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霸總黑爺

第一章:霸總黑爺

醒來的時候,滕延微微偏頭掃了一眼卧室南牆上的窗戶,透過那層薄薄的,米色碎花窗帘,依稀可見窗外朦朧的霧氣和熹微的燈光,他便大概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了。

他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有節奏的點著身下和窗帘一樣米色的床單:3,2,1……!

幾乎同時,牆上的歐式老鍾「咚!」的一聲,時針與分針來了一個乾脆利落的180度大劈叉——正好六點,和滕延預估的分毫不差。

二十載的特殊職業生涯,讓滕延練就了一身常人難以擁有,有些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反人類身心結構的變態技能。預估時間,不過是其中最常態的一種技能了。

今天心情很不錯,昨晚沒有頭疼他睡得很好,只是賴床這毛病跟睡得好壞並無太大關係。相比於那些早上按時起床的人,重度賴床患者或許能更加深刻體會到「一日之計在於晨」,寸光寸金的寶貴晨光。早上若能在被窩裡多睡幾分鐘,今天所有的快樂都將自動翻倍,相反若是今天早起了幾分鐘,那真是看啥啥不順眼。

於是他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又閉上了眼睛。

不過並不是每次賴床都能得逞,尤其是家裡還有一個三餐準點吃的大爺。

突然,卧室的門被推開了。緊接著一條黑色的大獒犬,伸著猩紅色的大舌頭甩著尾巴大搖大擺的溜了進來,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看到滕延還窩在床上沒起,這條大狗打算等他兩秒鐘,繼而後腿屈膝,蹲坐在地板上,黑溜溜的銅鈴眼撲閃撲閃的。

很顯然,藏獒正計算著時間點等床上那人回應。

這條藏獒看起來非常威猛,體型巨大,四肢粗壯有力,站起來能到成年男人胸口,渾身毛髮如鋼刺,又黑又硬,雙目泛著陰惻惻的綠光,猩紅色的大舌頭傲慢的搭在鋒利的犬牙上,看起來很是兇殘。它擁有天生的王者氣場,僅僅蹲坐在那裡,渾身的傲慢無處安放,連鼻孔都寫著「不好惹。」滕延聽著耳旁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腦海里浮現出那對黝黑鼓動的鼻孔,打心底升起一股無形的壓力,根本無法安心裝死。

果然下一秒,狗爺揚起粗壯的脖頸,氣沉丹田,對著床「汪!」了一嗓子,聲如洪鐘,如雷貫耳,震得弱不禁風的窗帘乍然飛起,久久盤旋不能落下。然後它輕盈一躍,肥碩的身體竟也輕如飛燕,小鳥一般輕盈的飛到了床上。可身體再如何靈活,終究抵不過它肥胖的事實,四個狗爪子一落下,年老的木床立即發出斷斷續續、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好像隨時能嗝屁。

它伸著濕漉漉的大舌頭,慢慢向滕延的臉湊過去。眼看舌頭就要貼到滕延的側臉,滕延猛然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繼而漂亮的一個鯉魚打挺,迅速翻身下床,穩穩噹噹的落在原木地板上。他很自然的抱起雙臂,微微抬起下巴,沖那傻楞在床上的黑狗吹了個響亮的口哨。「黑爺,不能老是這一招,你也學學新的嘛。

黑爺,就是這條藏獒的名字。

「俗話說啊,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則為狗。你說你,好歹也是來自那聖光四射的青藏高原,堂堂高嶺之花,怎麼把自己弄得跟大街上討飯的土狗一樣,原來那氣勢如虹,吞日月震山河的氣勢哪裡去了,都被你就著肉包子吃肚子里了是吧?」

「汪!」

滕延回頭,「怎麼,不服啊?不服打一架!」滕延順勢握拳,擺出進攻的姿態。「來吧黑爺,像個男人一樣勇猛的戰鬥吧,哈!」滕延真心覺得,在某方面,黑爺真是天賦異稟,狗中青銅。比如,碰瓷。滕延拳頭剛揮出去一半,黑爺「嗚」的一聲哀鳴,倆蹄子一蹬,白眼一翻,直接癱床上了。

「嘖嘖,瞧你這幅熊樣。」滕延哭笑不得,想著哪天要是沒錢花了,就直接把黑爺牽到中大國際,自己就坐在小馬紮上,等大把的票子自動落進口袋。

一通冷嘲熱諷后,滕延瀟洒的轉身,吹著不知名的調子,大刺刺的進了浴室洗漱,留下一臉懵逼的黑爺獃獃的站在床上,之前威風凜凜氣場全然不見。

黑爺望著滕延離去的背影,許久才回過神來。似乎感覺智商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它非常生氣,變得暴躁起來,只聽「汪」了一聲,便耍賴皮的歪在床上,好一通翻騰打滾,撕咬拉扯,才悻悻離去。

