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安排
阿衡頓了頓,看向蘇雪久:「怎麼樣動蘇家才會顯得神不知鬼不覺呢,謝允是文舒公主的人,派他出去,若是做好了,重創了蘇家,就說謝允自作主張,把他拉出來殺了頂罪給豐家人一個交代,若是做不好,謝允辦事不力,該殺該刮可不是他們一道聖旨的問題?一個謝允,死了正好商議把自己的人補上!」
此話一出,蘇雪久一驚,謝允則出了一身冷汗,他有些后怕道:「也就是說,卑職……卑職此次領命出來,必是死路一條?」
阿衡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本來是,可如今你碰到了我,就不是了!」
謝允深鞠一躬:「卑職任殿下差遣!」枉他自以為熟讀經書,能力超群,卻不如眼前這個未滿雙十年華的公主殿下看得透徹。
阿衡略微點點頭,撫摸著自己身上的玉佩,跺了幾步,看向寬闊的河面,感嘆道:「而蘇家,若是謝允成功了,蘇家一敗塗地,成了個空殼子,那麼蘇皇后即便再謀略過人,在絕對權勢面前,也如螻蟻一般任人宰割。」
這話她其實說的也是自己,不管自己如何挖空心思去謀划,若是無權無勢,所有的謀划將會成為空談,所以此後她要想辦法拿回當初放在東陳宮中的兵符。
「若是謝允失敗了,也讓豐家和南宮燕看清楚你蘇家的實力,是他們忌憚的一個存在。」阿衡冷笑:「權力這東西,最忌諱的就是自己無法掌控的存在,一旦你們蘇家被認定為他們無法掌控的,那麼你們蘇家離家破人亡也不遠了。」
這個輪到蘇雪久慌了,當初家主蘇耀業讓他出門處理這青木縣之事,是奉了蘇皇后之命,卻並未想到一個小小的內宅殺人案,竟然能牽扯出蘇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手心出了漢,道:「當初姑姑只送信到蘇家,說小心謝允一行,必要之時派人截殺了謝大人……」他有些慚愧地看向謝允。
謝允問:「所以青峰寨的事是你們蘇家做的?」
蘇雪久點點頭。
謝允思索片刻,道:「不對,青峰寨那個什麼叫王二順的早就潛伏在青峰寨了,可我到這青木縣卻不過十日之事,難不成你們蘇家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蘇雪久笑道:「早在半年之前,我們蘇家就推演出會有禍及滿門的事發生,至於是哪一處並不知曉,青峰寨不過是我們蘇家未雨綢繆預先布下的一步棋。」
謝允感嘆:「也難怪蘇家能屹立百年不倒,也就是這份未雨綢繆的心思,著實令人佩服。這麼說,這卦象之事也是真靈驗?」
阿衡在旁邊道:「玄學之術,誰又能說得准呢,不過事在人為倒是真的,未來如何本宮不去探究,只做好如今的謀划無愧於心便罷!」
她看天色也不早,怕回去晚了,石術夫婦擔憂。
於是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給蘇雪久,讓他交給蘇皇后。又附身在他耳邊吩咐了一通,蘇雪久才告辭離開。
看著蘇雪久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謝允問阿衡:「殿下,這蘇雪久可信,蘇家可信?」
阿衡點了點頭:「他們蘇家沒的選!」
謝允不明白:「為何?若我是蘇家家主,選擇其中任何一方或者雙方投誠,出賣公主,蘇家可不就高枕無憂了?」
阿衡和謝允往回走,阿衡解釋道:「若是給兩方投誠,怎麼可能,一仆怎麼可能伺二主,到時候蘇家估計死得更快,他們蘇家不管是向任何一方投誠,作為後宮一股大勢力,都會成為對方先剷除的對象,到時候蘇家也是死。」
「也就是說,蘇家在這風口浪尖上,不管如何都是個死路?就沒有活路了?」
「有,若是我,我會去投靠周國,但得有門路,許頗費些周折,且蘇家盤踞東陳百年,根基在東陳,又豈能說搬遷就搬遷?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周國吞了陳國!」
謝允一驚,俯首行禮:「卑職惶恐!」
阿衡擺擺手:「無可言無不可言,若此事為真,等周國真的要吞併陳國之時,估計他們蘇家人的墳頭都長草了!」
「所以說,他們蘇家必死無疑?」
阿衡輕笑:「誰說的,如今我不是給了他們一條活路?」
謝允想了想,猶豫道:「她們蘇家可會放心跟著公主謀出路,帝王路從來都滿是鮮血鋪就,屆時功成名就成者為王,他們蘇家就不擔心公主您……?」
阿衡嘆了口氣,笑道:「世人皆道謝大人長袖善舞,可如今看來,比起朝中那些老狐狸還失了些火候。你可知為何朝中擁護我的大臣近半數以上,且忠心耿耿?」
謝允搖搖頭。
