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霧化三秋

「她爸爸媽媽都不在身邊，況且還這麼小，你總是這麼嚴格幹嘛？」這是艾語然外公經常說的話。

小時候艾語然調皮，大大小小的錯不知犯了多少。外公外婆都是很踏實的人，生怕自己給別人帶來麻煩。就像艾語然，時不時出去闖禍，外婆就會覺得很對不起街坊鄰居。

大概在老一輩人的心裡，打對小孩子來說是最解決問題的辦法。家裡面有一把放了很久的戒尺，據說是管教媽媽們那一代人用的。偶爾大家回來聚在一起的時候，見到它就會忍不住拿出來回憶一下。「小時候可沒少遭罪，就因為這東西兒。」看他們意猶未盡的表情，艾語然的心裡卻有了一絲同情。

二老老來得外孫，得到「扶養照顧權」之後，可謂是鞠躬盡瘁。他們怎麼捨得打她，最多就是面壁思過，再嚴重一點，就拿著戒尺嚇唬嚇唬，還是一個凶一個護的那種。

艾語然有放學在學校附近玩一會的習慣，忘了是哪一年的秋天，她沒有按時到家，所以沒有引起家裡人的注意。

那天因為大掃除，所以學校少上了一節課。閑來無事，艾語然約了玩得好的同學去有火車軌道的地方耍。零幾年的時候，由於四面環山的地理條件，整個省份都沒怎麼發展起來，能看見火車的地方，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艾語然外向、主意多是出了名的，所以在朋友面前大大小小的決定幾乎都是她來做，於她而言，玩是這個世界上她最擅長的事情，就像自己喜歡的東西一樣，永遠都不會失去樂趣。

去有火車軌道的地方幹什麼呢，當然是學電視上的人，站在上面走一走了。那天放學，大家約好了在哪集合，什麼時候出發，等認都到齊了之後，還真的說去就去了。

那段記憶對艾語然來說特別猶新，當時他們到達目的地之後，幾個孩子在軌道上跑了起來，甚至玩起了老鷹捉小雞的遊戲。這裡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小區的院子是平的，學校的操場也是平的，玩起來可沒那麼刺激。但是這個地方不一樣，他們把軌道當作障礙道具，也多了很多不一樣。

小孩子應該都是這樣吧，對安全問題意識沒那麼強。在那個年代，好像很多家庭都是獨生子女，父母覺得他們很寶貴，但是他們卻沒有這樣的感覺。

遊戲玩累了，不想玩了這個意見是楊興男提出來的。他是艾語然鄰居家的孩子，從小兩個人就在一起。艾語然總是嫌楊興男事多，大部分時候他都要掃一下興。

楊興男你下次再這樣我肯定就不理你了！！她經常這樣凶他，屢次過後，對方確實改了很多壞習慣。那天也這樣，艾語然沒有將就他，你要是不想玩，那就不玩咯，我們幾個繼續。

楊興男被冷落了，內心十分糟糕的坐在旁邊，艾語然沒玩盡興，所以他也不能走，他太了解艾語然的脾氣了。要是真的棄她於不顧，她可能永遠都不和他玩了。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艾語然和朋友們也累了，於是大家坐在軌道旁邊聊天，還故意背著楊興男，大概說的都是關於未來。不知啥時候，艾語然居然跑到軌道上睡了起來，看到白色的雲印在藍天上，總覺得它們多了幾分未來的模樣。好像在艾語然心裡，未來從來都這麼自由。

過了一會兒，正想得很來勁的時候，艾語然這個名字在空中嘶吼著，是外公。

當時老人家在樓下，準備去買菜，聽鄰居傳來信，說艾語然和幾個小孩在軌道那邊玩，比較危險。外公臉色大變，急沖沖的就趕來了。

好久沒聽他叫艾語然全名了，這種叫法大概只有語然犯錯的時候叫。所以一聽到這個聲音，艾語然覺得久違，也感受到自己真的犯錯了。

被逮回家之後，艾語然被罰跪了。這次沒人能救她，姐姐沒有這麼大的「權利」，平時都是外公護著她，現在發怒的正是他本人。旁邊有一隻目光獃滯的狗盯著她，艾語然覺得心酸了起來。小狗是當時她執意要養的，在寵物店就取好了「耶呀」這個名字。都說狗很通人性，這一刻，艾語然是深有體會。自己犯錯，連它也跟著受罰。

