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無心
進入畫室,這是文夜竹導師的專用教室,令鸞歌失望的是,陸虎他們果然還沒來,她又轉了轉腦袋,突然眼睛一亮,那個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小子不正是花無心嗎?
要說平常她是導師的反面教材,那這位可就是導師的正面教材了,原因無他,在這個班裡,藥理知識比較好的除了鸞歌以外,再有就是花無心了,而且花無心的畫畫功底也同樣非常好,所以深得文夜竹導師的喜愛。
這時候畫室還沒有多少人,鸞歌笑了笑便朝花無心走過去。
「無心,你來的好早,在做什麼?」鸞歌走近以後才發現花無心在畫著什麼。
「……」正在專心畫畫的花無心似乎被鸞歌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手便不自覺的抖了一下,看了一眼被弄髒的畫,然後花無心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著莫鸞歌。
「呃……不好意思。」看著面前好好的畫有一處被添上了濃重的一筆,雖然對這畫本身的內容沒有影響,但對於愛畫之人來說,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尤其還是作者本人。
自知自己理虧的鸞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腦袋在飛速旋轉想著這樣尷尬的場合該說些什麼才好。
突然,鸞歌看著畫上的內容,靈光一閃,便指著畫上的內容對花無心戲謔道:「誒,花無心,看不出來啊,導師口中的好學生也會沒有完成作業。」
看著面前目光躲閃的鸞歌,花無心眸光未轉,還是直直地盯著她,也不說話。
鸞歌話題未轉移成功,頓時更加尷尬,呵呵,誰讓她理虧呢,鸞歌慢慢的退到花無心身後屬於自己的位置。
花無心這人,在他們這群人當中,最是沉默寡言,卻也最是聰明早熟的那一個,有時候鸞歌覺得,他完全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
坐在位置上以後,鸞歌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的事,她現在是先做其它導師的作業呢,還是先應付這一門,仔細想了想,鸞歌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勉強去畫草藥了,那可真是復之又雜,還是等陸虎他們來幫幫忙吧。
想清楚以後,鸞歌便開始埋頭寫作業了,此時的鸞歌沒有看到,花無心回過頭時那微挑的嘴角。
因為來得太早,等過了好一會兒,畫室里才開始陸陸續續的進來人,可鸞歌一直看了半天也沒瞧見陸虎和葉之的身影,不免有些焦急,但她並未表現出來,一直耐心等著。
可眼看就快到上課時間了,這兩個小子也還沒有來,鸞歌急了。這陸虎怎麼回事,昨天她不是偷偷用「訊鴿」給他傳了信嗎?怎麼今天還是掐著點來,難道他沒收到信?不可能啊!
聽著後面凳子嘎吱嘎吱的聲音,花無心向後看了一眼,看到花無心回過頭,鸞歌頓時討好的朝著花無心笑了笑,然而花無心瞄了她一眼以後又繼續自己手中的事去了,鸞歌頓時笑容一垮。
沒人性的傢伙!
很快就到了上課時間,這兩個小子果然掐著點走進的畫室。鸞歌剛想叫住他們,就見文夜竹導師走了進來,鸞歌只得作罷,然後苦著一張臉,惡狠狠地看著陸虎和葉之兩人,陸虎和葉之兩人不經意間回頭看到鸞歌這副表情,頓時臉色一變。
糟糕!他們怎麼忘了鸞歌這個小魔女!這下死定了。
沒等他們多想,教台上導師開始說話了,「我記得上次叫你們回去畫的東西,應該都畫了吧!拿出來吧,我來看看你們這兩天的成果。」說著,文夜竹導師已經開始走了下來。
鸞歌這時候已經絕望了,只能自求多福了,唉!看著正在檢查陸虎他們的功課的文導師,鸞歌無力的把頭一偏,就趴在了桌子上,來個眼不見為靜。
就在鸞歌還沉浸在自己的哀思中的時候,突然她感覺到自己的頭被拍打了一下,她抬起頭,就看到自己的桌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沓捲紙,再往上看,正好看到花無心轉過去的背影,鸞歌有些莫名其妙的打開面前的捲紙,突然一頓,她看了看紙上的內容,再看了看面前的背影。
這是……這是百草圖啊!
