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沒關係。」蘇袖從地上撿起來書本，撫平後放好，一點也不在乎。

對方見狀皺起眉頭，沒見過脾氣這麼好的人，再次故意把書本推到地上，挑釁道：「不好意思，又手滑了。」

蘇袖再一次撿起來，臉上神色不變，語氣毫無起伏：「沒關係。」

這種事他見多了，也知道怎麼應對。

梁小竹不信邪，把課本文具都拿起來，狠狠往地上一摔，幾乎有些控制不住地尖叫出聲：「蘇袖！我手滑了！手滑了！你聽得懂嗎？！」

「我知道了，你有時間可以去醫院看一下，手出問題對生活影響很大。」坐在那裡的少年笑容溫淺，眉目柔和，對於這種明顯的欺負沒一點生氣，從頭到尾都透露出良好的教養。

旁邊的人都有些唏噓，不知道他怎麼能這麼容忍。

以為他會和自己吵起來，都準備好罵人詞的梁小竹憋到極致，整個人像是一頭撞進了棉花堆里，軟的她從頭到尾都散發著兩個字——難受。

到最後她跺跺腳，瞪了蘇袖一眼，丟下「沒意思」三個字，回到自己位置上了，甚至對蘇頌說了句：「你弟弟怎麼這麼無趣，浪費我時間，氣死我了！」

蘇頌抿唇，眼神陰冷地看著蘇袖，回了句：「這種小打小鬧，當然無趣了。」

他意有所指，梁小竹想到什麼，擺擺手不想做。

她和那些巴結蘇頌的人不一樣，她就是對蘇頌有好感圍繞著他轉，動手打人的事她才懶得做。

其他人懂了蘇頌的意思，看著蘇袖的眼裡冒著興奮的光，躍躍欲試。

蘇袖把東西放好，抬頭對上那些人的目光，回之一笑，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明明是沒什麼多餘情緒的笑容，卻讓那些人心裡莫名一個「咯噔」，有種奇怪彆扭的感覺。

說起來也是，被帶回豪門了，怎麼說也會有底氣，會這麼逆來順受嗎？

上課鈴聲一響，打散了那些人蠢蠢欲動的想法。

蘇頌錘了下手中的書，旁邊的同桌勸他：「大少爺，你的手可是彈鋼琴的，別為了不值得人生氣這麼折騰自己。」

「不值得？」蘇頌冷笑一聲，眼神狠厲。

「對啊，他回來了你爸媽肯定不待見他吧，還不是一樣喜歡你。他也追不上你，代替不了你，既然如此你在乎他幹嘛。」同桌笑著說。

「你不懂。」蘇頌磨牙切齒，「對上那張一樣的臉，我心裡難受。」

同桌想了想，隨口道：「要不然你帶著他去整容？這樣不就行了。」

蘇頌一頓，忽然咧嘴笑了起來：「你說的辦法也不是不行。」

同桌驚了：「哎，我隨口一說，你就算想，人家也不願意啊。」

坐在蘇頌后桌的梁小竹聞言豎起大拇指：「這主意虧你們想得出來，不過也不是不行。」

她撐著側臉，懶洋洋道：「你有沒有調查過你這個弟弟？總覺得這人都能忍到這種地步，很不簡單，小心些啊。」

她見過那種不服氣的人眼神，也看過很多次隱忍的，和蘇袖完全不一樣。

蘇袖是真的對她做的事毫不在意。

都是同齡人，他能這樣，實在是讓人覺得……太不簡單了。

*

蘇袖活動了下手腕，感覺到身邊的同桌一直在盯著自己，抬抬眼皮，目光淡漠地看過去。

同桌立刻轉頭看向別處，又覺得自己這樣不行，轉頭理直氣壯地剜了蘇袖一眼。

手機微微震動，是他之前註冊，但是很少用的企鵝來了一條消息：「蘇袖哥哥，你不回來了嗎？」

——小凌。

孤兒院里一個可以算是和他關係不錯的孩子。

蘇袖回復：「不回去了。」

小凌：「哥哥你是因為錢所以不要我們了嗎？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嗎？」

蘇袖沒有猶豫，手指在鍵盤上敲打著：「不是。」

老師走了進來，他把手機放起，沒有再看。

黑板上很快出現幾道選擇題，蘇袖快速在本子上算起答案。

老師在講台上問誰能解出來這道題，旁邊的同桌章叄利突然舉手，笑得嘚瑟：「老師，蘇袖說他會。」

原本寫出來的答案和解題步驟在瞬間被塗抹掉，蘇袖放下筆，被老師點名起來回答。

「你來說，這道題選什麼？」

蘇袖略顯遲疑，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B。」

老師嗤笑：「知道你在別的學校是第一名，但也太狂了，這題怎麼可能選B？坐下吧。」

班上嘲笑聲不停，

蘇袖坐下，轉了轉手中的筆，看著本子上被塗抹掉的答案A，面無表情地開始計算下一題。

「我們班上的同學可沒有像你這樣自傲。既然進來了我們班，就好好學習，別拖後腿丟人。」老師說，「蘇頌，你來說，選擇什麼？」

這道題很難，蘇頌解了半天答案都不是選項里的，但是蘇袖已經給他排除掉了一個B，他心裡雖然沒底，還是笑著盲猜了一下：「A」。

「很好，不愧是年紀第一，坐下吧。」老師又點了蘇袖，「看看蘇頌這個第一，再看看你。」

話語間滿是看不起。

蘇袖動作一停，感覺到周圍有些過分安靜，也聽見了朝自己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更改了步驟。

