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間景·入宮

李信怡去後院解了馬，牽著馬從後門繞了出去。小白龍四下里看看，用爪子拍拍她：「喂，凡人。這兒可是你們常說的煙花之地？」

「稟大仙，是的。」李信怡翻身上馬，小白龍一個沒抓緊，差點掉下去。於是他氣急敗壞地現了身，跳到李信怡身前的馬背上。

「大仙！」李信怡嚇了一跳：「您在這街巷中隨便現身，可是會嚇死人的喲！」

「你這個蠢笨鄙陋的凡人！」小白龍支起身子來，用龍爪在她臉上拍了一把。因力道太輕，在李信怡感知來就如隔靴搔癢。

「大仙，」李信怡不樂意了，「您罵人也總得講究道理吧。我剛剛又怎的惹到您了？」

小白龍冷靜下來，心知自己剛剛確沒什麼好氣，又覺得和凡人計較太掉面子，索性悶聲不響地順著李信怡的手臂爬回了她肩上。

李信怡也沒膽量再追問這陰晴不定的神仙，呼了口氣小心地同他商量：「大仙，您起碼把身形隱了吧？萬一有行人·····」

「放心吧，」小白龍揪著她的衣服閉上了眼：「只有你能看得見我，也只有你能聽見我說話。」

李信怡驚了一驚，那豈不是說，在房裡他纏在她脖子上說話時，徐謂和白音音都未聽到？

她當時只一心想著別惹了他被他勒死，倒也沒注意到徐謂和白音音的反應。

「那大仙您抓穩嘍。」她說完，便騎著馬向皇宮奔去。

「剛剛那男子和那女子皆是你友人？」小白龍有些好奇。畢竟，他也就是條少年龍而已，免不得小孩子心性。

「回大仙，是的。那男子是我朝丞相的大公子，姓徐名謂、字謹言。那女子姓白，名喚音音。她應當算是我認識的唯一一位才情、容貌、品德同氣度兼備的同齡女子了。」說到兩個好友，李信怡由不得笑了起來。

「說恁些多做甚，我又不想了解你朋友。」小白龍不耐煩地抱怨。

「不過我倒是覺得，那小女子心思頗多，不甚簡單。」沒多時，小白龍便又開了口。

李信怡見他這般口不對心，也不再像開始一樣害怕他，反是起了調笑他幾句的心思。她笑道：「敬您一句神仙，您倒是沒什麼神仙的氣量。亂世之中，誰能沒些自保的想法。您只一面之緣，也不好評判吧。」

怕他再用尾巴勒她，她又添上一句：「在下是個粗人，也不會說什麼漂亮話，有時候難免心直口快、引人不悅。您是神仙，便別同我一個小女子計較了。」

小白龍本來還沒起什麼想法，聽她這一言，便又將尾巴勾上了她的脖子：「你剛剛說了，我沒什麼神仙的氣量。」

李信怡：「······」

「話說大仙您待在我朋友處不是更舒服些，為何偏要同我入宮？」因著小白龍勒她脖子的力度已經明顯透露出他沒了取她小命的心思，李信怡不免底氣足了起來。

「你不懂。」小白龍趴在她肩上：「我掉落人間是遭人追殺。皇宮並非神靈精怪可隨進隨出之地，只要我在宮中，那兩個人一時尋不到我，我便暫時是安全的。」

「那若是您在宮門口被攔住······」李信怡反問他。

「所以我才要與你一同。」小白龍又在她臉上拍了一爪：「看道！」

「大仙！打人不打臉啊！」李信怡苦大仇深地抗議。

小白龍把頭往她肩上一放，沒理她。李信怡悄悄看了他一眼，看他一雙龍眼睛緊緊閉著，以為他睡著了，也沒再敢擾他。

小白龍其實並未真的睡著，他愜意地趴著，不時睜眼瞅瞅這道上的景色。李信怡很快從醉春閣後門所在的巷中繞了出來，走上了大道，所觸目之景自然也寬廣熱鬧了起來。因是春景正好時，街道上熙熙攘攘，有一同去踏青的一家四口，大人手裡提著籃子，小兒手裡拿著風箏；也有出門會情郎的少女，穿了一身嫩綠的衣裝，蒙著雪白的面紗，露出的臉上眼裡眉梢滿是歡喜；也有叫喚著售賣東西的小販，接過稚童手裡的銅錢，把金黃的糖花遞到孩子的小手中。

石橋邊，有年輕女子提著裙角在那裡餵魚，岸旁的柳樹低垂著枝頭，在河面上映出層層疊疊的倒影。遠處的房屋高高低低、星羅棋布。真真是個「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這人間果真是個好地方，熱鬧又繁華。怪不得有些小仙子常吵嚷著想到人間看看，這兒果真比冷冷清清的天界讓人舒服得多。」這樣的念頭突然出現在小白龍腦子裡。

「對了凡人，你叫什麼？」他冷不丁問了一句，李信怡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身體又猛地綳了起來。

小白龍冷哼一聲，凡人就是凡人，平日里把龍綉在衣服上、刻在桌子上，好似是喜愛得緊。現在見了他這條真龍，倒是像見了惡鬼一般了。

「回大仙，在下名李信怡，字行言。」

「先行後言故字行言？」

「行必以言、言必有行為信，故字行言。」馬此時正通過鬧市，路邊有小販見李信怡坐在馬上自言自語，驚異地看她。

「好字。」小白龍真心實意地誇讚道。「你父母對你期望，必是甚高。」

「的確甚高。」李信怡笑，「我母親當年是名動江淮的才女。可惜我沒能繼承她的才德。」

「可我看你也並非常人。」小白龍看見不遠處已是皇城。

「我也就是個無名小卒罷了。倒是要謝大仙誇獎了。」李信怡說話間，馬匹已在皇城門口停下。

「李將軍。」守門的將士朝她拜了拜。

李信怡拿出令牌：「是皇上召我入宮的。」

「屬下已知曉了。前兩日陛下身邊的張公公過來提點過，說小將軍若是今日前來，便告知她去御書房尋陛下。小將軍請吧。」

李信怡也不作推辭，騎著馬便進了城門。

「你是將軍？倒是比我想象的厲害許多。」小白龍的語氣帶了些在李信怡聽來甚是莫名其妙的激動。

「不過是沾了我父親的光罷了。」李信怡自嘲道。

「所以，喚你父親李將軍，喚你李家小將軍？」小白龍笑得龍鬚亂顫，「這喊法敢情好。」

「大仙果真聰明非常。」李信怡下了馬。

小白龍「嗤」了一聲：「這陰陽怪氣的調子是給誰聽？」

李信怡剛想回句什麼，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她。她轉過身，原是張公公。

「張總管。」

「哎喲小將軍您可是來了！」張公公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李大將軍也剛到御書房，您快去吧！」

「什麼？皇上還召了父親？父親不是去視察地方軍隊了？」李信怡心下一緊。

「大將軍同您一樣，都是被急召回來的啊！」

「張總管，您可否具體說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李信怡快要急瘋了。

「小將軍，老奴也不知啊。」張公公一臉為難，「老奴只聽說，這次之事非同小可，今早上朝，還有人告了御狀！您快去吧，陛下還在書房等著呢！」

御狀？這有人告御狀，同他們李家又有何關係？李信怡渾渾噩噩地謝過張公公，拔腿就朝御書房跑去。

「你慢些······」小白龍拍了她一爪子，李信怡這才想起他的存在。不過她現如今已經顧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