鸞歌感到一陣驚喜,還以為受罰是躲不過了,沒想到花無心這小子這麼仗義,居然肯在危難之際出手相幫,不過,他把自己的作業給我了,那他自己怎麼辦?
看著導師越來越近,鸞歌不免又著急起來,於是伸手去夠花無心,可是這個畫室因著人很少,並且為了畫畫方便,所以每個人的間距都隔得很大,鸞歌也不敢做出什麼大動作,看著差那麼大一截距離,鸞歌第一次生出了自己手真短的這種想法,然後鸞歌又拿著筆桿去碰花無心。還沒碰到,就被導師發現了。
「莫鸞歌!你在做什麼?給我坐好!」
導師的聲音傳來,鸞歌只得作罷,乖乖坐好以後沒多久,導師就到了花無心的桌前。
鸞歌使勁的探頭往前看,就想知道花無心是拿什麼交差,結果導師也沒像之前那樣把畫拿起來檢查,就這樣看了一眼花無心的桌面以後,就點頭朝著鸞歌走來,鸞歌雖然奇怪卻也顧不得其他,暫且先把導師應付了再說。
「莫鸞歌,看你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也不老實。來!把你畫的給我看一看,這一段時間有沒有一點長進!」文夜竹導師溫和的笑著。可是了解文夜竹導師的人都知道,這文導師,可是典型的笑面虎,他笑的越開心,說明背後就越是有一個大招等著你。
所以鸞歌也不敢掉以親心,畢竟被罰的慘痛還歷歷在目。
「謹聽導師教誨。」鸞歌把桌上的那一沓紙恭敬的呈給了導師。
之後鸞歌便偷偷去瞧前面坐得端正無比的花無心,心裡暗自奇怪他到底是怎麼過的關。
鸞歌還在探頭探腦之際,正在檢查其功課的文夜竹便發現了小姑娘的不安生,於是他用手中的紙輕輕地敲了一下鸞歌的頭,「怎麼這麼不安分?」
鸞歌趕忙回過神來,低下頭做出一副乖乖聽話的學生樣。
文夜竹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你這次的畫工有很大的長進,只是這紙面不太整潔,有很多地方被墨不小心弄髒了,下次注意!」
「是。」鸞歌點頭。
待文夜竹導師全部檢查以後回到自己的教台上,鸞歌趕忙寫了一張小紙條丟給花無心,誰知花無心完全沒有回復鸞歌的意思,差點把鸞歌氣死。
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鸞歌只得作罷,專心上課,免得這個臭老頭又點自己。
其實這文夜竹導師著實不算老,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八九的年紀,就到了結丹期修為,在幽址學堂一眾導師中也算是比較出眾的一位導師了,鸞歌因為總是被他罰,才故意叫他臭老頭。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陸虎和葉之兩人因為怕鸞歌這個小魔女來找他們算賬,一見導師出門便風一樣的也跑出去了,鸞歌都還沒來得及出聲叫住他們,就已經沒了人影,留下鸞歌一陣無語。
「我有這麼可怕嗎?」她低頭呢喃,正準備好好反省自己,可面前突然投下一抹陰影。
鸞歌抬頭,發現花無心居然還沒走。
看著年僅十歲卻已然氣質外露的花無心,鸞歌只覺得服氣,這山野鄉村,除了她哥哥莫顏,居然還能養出花無心這等氣質出眾之人。
可是花無心怎麼突然變化這麼大,鸞歌記得剛認識他那會兒,他明明還面黃肌瘦的像個小豆丁,時常被人欺負。
「你,還有事?」
花無心性格冷漠,更是不善言辭,此刻站在鸞歌面前,良久才說了一句話,「你以後……你要是覺得畫畫難,我可以教你。」
說完,花無心便轉身走了。
莫鸞歌還有些獃獃的,花無心居然主動說要教她畫畫?當初她那麼纏著花無心也沒見他主動跟她說過幾句話啊。
說起來鸞歌曾經也是幫助人的那一個,現在也成了被助者,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好人有好報」?