年紀太小的她雖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卻也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膝蓋疼，且事情有點嚴重。後來才在家裡的教導下，才明白生命的重要性。艾語然可是家裡的寵兒，她要是有什麼閃失，得有幾個人丟掉活下去的勇氣。

後來仔細一想，艾語然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對，玩是可以盡興的玩，但是不能用生命開玩笑。火車軌道是用來送離家的人回鄉的，不是孩子們玩遊戲的道具。諸如此類，太危險的地方不能去，艾語然最後也做到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艾語然和姐姐一天天長大，二老的身體大不如前，但對她們的愛卻有增無減。記得艾語然小升初那年，外公意味深長的說，以後上初中了，就不能像小時候這麼淘氣了，有什麼事別自己扛著，還可以像小時候一樣給我們說的，外公雖然老了，但至少還能給你打十年的抱不平。

那時候艾語然不知道怎麼了，聽了這些話之後眼眶居然有些濕潤，她想，或許成長的代價就是陪家人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外公一向不善言辭，有什麼事都憋在心裡，嘴上說著不在乎。今天他能這麼深情，足以證明艾語然在她心裡的地位。

小升初前兩年這個家庭出現了一個插曲。一向雷厲風行的大舅生了很嚴重的病，最後的檢查結果是胃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家裡鬧得人心惶惶，所有成員都開始忙碌起來，到處尋找治療的辦法，甚至沒放過那些所謂的偏方。

已經晚期了，可能沒有治療的必要。短短几個字，卻戳中了所有家人的心。外婆不知為了這件事哭了多少次，而外公，把這些難受都埋在了心裡。

那時候艾語然很清楚的記得，外公外婆回老家照顧大舅，很久都沒有回到滿聽。有一次放假回去給二老做伴，大舅坐在一個沙發椅上面，大小合適，像是定做的一樣。平日里舅舅最喜愛抽煙，生病之後大舅媽就強烈反對這個事情。

那天舅舅還吵著要香煙，幾度勸阻之後也沒能打消他的念頭。最後沒辦法，老娘見不得兒子委屈，拖著沉重的步伐真的把東西買了回來，並再三囑咐每天最多兩根，也從來沒有讓大舅媽發現這個事情。

大舅對艾語然來說是一個很嚴肅的存在，從小大舅對她有些嚴格，還教她很多他希望語然必須學會的本領。這不，艾語然練了一手的毛筆字，還在課餘時間學會了吹竹笛。這個讓她躲都來不及的男人，用自己的方式，把艾語然又提升了一個高度。

此時坐在面前的這個男人，不像曾經那樣嚴肅了，除了叮囑艾語然好好讀書，他能和艾語然說的話少之又少。艾語然甚至懷疑，他還是那個大舅嗎，怎麼半年沒見，這個人沒那麼嚴厲，討厭了。

大舅是家裡的長子，有擔當是從小外公用實際行動教他的，他清醒的時候總會告訴妻子，如果他走了一定要替他孝敬父母，有空從孩子們帶帶娃，無須做太多思念，這一輩子，大概就只能留下虧欠，永遠停留在五十六歲了。

再次聽到噩耗大概是兩三個月後，外公外婆的八個子女，從那天的八點十分起就只有七個了。自外公外婆回家后，艾語然一到周末就會去老家左右相伴，所以那天的一幕，也正好讓她看在眼裡。