等到老師過來，拿起他的本子一看，表情從一開始的鄙夷到震驚，很快又恢復了鄙夷，「我還以為你在本子上寫什麼呢，不會就認真聽，別一直低著頭。」

教訓完，她轉身回到了講台，開始講另外的題。

一到下課，教室里無比熱鬧，蘇袖被所有人隔離在外，和他們彷彿不是一個世界的。

他並不在乎，一直在記筆記。

*

食堂里擠滿了人。

購買飯卡的地方關門了，蘇袖沒辦法購買飯卡，排隊點完菜準備用現金的時候，被人說了一頓。

「我們不收現金，誰讓你拿現金過來的？」

蘇袖一頓，看著機器上的二十塊錢，把現金放在上面：「我的現金剛好，不需要你找零。」

「那也不行，開了你這個先例，其他人豈不是都拿現金過來了？」阿姨說，「到時候我們豈不是要忙破頭？」

「沒有飯卡就趕緊走好嗎？」有人不耐煩。

「就是啊，別堵在那裡，浪費我們時間。」

「你到底走不走開？」

「……」

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原本就吵鬧的食堂更加混亂了。

所有的聲音在一道「吵什麼」中停止。

人群里走出來一個沒穿校服的寸頭少年，直接把飯卡拿過去一刷，目光有些鄙夷地看著阿姨：「學校什麼時候不收現金了？我怎麼不知道？」

阿姨被他這麼一說，臉青一陣白一陣，什麼話也說不出。

其他人看見是他也都不說話了。

學校里有名的刺頭，毒舌的很，見誰懟誰，不爽也直接開口譏諷。

整個學校沒人敢惹，一是他的身份，二是他這人脾氣實在太暴。

但誰也沒想到他會出來給蘇袖刷飯卡。

「謝謝。」離開時，蘇袖道謝，把二十塊錢放在了少年手中。

少年：「……？」

他看著手裡的二十塊錢，追過去扔到蘇袖面前，語氣不怎麼好：「我請你吃的，你給我錢算什麼？」

沒等蘇袖說話，他就直接轉身離開。

蘇袖把二十塊錢收起，剛吃第一口飯，就看蘇頌端著盤子，眼睛在周圍尋找著，不用想也是在找他。

蘇袖慢條斯理地吃著飯。

沒一會兒，蘇頌坐在他面前，緊接著其他幾個人也快速坐下來，陣勢大到引起旁邊的人注意。

「飯就要多人一起吃才好，」蘇頌彎眸笑著說，「弟弟你覺得呢？」

「哥哥說得對。」蘇袖嘴角的笑容比他的還多。

「你這吃的什麼啊？」梁小竹嫌棄地看著蘇袖盤子里的三個素菜，「你好歹也是蘇家人，就吃這些東西？嘖嘖。」

隨口的一句話，卻讓蘇頌臉色微變。

他瞥了梁小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哎呀，他孤兒院吃習慣了，我媽都說了，這種不好的習慣不要持續。估計他剛來，不適應吧，這也沒辦法。」

話里話外都帶著嘲諷。

蘇袖像是聽不見一樣，吃完飯起身準備離開。

路過蘇頌，餘光看見他伸出了腳。

蘇袖沒有停下，目視前方，直接踩著蘇頌的腳走過去，甚至在提腳之前還加了力道，碾了碾。

殺豬般的尖叫響徹整個食堂，吸引了眾多目光。

蘇頌瞪大眼睛，嘴唇疼得哆嗦著，看著已經遠去的蘇袖，想去追他，腳趾又實在疼得厲害，到最後眼淚都飈出來了。

一切發生的太快，沒有人注意到蘇袖踩了他，再加上蘇袖都已經離開，他沒辦法當場抓著他反擊回來。

蘇頌氣得一摔盤子，飯也不吃了，在食堂人震驚地注視下，一瘸一拐地去追蘇袖。

「你給我站住！」

好不容易追上了，蘇頌覺得自己受傷的左腳都快沒知覺了。

少年步伐一頓，轉過身來。

看著那張白凈的臉上浮現一抹無害的笑容，蘇頌氣到大腦一片空白，想也沒想，直接用右腳去踩蘇袖。

「你剛剛竟然敢踩我的腳，誰給你的膽量！」

蘇袖腳一收，往後退去，直接避開了。

蘇頌踩不到，人像個暴躁的青蛙，臉色扭曲，目光惡毒地放出狠話：「你要是再敢動，回去我就把你的東西扔出去。」

蘇袖站在原地不動了，微微垂眸看著地面，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樣。

見他似乎怕了，蘇頌咧嘴狠笑，對準他的腳用力踩下去。

本以為威脅在前，蘇袖這次說什麼也不敢躲，但沒想到快踩到時候，蘇袖一收腳，快速地站到了一邊。

蘇頌根本來不及收回腳，再加上左腳疼得站不穩，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腳落地，隨後腳底像是踩到了油一樣，順暢往前一滑，原地來了個一字馬。

身體像是被劈開的刺痛讓蘇頌發出了尖銳地慘叫。

他怕被人發現自己現在滑稽的模樣，死死咬著唇沒有再叫，緩和了半分鐘，忍受著雙腿像是斷裂一樣的痛，掙扎著要爬起來，卻好半天都沒成功。

感覺到頭頂有一道目光正盯著自己，蘇頌下意識抬頭看去，撞進了一雙深若寒潭般的黑眸。

少年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眉目淡漠疏離，眼底是一種毫無波瀾的靜。

與他對視良久后，蘇袖唇角微揚，面容因這一笑變得溫潤乖順起來，但眼底隨之出現一抹淡淡的嘲弄與不屑，像是在看一個愚蠢的跳樑小丑。

而後他蹲下來，伸出手去扶蘇頌，嗓音如沐春風般溫柔：「哥哥，你怎麼這麼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