鸞歌莫名其妙的想著,想著想著就想到了她和花無心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時候她才六歲,莫竹每個月都會出谷去為村民們治病,順便採買些東西,鸞歌就會隨著父親去村裡,有時候也可以打打下手。
但這樣未免有些無聊,六歲的孩子哪裡能呆得住,好不容易出谷一次,鸞歌自然也想出去玩。
莫竹向來寵溺女兒,便由著她去了。反正弄幽村的村民基本都認識他們,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鸞歌也是在那時候認識的陸虎和葉之,她每次去村裡都會找他們一起玩。就是一次在玩耍的時候鸞歌撞見了正在被欺負的花無心。
那時候他才多大,八歲吧,還未啟靈,身體很是瘦弱。被一群大孩子圍著,毆打,羞辱。
那是鸞歌第一次見到人性。
原來人可以那麼可惡,在別人的身上發泄自己的情緒。
鸞歌獃獃看著那幫人在花無心身上施惡,她看到了,花無心明明也看見了她,卻並有求救,就那樣看著她,無悲無喜,但她知道他很痛,她看到他的腿流血了。
這時候陸虎和葉之他們也過來了,他們都還是小孩子,怕那幫人過來打他們,就怯怯的拉著她,讓她趕快走。
鸞歌沒有動,她想幫他。
她會召喚精靈,可以讓精靈幫她的忙,但父親說過這不能讓別人知曉,所以她讓陸虎他們去叫阿爹,自己偷偷跑到角落裡看精靈教訓那幫壞孩子。
正在打人的時候突然被打換誰都會氣憤,可要是被看不見的人打呢?那就是恐懼了。
一幫半大的孩子被精靈打得鼻青臉腫,還被嚇得哇哇大叫,跑得比誰都快。
鸞歌見人走了,從角落裡出來,花無心還抱著頭蜷縮在地上,她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問他還好嗎?
但他沒理她,見人真的都走了,才慢慢爬起來坐著。
他的腿一直在流血,鸞歌有些怕他死掉,悄悄的叫精靈幫他止了血。
花無心也沒有馬上走,他的腿太痛了,應該是斷了吧,他想。
他抱住自己的另一條腿,臉埋進去,想著睡一覺應該就不痛了吧。可是旁邊的人卻一直在不停的講話,吵得他睡不著。
「你叫什麼名字?」
「他們為什麼要那麼欺負你?」
「哎,你今年多大了?在上學嗎?」
「你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去吧!」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很痛?你不要怕,我阿爹馬上就來了,他不會讓你死掉的。」
花無心想,他才不會死掉,他是個怪物,怎麼會死呢!
後來,莫竹幫他治了傷,鸞歌也纏上了花無心。
以前出谷,鸞歌什麼都不會帶,只用跟在莫竹身邊就好。現在,每次出谷她都會偷偷帶上一些靈草靈果,去拿給花無心。
鸞歌覺得,花無心實在是太可憐了,沒有父母,寄養在別人家裡,連飯都吃不飽,身體那麼差,自然打不過那些壞人。所以她要對花無心好一點,幫他把身體養好,別人就不會再隨意欺負他了。
事實證明果然是這樣,看看花無心現在的樣子,白白胖胖的好看極了,都是她的功勞,而且自從花無心啟靈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了。
所以,花無心這次肯主動幫自己,是因為良心發現了?
鸞歌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心裡舒暢不少,就起身趕去下一堂課了。
好不容易上完課,鸞歌終於逮到了躲著她的兩人。
「哎,鸞歌,疼疼疼,你先放手!」葉之被鸞歌捏住了耳朵,不得不伏低做小。
別看鸞歌在莫竹面前乖得跟什麼似的,實際上她就是個小魔女,脾氣暴躁得很。
誰惹她,就一定會倒霉!
「說,為什麼要失約?」鸞歌見差不多了,放手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陸虎和葉之真是有口難言,他們是收到了鸞歌的訊鴿,不過他們也收到了花無心的「告誡」,花無心並不想他們幫鸞歌,他們打又打不過,罵也罵不得,現在還要承受鸞歌的質問,他們也很難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