外公靠著大舅的耳朵說：你安心的去，家裡的事不用擔心，孩子們都大了，不管在哪都能有口飯吃。我和你媽也不用操心，我們有養老金，怎麼說都能吃飽穿暖的……

艾語然記不清外公那最後幾分鐘的囑託，只是那說話的音調，在艾語然心裡永遠都消不了。這種表面冷靜內心翻雲覆雨的腔調，一個人是要經歷什麼才能說得了啊。

大舅永遠的離開了，外婆因為捨不得愛子，哭得昏厥，在床上躺了很多天。所有人都給二老說，千萬不要悲傷，不要生氣，生老病死，誰都攔不住的東西。外公答得很乾脆，說不會的，誰都會走那條老路……可是內心，卻比誰都痛徹心扉。

那段時間艾語然也很亂，這是她第一次經歷生死離別，以前看著別人的親人離開，內心倒也沒那麼難受，如今故事在自己身上上演，也終於可以感同身受。大舅還答應要教她吉他，女孩子多才多藝才更耀眼啊。如今最有權威的那個人不見了，艾語然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活成他想要的樣子。

從大舅檢查結果出來到最後他的離開，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上天好像給一家人開了個很大的玩笑，因為沒緩過來，也總是聽另外的長輩說起，去年大哥還在的時候……所有人聽到這個開頭都是揪心的，很長一段時間，家人們很少聚在一起，也沒人提出去哪旅遊，大家好像都怕去面對那個少一個人的結局。

艾語然上六年級的時候，外公病倒了，離大舅離世過去半年。

一向不善表達的外公查出來有心臟病、高血壓。每當發作的時候，身體就會抖得很高。

艾語然是第一個見到外公生病的人，事後穩定一些了外公還輕聲細語的問她，那天是不是嚇到你了。艾語然想都沒想就回了個沒有，怎麼會呢，你既是我最親的人，所以無論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逃避的。那一次，艾語然的眼神很堅定。

是啊，蜜罐里的孩子，外公能這麼問，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是艾語然卻覺得自己身上沒有一點嬌生慣養的影子，她在學校可低調了，而且老師安排任務，不管大小，她都搶著去完成。小時候外公外婆總說：人總有一天要學會獨立，真正的本事是靠自己獲取的。她表面沒什麼反應，卻把這句話牢牢的記在了心裡。自律、誠實守信、以禮待人等很多習慣，慢慢在她身上養成，雖然和朋友相處的時候她顯得有點強勢，但是從來都特別講義氣。

上高中后，外公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在老家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老一輩的思想是落葉總要歸根的，不知怎的，城裡的高樓大廈慢慢的比不過老家的山山水水了。後來艾語然學業繁重，父母也騰不出時間來照看女兒，就請了個阿姨來照顧她。

外公外婆離開了，從大舅去世之後，外公的身體真的很差，能在城裡繼續堅持這麼多年，一定是放不下艾語然。如今到了不得不歸的年齡，再不走，可能就成了艾語然的拖累了。二老對艾語然的期望很高，照目前的局勢發展，她確實還是他們渴望的樣子。命運里總會出現很多絆腳的石子，希望這一跤，就算艾語然摔下去也可以若無其事。

他們走後，艾語然開始上高中，從寧城把病治好回來，她開始對未來有了更好的打算。既然好好讀書能讓很多人都開心，也能滿足自己的夢想，那就不顧一切的好好讀書吧。艾語然高中生活過得很踏實，除了完成必要的東西，她把業餘時間也用到了強大自我的事上。

和以前一樣，一有假期艾語然就會往老家跑，這麼多年過去了，把作業堆到最後幾天才做的習慣一直沒有改變，二老的數落也像那些年一樣，表面調侃她，卻把後勤工作做得井井有條。艾語然居然有點享受這種生活，要是能永遠這樣，那得多幸福啊。什麼榮華富貴都像是假話一樣，真正不虧欠的人生，大部分都和金錢、利益沒有特別大的關係。這世上還是有很多東西，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買不到。

