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觀念上的衝突

回去的路上，風眠的心裡還是有一點點不舒服，總覺得剛才在藏書樓有些對不住雪流雲。

通靈山之時，風眠年紀尚幼，那時還沒有這麼多心思，遇見渾身是血倒在山澗的雪流雲，只覺得這個大哥哥長得真好看，便想著能和他做朋友就好了，便每天絞盡腦汁的惹他笑。

五年時間過去，當初的那份心思已然忘卻，故人再見也沒了當時的那份熟稔，倒是雪流雲還是當時離開通靈山時的那副模樣，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不經意間又對她關懷備至，絲毫沒有因為她的疏離而減弱。

雪流雲也感受到了風眠的沉默，有些無奈，到底是多年沒見了，再想回到當時那可以隨性言談的場面也只能等再次熟絡起來了。

接下來，雪流雲又帶著風眠御劍到其他地方去看了看。

帝都學院很大，甚至每個人流彙集的地方之間都相隔深遠。藏書樓所在算是這大山之中的子峰了，而主峰顯然比這裡更加熱鬧，畢竟長老議事，門派往來等大事件都要在這裡進行。

雪流雲帶著她落在了主峰外的山道上，是的，這裡也是普通弟子的禁空領域。

山道口右手邊有一座玄武石像，流光隱現，怒目圓睜。

風眠好奇的打量，這石像雕刻的倒真栩栩如生，看著它的時候感覺它好像要活過來了一樣。

下一刻，風眠卻感覺眼前一黑，宛如場景置換一般的出現在了茫茫的一片大海之上，可她卻上下不得，就好像全身都被禁錮了一樣。

身下的大海波濤洶湧，一浪掀起一浪，激蕩的波浪掀起一片水花，擊打在風眠的衣服上，刺骨的涼意真實的可怕，就好像要把她這個外來者從半空掀下來，傾覆在這片海底一樣。

海底有一個黑點出現，慢慢的，越來越大，然後將它的真容展現在風眠的眼前，兩張大口齊齊向她張開，發出破裂耳膜般的嘶鳴。

就在這時，靈台一股清涼傳來，同時耳垂上一陣刺痛，風眠回歸現實，卻是雪流雲和陽陽同時出手出手點醒了她，再看那玄武石像已然是普普通通，只剩下身上那流轉的流光。

「小心點，主峰上布置了四靈陣，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主峰的北山口，這裡由玄武神獸鎮壓，你眼前的玄武石像可不是簡單的石像，這可是真實的玄武所化，若不是我出手快，你的神魂被玄武拉入幻境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原來剛才在她看著玄武石像的那一刻已然是被它拉進了幻境。

響起剛才在幻境中看到的場景，風眠心有餘悸，那兩張血盆大口齊齊向她張開的時候，她真的有一種呼吸都停止了的感覺。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既然它是主峰大陣之靈，為何會對我出手，我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石像，似乎並沒有其他冒犯它的舉動吧？」

「……」雪流雲組織著措辭，然後慢慢吐出一句話：「或許，它是對你感興趣吧！」

「感興趣？」風眠奇怪的看著他，「流雲哥哥，你確定？」

雪流雲勾起嘴角，發出一個無奈的笑，想到當初他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也曾被這隻玄武這樣戲耍過，那時他還以為是自己心存魔障才會被這主峰的幻境給困住，後來還是孤狼告訴他這只是玄武跟他開的一個玩笑。

「天地四靈可是神獸，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對人出手，它們的真身需要留在這裡鎮壓，神魂亦不能走太遠，所以只能在經過這裡的人身上找樂子，只是它們畢竟不是人，出手總是沒輕沒重的，但確實是對你沒有惡意。」

風眠嘴角抽了抽，這可真是沉重的愛！

對著石像行了一禮，風眠道：「多謝玄武前輩厚愛！」

不然，她還能說啥，雪流雲都說了，人家對她沒有惡意，只是想和她玩耍。

「走吧！」雪流雲說道。

風眠跟在他身後，道：「所以，主峰一共是有東南西北四個入口的，每一個入口處都有這樣一個石像，石像都是四靈的真身所化咯？」

「不錯，主峰位於整個帝都學院這片地域的最中心的地帶，不僅僅是帝都學院的象徵，也是學院中舉行大型集會，接待外來訪客，長老會議事之所在，自然非常的重要，有四靈陣這樣的陣中陣也不足為奇。」

