢竟在十三年前，涇弋國君就已經昭告天下，涇弋三皇子死在落雪塞之上。況且，就算他們來了，也未必是懷著善意的。」
晉語點頭：「先不要打草驚蛇，讓人盯緊些。」他緩緩閉上眼睛：「倘若我還活著的消息傳到涇弋，晉樊不會坐以待斃的。」
晉語和莫楓談完事情，我和晉語跟隨著著侍女來到紅閣子內院的客房裡。這間房子的布局格外清雅，已然和外面滿是脂粉氣的艷俗之景對比鮮明。晉語細細翻閱莫楓拿來的一沓賬目，我在房內閑得無聊，便去倒弄放在桌案上的香爐。
香爐臨窗，一隻鴿子飛到窗前，搖曳著胖乎乎的身子對這我咕咕亂叫。
已經是傍晚了，我坐在窗台上，順了順鴿子的毛，鴿子很舒服的眯著眼睛。我把手拿開，它突然歡快的抖一抖身子，我就看到了它綁在腿上的紙條。
我取下紙條，查看一番。晉語從身後走過來，隨意的坐在窗檯的另一側，問道：「是城外有消息了嗎？」
我停頓了一下，突然心底里莫名的煩躁起來。我努努嘴，把紙條遞給晉語：「你自己看吧。」
晉語接過紙條，我站起來就要走，卻被晉語一把拉住。
「怎麼了？」晉語把我拉回去：「這紙條有什麼問題嗎？」
我仍然不轉過頭去看晉語，嘴硬道：「沒什麼問題。」
晉語撲哧一笑道：「憑空哪裡來的火氣？」
我還是沒說話，他搖搖頭，我把頭撇的遠遠的。他打開紙條，我又忍不住把頭湊過去看。紙條很窄，裡面很簡單的一句話：
兵將備好，願君安好。
下面的落款，兩個字：容兒。
我問他：「看出什麼了嗎？」
晉語沉吟：「看出來了，這紙條沒什麼實質性內容。」
我偏頭，故意認真道：「誰說沒有，看見沒」，我手指指著那娟秀的小字，一頓一頓的加重語氣道：「你家容兒願你安好。」
晉語卻失笑道：「難道你不願我安好？」
我瞪他一眼，這種話茬我一向都不太會接，於是乾脆岔開話題，正經道：「話說我感覺現在城內的人手還是太少，加上上一次的難民洗劫，現在城門查得嚴，更不好往城內調兵了，城外的兵力尚需準備，依我看……」
晉語卻好像沒有在聽我講話，含著笑打斷我：「吃醋了？」
「沒有！」我不假思索。
我對自己說，既然知道晉語的心是在我這裡的，又何必徒增煩惱呢？更何況，以晉語現在的處境，內外皆患。倘若不求得容掖公主的幫助，他的勝利，又會有幾成勝算？
想清楚這些，我對晉語語氣緩和道：「其實我也不應該吃醋的，容掖對你曖昧一點，這叫什麼……對計策。現在咱們自己的事情都已經焦頭爛額了，這些小事我也就盡量少提，盡量少提……」
「你覺得這是小事？」
我打了個干哈哈壓制一時的尷尬。
晉語卻突然把我的手抓緊，一個用力，我就坐回了他的懷裡。我抬頭看著晉語，他有些閑散的坐在窗台上，髮絲有些凌亂，一身素色的衣衫倒映著天邊的晚霞。
我們都映在窗外那片橙紅色的霞光之下，我的髮帶脫落，頭髮長長的垂在身後，就好像流瀉的瀑布。融融暖意徜徉而下，我靜靜地看著晉語。
「小枝。你不用為我去隱忍些什麼，我更不需要你為我犧牲些什麼。」晉語的語氣格外的一絲不苟：「在我最狼狽最屈辱的時候，你願意陪在我身邊，陪我去一同承受。如果這些事情我還讓你傷心，我就是世界上最沒有良心的男人。」
晉語的手輕輕撫摸我的臉龐：「你願意為我吃醋，願意在乎我，我很開心。你知道嗎小枝，我感覺自己真的很幸運。」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生命里有這麼多的變數，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會在黑暗中爬行這麼多年。但是，何其幸運，我遇見了你。」
他的手從我的臉邊滑落至我的下頜，他輕輕捏住我的下巴，我睜著眼睛，他的眼睛溫柔的好像要淌出水來。他看著我，手指輕輕的捏緊。他很少這樣大膽。
他低下頭，將唇緩緩地貼了上來。
我閉上眼睛，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我們在夕陽的晚霞之中，在一片赤紅的天幕之下，相吻相擁，寧靜的好像兩座雕塑。但是我聽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狂跳，灼熱感一點點湧上我的臉龐。
後來，我想到，這種感覺，叫情動。
「砰旁當——」窗外猛然一陣作響，我和晉語不約而同的看向外面。
莫楓站在院子的另一側，正對著窗口。他正一臉惋惜，拚命地拍打著一旁可憐兮兮的正在揀地上散落的器皿的小侍女。他一面嘆息，嘴中還不斷急促嘟噥著：「都跟你說了小聲一點小聲一點，看吧，這就讓你打斷了。」
他說完抬起頭，看到了我和晉語的兩道目光。他訕訕一笑：「啊哈哈哈，那個啥，我就是來請公子和小枝姑娘來吃晚飯的。」說完還欲蓋彌彰道：「我們剛來，什麼都沒看到哈哈哈……」
我瞠目道：「他真的是以前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少年將軍？」
晉語閑閑的答道：「是，也是最讓敵人的軍妓聞風喪膽的。」
我：「……」
莫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