每次收假回滿聽，艾語然幾天前就會開始難受著，心裡有多期待陪二老，就有多不想回那座城市。每一次短暫的相聚，都會讓艾語然感到無比的溫馨，一離開之後，就開始期待下一次的團聚。這樣的日子重複了三年，也終於在高三最後時期，有了一個此生無法忘懷落幕。

2018年5月30號，艾語然心裡的巨星隕落，這一次，可比八年前來得猛烈得多。命運有時候真的就那麼戲劇化，快高考的時候，上天和語然又開了一個玩笑。

不管最後高考結果怎麼樣，那件事對她來說有很大的打擊，思念不知要到達怎樣的地步才會讓那個人經常出現在夢裡，關於他的夢，她不知道做了多少遍。艾語然夢見外公過得不是很好，卻和生前一樣善良。年輕人愛亂扔垃圾，他就整日清理地面，毫無怨言。

生死之隔最大的慰籍大概就是他還會來到你的夢裡，你不會因為夢見死人感到害怕，反而有一點欣慰還可以在夢裡陪他。

有一次艾語然夢見外公生病了，癥狀和生前一模一樣，他還是會手抖，吃飯的時候偶爾拿不穩筷子。那次在夢裡艾語然抱著外公哭了很久，因為在夢裡，外公和那年要走的時候一樣，瘦骨如柴、面容焦脆，要去遠方。

聽老人們說，夢見死人死去，代表他即將重生。雖然沒有科學依據，卻讓艾語然深信不疑。生命輪迴，歲月流逝，或許真的有一天，外公會以新的身份出現。

外公走後一個多月，艾語然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從放假開始她就和外婆生活在一起，陪她逛街、買菜，做很多外婆喜歡的事情。那天大家都很開心，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外婆，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大概是外公過世之後，她最高興的一天了。

小時候艾語然總覺得外婆很嚴厲，每天吃飯的時候老遠就會聽見外婆的叫喚。她總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嫌棄艾語然不懂事不聽話，背地裡卻給好多街坊鄰居炫耀外孫女在學校，或者外面拿的獎。艾語然青春叛逆的時候，和相差大半輩子的外公外婆打交道，很多行為讓他們無法理解，任性的她總一次次讓二老妥協。艾語然知道，只要是她喜歡的，做得對的，就算有點波折他們也會同意。所以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人這一生最重要的還是做自己。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外婆要求艾語然和她上街。她把艾語然叫進自己的屋，讓她搭著凳子在柜子最頂層取一個黑色的盒子。

艾語然照做了，為了緩解氣氛，開玩笑地和外婆說，大地主的女兒是不是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要我來繼承。外婆笑了不語，平靜地說了一句，你拿下來就知道了嘛。

打開盒子之後，裡面有一個被包裹得很好的存摺。外婆給艾語然說，這是她和外公一生的積蓄。錢是外公和外婆年輕的時候積攢下來的，很多年了，只有往裡面放的時候，從來沒往外拿過。每逢過節的時候，兒女們不知道買什麼給父母，就直接給錢讓他們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再加上外公外婆有退休金，所以艾語然知道，這筆錢雖說沒有多到變成天文數字，但肯定也不是一個小數目。突然，艾語然心裡開始有點顫抖……

外婆把存摺遞給她了，說裡面那筆錢只要艾語然不亂揮霍，保她大學四年衣食無憂綽綽有餘，甚至還可以再添點在滿聽給房子付個首付。外婆說他們積攢了一輩子，以前說到這個錢的用途時，總沒想到一個好的去處。艾語然是家裡的寵兒，比最小的表哥都小上十歲，她從小想法新穎，有主見，說不定，必要的時候這筆錢還可以幫艾語然一把，外公生前最疼愛她，所以外婆說給她最合適不過了。