「陣中陣？」這又是什麼新鮮的說法？

「學院的地底埋著整個帝都學院的護院大陣，可以說這整個帝都學院都處在陣中，陣裡面再布陣可不就叫做陣中陣嘛。」

風眠明白了，原來從一踏進帝都學院的大門她們就已經處在陣中了。

「所以你道為何學院的規矩中有一條金丹之前除非師長帶領否則禁止出學院的規定了吧，因為院門不僅有幻陣還有劍陣，沒有金丹期的修為你是打開不了學院的大門的，強行硬闖還有可能觸犯幻陣和劍陣，運氣不好可就一命嗚呼了。」

風眠驚了，居然是這樣！看來試煉那天院門的陣法是被暫時關閉了的。

「所以你要記住一條，就算是在藏書樓殺人也不能在主峰鬧事，在藏書樓殺人只要有理，最終的懲罰不過關個幾十上百年，可要是在主峰鬧事，不管你是有理的還是沒理的，都要先受四十九道天雷鞭，再進行審問，體質弱一點的，直接就挨不到接受審問的時候。」

風眠咂舌：「這也太苛刻了吧，不是自己挑事的，最終也要受到懲罰？」

雪流雲看著她，眸色幽深：「看來你還沒有弄明白一件事，規則是少數人制定的，但它約束的卻是大多數人，你道為何？」

「不就是弱肉強食嘛，強者制定規則，弱者遵守規則。」風眠道。

「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又為何還要問？」

「明白是明白，但是也不能不講理吧，在主峰鬧事的人，不問緣由先受四十九道天雷鞭，若是被動之人，豈不是很冤枉，更有可能平白無故的就丟了一條性命，這樣的規則有何道理可言，有何公平可言，須知這世上強者終究只是少數人，天道的運轉世界的存續最終不都還是靠了普通人嗎？」

「你又搞錯了一件事，普通人並不等同於弱者，所以修仙界稱之為修仙界，凡人界稱之為凡人界，修仙者不對沒有修鍊的人出手已然是我們對這些普通人最大的保護了，而這裡的規則針對的只是修仙者。入了修仙界，不管你同不同意、甘不甘心，你都必須得承認，在這裡只有強者才會有最終的話語權，沒有別人強，那你就只能接受，如果不願意，你就把自己變為強者、讓自己擁有話語權好了。」

「……」風眠能理解雪流雲的想法，但是理解並不代表接受，她自然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就像之前在晚風居她對趙九良他們出手一樣，可她認為強者為尊並不代表著強者無忌。

太清聖人曾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百姓為芻狗。」數十萬年的演變，這些凌駕於眾人之上的修仙者卻是完全將這句話解讀錯誤了。實力高人一等便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以眾生為棋，肆意玩弄。

風眠覺得不管這些規矩針對的人群是誰，作為規矩本身也應當遵行「合理」二字，規矩的威懾力從來不在於這個規矩的殘酷性，而在於這個規矩能夠合理的讓人信服。

見她久久不說話，半露在外面的眉頭輕處，說道：「主要還是威懾吧，修仙者比普通人多了力量，自然破壞力也就更大，也很難服從管教，主峰地位特殊，是學院的門面，若不嚴加管束，亂象叢生被外人看了去像什麼樣子。這條規矩的威懾下，不也很少有人犯嘛，幾十上百年也難見到一個，畢竟那些犯事的前輩事迹在新弟子入門之時都做了統一的宣講，你們這些試煉一結束就被帶走的是例外，不過一般拜師之後這些規矩都會講給你們聽的。」

風眠點點頭：「我明白了。」

但明白不等於接受。

雪流雲也自覺方才的對話可能給風眠的衝擊非常大，不過這些事情總歸是要自己去轉變心態才行，如果自己轉不過那個彎，別人說再多也是枉然。

他接著道：「從這北山口進去算得上是進了主峰的背面了，因為主峰大殿正門朝南，不過這背面也會有很多弟子前來。」

風眠心不在焉的接了句：「為什麼？」

雪流雲看破不點破，道：「為了鍛煉學院弟子，學院會不時的在後山的公示牌上發布一些任務，修為高的弟子當然就是接那種去外面降妖除魔的高難度的任務，不過也有些你們這些修為低的弟子能做的任務，像是前往學院小秘境尋找靈草啊，還有斬殺妖獸一類的的比較簡單的任務。」

聽到這，風眠總算是提起了點興趣。

雪流雲繼續道：「你若是覺得乾巴巴的修鍊很無聊，也可以過來做做任務，不過那也得等你學會御劍，或者找一隻代步靈獸，不然從你住的地方趕到這還不得跑斷腿啊！」

說到這，雪流雲斜睨著看了陽陽一眼，就這樣的還想有那麼強的佔有慾，有本事就變成走地雞給眠眠當坐騎啊！

陽陽不屑一顧，又不是所有地方都禁空，它可以飛著帶大眠眠到路口，剩下的路，嗯，修士也不能一味地只修鍊元力嘛，多走走對身體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