阿衡道:「因為我是個公主,東陳沒有女皇,我不能當皇帝,且我一心為國,只要有德才,我就能因人善任,他們不怕日後我當了皇帝卸磨殺驢,也不會擔心日後我不當輔政公主之後會被別的勢力蠶食,只要我活著的一日,東陳不管誰當皇帝,都會忌憚我五分,自然也不會動我的人!」
阿衡邊走邊繼續道:「若是你,你會選擇追隨我這個無害的輔政公主,還是那個昏庸無能的陳咸,或是野心勃勃的豐家,又或是亂臣賊子南宮燕?」
答案不言而喻。
一席暢聊下來,謝允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和這個天之嬌女的差距,或許,只有周國的那個人才能配得上她。
眼看著阿衡要到家,謝允想道別。
阿衡道:「我一直在接管著父皇名下的一些錢莊和別的生意,且還有一大塊封地,收入尚可,可都用作了軍中糧餉,若是要謀事得先有銀錢,按例,我自己的錢莊,拿著印有自己指紋的銀票就能兌銀子。
可如今這一部分生意都是那四個大丫頭打理,我如今尚且不方便公開身份,自是不能去兌換銀子,可若是要謀事,銀錢是必須的,因此我向蘇家借了五萬兩銀子,明日他拿來銀票,我給他借據。」
然後從腰間拆下那枚玉佩,遞給謝允道:「謝大人,這枚玉佩價值二十萬兩,是無銀山莊的鎮庄之寶,你幫我拿去當掉,立好字據屆時拿回。」
想了想,阿衡又繼續道:「去於陽郡萬通銀庄,活當。」
無銀山莊鎮庄之寶?這是周玄謀送給她的吧,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當掉了:「真要當?」
阿衡笑了笑:「不當沒法活!」
好吧,愛情在麵包面前確實一文不值。
謝允收下玉佩,消失在石家門口。
阿衡擔心自己離開青木縣之後,石術夫婦在青木縣會遭到蘇家或者閆家的為難,建議說讓石術夫婦一起舉家搬遷到胡閔炎所在的德陽縣。
一家人坐一起合計了半宿,覺得很有必要去德陽縣住,因為阿衡不能生養的事已經傳開了,日後的風言風語怕是阿衡不好受。
但是去了德陽又要另外賃鋪面開醫館,倒是費些銀錢。阿衡說錢的事不用擔心,過幾日自己下人來了,也能帶些銀錢過來,雖然不多,但是買個屋子開個醫館不在話下。
事情敲定,石家從第二日開始,就忙碌著準備舉家搬遷之事。
第二日,蘇雪久過來找阿衡,給了她五萬兩銀票,並說自己急著迴轉蘇家,和阿衡道了別。
因為藥鋪東西多,林林總總,收拾起來比較麻煩,花了幾日時間才總算收拾好。
此時謝允已當掉了玉佩,拿來了當票,得了八萬兩銀子。
加上之前蘇雪久的五萬,阿衡手上如今有十二萬兩銀子。
她給謝允十萬兩,讓他拿給蔣騰可,說這是用於治理青峰寨的。若是日後需要銀錢再向阿衡衡彙報。
謝允和阿衡又合計商量了一陣,才和阿衡道別,他此次名義上是作為欽差巡查江南各州縣,為了掩人耳目,自是要繼續趕往下一個縣城。
謝允走後,閆適來過一次,他略顯憔悴,眼神木木獃獃的看著醫館的方向,偶爾不經意間看到阿衡的身影,瞬間躲了起來。
阿衡看在眼裡,走到他藏身的地方,叫住他:「閆公子!」
閆適顫顫巍巍地伸出頭。
他確實憔悴了很多。
阿衡於心不忍。
也不管他聽還是不聽,淡淡道:「閆公子,其實我心中已有所愛之人,即便沒有閆老夫人那日的事,我也不會嫁給閆公子。阿衡非閆公子良配,請公子莫要要執著,人生總是有舍才有得!」
閆適聽阿衡說有喜歡的人,來了精神,問:「喜歡的人,是那日你那個表哥嗎?」他確實比自己更俊朗更貴氣。
阿衡微笑搖搖頭:「不是!」
「那阿衡喜歡怎麼樣的男子?」閆適好奇問:「他很好嗎?」
「他啊?」阿衡想了想,沒想出來他好在哪,答他:「他,說不出哪裡好,就是喜歡他,喜歡聽他說話,看書,舞劍,所有的都喜歡。」
閆適看著阿衡,愣神問:「喜歡是這樣的嗎?」
阿衡點點頭:「喜歡就是這樣的吧,毫無道理卻無葯可解。喜歡他也許是一眼,也許是數月數年,忘記他卻要用一輩子的時間!」
閆適問:「喜歡為何要忘記?」
阿衡輕嘆道:「因為愛舍離,因為求不得!閆公子不也是如此嗎?」
「如果望不掉呢?」
「忘不掉,就裝在心底,默默祝福他一世安好,偶爾拿出來看看,也算是一種歡喜的回憶。」
「歡喜的回憶嗎?」
閆適愣愣地看著阿衡,阿衡給他行了個禮,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從此以後,阿衡再沒見過閆適。
許是他想通了,又許是他被家人禁錮在那一方天地中日日忍受求不得的痛苦。可那終究是他的人生,阿衡並不想日後自己和他有過多牽扯,他要的自己永遠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