外公死後，外婆就不看重這些身外之物了，買菜也不再討價還價。勤儉節約了一輩子，到最後，其實什麼也帶不走。

艾語然說什麼也不要，可是外婆卻執意要給。外婆說艾語然是跳進她老年生活的「煩人精」，替兒女操心了一輩子，最後還要給艾語然收拾爛攤子，還收拾得心甘情願的。

那天外婆說了很多感人的話，從小和二老在一起的那些時光，飛速的在語然腦海里過濾了一遍。想起曾經的那些任性，她巴不得衝上去抽醒當時的自己。可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這一次，艾語然突然心甘情願的跪在了外婆面前。

是她太小不懂事，只顧著自己活得精彩，卻忘了是誰無微不至的照顧。如今事情發展到現在，艾語然真的很埋怨自己，為什麼以前的時候，就不知道好好珍惜呢。

拗不過外婆，艾語然收下了那個存摺，為了讓老人家心安，她別無選擇。艾語然手上還有個手鐲，高二那年外婆送給她的，說女孩子家身上帶點銀的東西比較好。

剛開始艾語然一點都不喜歡那個鐲子，可能是因為放得太久的緣故，再加上年代久遠，鐲子都發黑了，根本沒有戴手上的慾望。後來聽外婆說那是她媽媽留給她的，也是傳了好幾代人，艾語然應該算是第五代。

回到家后的她趕緊把它找出來戴上，過了幾個月，鐲子真的沒有從前那樣不討人喜歡了。銀的東西雖然沒有黃金白玉值錢，對艾語然來說卻是一種情懷。它會時常提醒她，有多久沒和外婆打電話了。

有一次鐲子被一個姨媽看到，很驚訝的說老媽子居然把這玩意給了你，你還真的是她心目中的小寶貝啊，你知道小的時候我和你另一個姨媽想要拿來戴，被打了無數回。艾語然承認外婆偏心，但還好這個樹，一直都在讓自己乘涼。

快去上大學的時候，艾語然收到了家裡人很多的紅包，祝福大多一致，都是恭喜她考上大學。只有外婆說了句，繼續完成你的夢想。有時候艾語然會覺得自己的夢想不值得被人惦記，畢竟那種想開客棧、寫書的生活在大多數人眼裡都是不務正業。可外婆不這麼覺得，外婆說雖然她年紀一大把，見過的是非數不勝數，但她還是希望人們能按照自己的方式活著。那個年代是條件不允許，若不是身不由己，她一定會做更多隨心所欲的事情。

眼看日子越來越近，這一次，艾語然真的要背井離鄉了。不知為何，她心裡多了一絲絲悔意，如果沒那麼任性，不改掉志願的話，是不是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會更多一點。

艾語然時常想，真正的對不起是什麼？一個人連強大自己都做不到，還談什麼保護別人！她覺得外省有更多鍛煉自己的機會，畢竟在外面受苦的日子比在省內受苦的日子多，這麼年輕都不努力，要等到什麼時候才開始奮鬥啊。從小跟著外公外婆長大，外婆也一定理解她這樣的行為，她反覆給外婆強調要注意身體，等有時間就立馬回來看她，畢業之後就帶她到處逛逛，讓她認認真真的享一次福。

就這樣，艾語然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家鄉，那裡除了留存著她成長的氣息之外，還有那個令她永遠放心不下的老人。人年紀一大，總是會有一些小毛病，所以從離開家的時候開始，每天給外婆打電話就成了習慣。就算是什麼事也沒有，能聽到她說話的聲音，不管隔了多遠那一刻都是歲月靜好。

大一艾語然很忙，除了上課時間大多時候都發展興趣愛好了。可能是因為對音樂與生俱來的天賦，她學樂器的速度真的快得驚人。還有放短假的時候就到處走走，畢竟這座城市，在全國來說都是出了名的旅遊城市。

一次長假，艾語然和李奉添去了首都。一來是想看看北京的風景，感受一下祖國的偉大，還有一個私心，就是替外婆看看天安門。

去北京是上個世紀大部分年輕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吧。雖然家裡給二老規劃過很多次讓他們去，但最後都以種種事情沒去成。艾語然不止一次聽外婆提起北京的宏偉，所以在很小的時候她就感受到了北京在外婆心中的與眾不同。如今老人家年紀過大，靠艾語然一個人，根本沒辦法帶她領略北京，況且她也沒去過，所以心裡特別沒底。

