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吃雲貂肉吧!
小貂傻了。
她看著質子,又把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舉起來,翻來覆去的看了看。
——是像夢中一樣肉乎乎的手,她隨即掀起一角被子,看看自己的身體。
——也是像夢裡一樣,是三四歲女童的身體。
只是……小貂漲紅了臉:她身上什麼都沒穿啊!!!
她眨巴著藍汪汪大眼睛,緊張兮兮地用被子裹著身體,只露個腦袋和兩節蓮藕似的胳膊在外面。
那胳膊嫩白嫩白的,有著幼童獨有的胖胖肉感。夜奕羲這會兒盯著她,見那兩節白花花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
他捂住眼,別過頭,語氣怪怪的,聲音低沉:「你到底是什麼?!不說我就殺了你吃肉!」
雲夜抓著被子,一雙藍眼睛泛起水光。她有些著急,聲音奶奶的,帶著哭腔兒:「我也不資道哇——!」
本來也是嘛,做了個怪夢,剛醒過來就變成了人類,她還沒有接受這個事實,夜奕羲就陰陽怪氣地凶了她,還要殺她吃肉!此刻她滿心委屈,眼中泛著的水光也變成了一汪泉——她可不想讓這人類看見她哭,於是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夜奕羲聽她要哭,那奶聲奶氣的聲音令他心中的悸動更甚了。
她確實很可愛。夜奕羲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夜奕羲從未哄過這麼大點兒的孩子,他舉足無措,伸出手,僵硬緩慢地摸了摸女孩的頭。
她的頭髮也是白色的,長度才到她肩頭。髮絲泛著珍珠一般的細膩光澤,手感並不比她變成小貂時的手感差。那溫暖觸感從他指尖傳到他心裡,把他心裡最後一絲疑雲也打消了。
他不摸還好,手摸她頭不到半刻,女孩兒的眼淚就撲簌簌的掉出來。
雲夜嗚嗚哭著,更咽道:「壞蛋!壞蛋人類!我不要做人!我要變肥去,變肥去!」
她兩節白藕一般的胳膊還粘著泥土,雲夜不管不顧的就用胳膊胡亂抹著眼淚,給臉蛋抹成了小花貓。
她這一哭,夜奕羲更看不得了。他急忙地從身上扯了塊料子給雲夜擦起眼淚,耐著性子溫柔「哄」她:「再哭,晚上就沒有你點心吃!」
女孩聞言,瞬間就止住了眼淚,她巴巴的看著夜奕羲:「不哭了,晚上次點心。」她這天真模樣,給夜奕羲逗的也笑起來,他嘴角勾起溫潤的弧度,心裡像是有個小毛團窩著、暖洋洋的。
今日他也穿了月色長袍,這樣一笑,與雲夜夢中那人倒有了八分相似。
傻成這樣,也不會有什麼威脅吧……夜奕羲輕輕給她擦去眼淚:「好,晚上吃點心。」
……
日頭西斜,很快便將萬物都染上了琥珀色。
管事惜福在葯園外探頭探腦,見青一進了園子,他趕忙跟上去。他認得青一,那是夜質子從夜族帶來的管家。
「青管家近來可好啊?」惜福穿著青色官袍,客客氣氣的向青一寒暄。如今天下皆知,這夜質子竟是金皇舊交。金皇喜歡他,就連金鑾殿上都不必行禮。這麼個人物,他可得好生伺候著。
「老奴來找夜質子。」
「哦?惜福管事啊。質子就在殿內。」青一挑挑眉抬起眼皮撇了惜福一眼。惜福乾乾瘦瘦,頭髮梳的油光鋥亮,留著兩撇小鬍子,看著就老奸巨猾的。青一腸子直,向來也不喜給宮裡辦事的這些個管事宮人,覺得這些人個個都是牆頭草,每日說起話來還陰陽怪氣的,也便不愛搭理這惜福。惜福也不惱,拱了拱手:「那老奴便先進殿了。」
見殿門關著,他理了理佛塵,清了清嗓子扣了下門,在門口喊著:「夜質子,皇上派我來通會您一聲,可到奇花園去用晚膳了。聖上擔心春日晚風涼,吹壞了您身子,葯園後邊的玉寶泉也供您使用。您用了晚膳,記得到玉寶泉泡一泡,可以洗髓筋骨呢。」
聽見惜福喊話,夜奕羲了看還窩在床上的小泥孩兒,他把床帳放下,告訴雲夜不要出聲后便開門與惜福客套了一會兒。
回到卧房,卻見雲夜裹著被子,快快樂樂的在地上轉圈跳著。
今晚他是沒法睡這床鋪了,夜奕羲黑著臉心想。
「鏟屎的!」雲夜見夜質子回來,嬌憨地喊他:「快帶我去次點心呀!」
聽雲夜這般叫自己,夜奕羲的臉更黑了,像醞釀著風暴的烏雲。
「你剛剛叫我什麼?」質子問道。
雲夜還在快快樂樂的跳著——她雖然不喜歡人類的身體,但卻覺得這身體方便的很,能直接和鏟屎的交流。
「鏟屎的呀!」她聲音天真無邪,絲毫未發現黑著臉的他:「難道你不四我的鏟屎官嘛!」
「你……」夜奕羲聲音低沉,他蹲了下來,捏著女娃的粉雕玉琢的肉臉蛋。
雲夜終於發現質子生氣了,她心裡怕怕的。畢竟她雖然覺得和這人有吃有喝,可半年後若她逃不走,這人還是要撒了她的。現在惹怒他,說不定到時全屍都留不下。
「你……是我的寵物。」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掐著她下巴,掐的她有些吃痛。但那人眼睛像蒙了一層霧一樣漆黑一片,此刻直直的盯著她雙眼,她有痛也只得忍著。
「叫主人。」他命令道。
雲夜有些沒聽懂,畢竟在貂的世界里,她才是人類的主人。她跟著人類應該是人類的榮幸才對!可那大手越來越用力,給雲夜小嘴掐得像金魚一樣張著,小小的兩片嘴唇翻成了艷麗的豆角花樣子。
痛痛痛——哎,行吧,看在這人喂她吃喝的面子上,就叫主人吧。
「煮……朱人……」她口齒不清的叫他。
聽雲夜奶聲奶氣的聲音,夜奕羲心情大好,玩味大發。
他鬆開手,蹲在地上,認認真真地矯正雲夜的讀音:「是主人,主。」
「主、主人。」雲夜有模有樣地學著他口型,念出了標準的讀音。
夜奕羲很滿意,戳戳她果凍一樣的臉蛋,溫和的問:「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名字?」雲夜睜大眼睛看著他,越看越覺得面前這張臉和夢中那男子一模一樣。
她想起回憶里那模糊的人影,此刻那蒙在回憶上的霧消散了。那月白長袍男子摸著一個藕刻小貂,說道:「你便叫雲夜吧……」
「雲夜,四雲夜。」她天真的笑著,卻不知為何,喉嚨里像卡著很多很多根魚刺一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