想著這些事，艾語然雖然和李奉添去到北京，但其實真正的旅行是一個人，確實，這裡與其他地方大有區別。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頭，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追夢的路上。北京是一個包容性很強的城市，無論你想在這個城市發展什麼，想法有多奇特，都不會有人覺得你在做夢。在北京街頭散步的時候，艾語然居然有短暫北漂的想法，她不知道能在這得到什麼，但是如果真的在某個領域堅持下來了，一定能收穫自己想要的東西。

快離開北京那天，艾語然約了去故宮的票，雖然因為堵車而遲到，卻也實實在在領略了故宮的風采。由於國慶，那幾天北京交通管得特別嚴，第一次來這裡的艾語然，離開導航之後根本找不到方向。在故宮的時候，艾語然拔下外婆送的鐲子，在一個人不是很多的地方，讓鐲子和故宮有了單獨的合照。後來時間差不多之後，艾語然要離開了，可外婆沒有見過天安門，所以艾語然獨自跟著導航走，經過層層安檢，把天安門記錄在了自己的手機上，等回去結合圖片把這裡說給外婆聽。那天在廣場艾語然還打了個電話給外婆，說天安門比電視上看到的氣派多了。外婆一邊數落她怎麼一個人就去了，一邊回答能親眼看到真好。

從北京回來俸山的飛機上，艾語然想起外公外婆第一次坐飛機后和她分享的場景。外婆說快起飛的時候嚇得不行，感嘆到坐飛機還不如坐火車……那是在老家的客廳里，外公坐在單獨的椅子上，嘴裡還撅著戒不掉的葉子煙；外婆在生火煮飯，雖然不在一個屋，但是只要一說話整個家裡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現在每次回到老家，看著那個椅子，艾語然都不禁想到那是外公的「專屬座位」，如今卻物是人非。外婆是怎麼走過來的呢，面對夫妻倆共同努力了一輩子的小屋，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在這裡停留。

外公走後，外婆總是在滿聽和老家之間徘徊。冬天的時候老家有烤火爐的習慣，往日里回來艾語然會到處串門，自2018年起就變成了在房間里陪外婆。看電視的時候，說慣了家鄉話的老人偶爾聽不懂普通話，艾語然就在旁邊耐心的翻譯著，空閑時間還會給她講講大學里的事，一來二去，晚上的夜也沒那麼長了。

對了，外婆還總是叮囑艾語然，還是盡量不要考慮個人問題。現在這個社會很開放，每天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根本摸不清別人心裡到底是不是真心對你的。她說她活了一輩子，什麼人沒見過，可千萬要小心啊！

有時候艾語然會想，人世間真的有人甘願為值得的人鞠躬盡瘁嗎？對別人來說可能她不太清楚，但對艾語然來說，這樣的人是存在的。老人疼孩子的方式就是竭盡全力給她想要的東西，能把艾語然推上這個高度的，無疑是對自己影響頗大的外公外婆。都說「隔代」教育的孩子都被慣壞了，艾語然不反對，但這不是絕對的。

如今太平盛世，那些吃不起飯，穿不起的年代顯然不復存在，人們開始注重精神層面的教育。長輩疼孩子好像是他們心中的一種理所當然，所以大人們給孩子的思想貫通，對他們的一生有著無可估量的意義。

人間冷暖，艾語然經常想到底上輩子是做了多少好事這輩子才有這樣好的運氣。來到她身邊的人，大多都是為了她好來的。也對，看著不那麼友好的朋友，誰又會去交呢？

歲月留不住想要的人，卻在人生的道路上，增添了許多不一樣的風景。世間百態，酸甜苦辣各有千秋，而關於艾語然所擁有的那些，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