等黑爺發泄完消氣離開卧室的時候,滕延的床早已面目全非,被子大半掉在地板上,床單整個窩成一坨,就連枕頭都沒能逃過黑爺的蹂躪,雪白的枕套上赫然可見幾個黑色的「小梅花」。

黑爺習慣了早睡早起,一日三餐準時吃。只是滕延早上喜歡賴床,每次黑爺都餓得飢腸轆轆,卻還不見滕延起床買早餐。黑爺餓得難受,不得不主動每天早晨叫滕延起床。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但也有不難解決。每當滕延窩在被子里,面對黑爺的狂吠裝聾作啞,繼續裝死的時候,黑爺便跳上床,伸著大舌頭舔他。滕延非常怕這個,濕漉漉,粗糙的舌頭掃過他的面頰,口水順著他的臉流到脖子里,滑膩膩的感覺……真是要膈應死了。

曾經有一段時間,滕延只要聽到開門聲,就條件反射般的跳下床。補充一句,卧室門鎖永遠都是壞的,這是黑爺最後的妥協和讓步,滕延要是敢偷偷換鎖,黑爺那一口鐵齒銅牙,定給它咬壞。

滕延簡單洗漱下,隨便套上一件白體恤,彎腰從茶几上抓起鑰匙和手機,隨手塞進大褲衩口袋裡,踩著拖鞋,嗒啦嗒啦的往門口走去。

門剛剛開到一條小縫,身後一陣陰風「嗖嗖」的撲來,滕延趕緊開門,以疾雷不暇掩耳之勢飛速閃了到門外,雙腳越過門檻同時,「咚」的一聲悶響,隨即鐵門「咣當」一下,關的嚴嚴實實。

沒錯,黑爺太想出門了,每次都想趁著滕延開門的時候,偷偷溜出去,只是滕延早有準備,黑爺跑得太猛,沒剎住,一頭撞門上了。

滕延笑的肚子疼,隔著門問候道:「黑爺,你脖子上頂的是一鍋豆花嗎?你自己數數你栽了多少次了,傻不傻啊你,哈哈……」

此刻黑爺被撞的頭暈目眩,滿眼小星星,正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發獃。

「黑爺,您老就安分守己的看家,等我回來給帶你最愛的肉包子啊。」滕延家裡布置的很簡單,甚至稱得上簡陋,根本沒藏什麼稀世珍寶非得找條藏獒看著。只是黑爺太威風了,出場自帶王者光環。只要它一露面,那些貓貓狗狗就聞這味兒,虎視眈眈的跟過來了,又是咬又是吠,鬧得整條街都亂了。嚇得四周街坊的小孩子哇哇大哭,過路的美女們花容失色。

因為這個,滕延沒少被投訴,居委會大媽時不時的就要上門,給他一頓口水狂奔的洗禮,他是真的怕了,黑爺就算憋死,也要撐到凌晨12點以後出門。

昨夜的霧氣還沒消散,整個老街都被籠罩在淡藍色的霧氣下。街邊的樹木經過一夜的真露滋潤,顯得格外精神,片片翠綠,綠的讓人心動。

西京市是美食之都,早餐特別豐盛,香甜軟糯的甑糕,黃澄澄的水煎包,滲著紅糖汁的小油糕,自選菜夾饃,飄著各種堅果的八寶稀飯,湯汁飽滿的灌湯蒸餃,肉夾饃……滕延最愛的就是肉夾饃了,特別是潼關肉夾饃,外饃酥脆到掉渣,一口咬下去,臘汁從饃里溢出,浸透了外包裝紙,光看那一片片透明,就知道饃有多香。滕延每天至少吃上一個,一天不吃就渾身不舒服。

滕延走了大半條街道,才買完了他和黑爺的早餐,提著十幾個塑料袋和紙袋滿載而歸。路上,眼睛餘光看到腳下躺著一個易拉罐,做了幾個月的文明市民,他多少沾染了一些人樣,就想撿起來扔進垃圾桶。可是他左手拎著豆腐腦和胡辣湯,右手拎著夾饃和包子,實在騰不出手。他看了看最近的垃圾桶,不遠,最多二十米,於是想象著像踢足球射門那樣,一腳把易拉罐送到它該去的地方。

哪想,他剛一抬腳,拖鞋就「嗖」的呈完美弧形狀的飛了出去,落地之後,又慣性的蹦了好幾米。索性沒有砸到人,此刻滕延單腿踩地,以金雞獨立的姿態,勇猛的迎接周邊紛紛投來的鄙視眼神,頑強的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非常尷尬,他小聲罵了一句,硬著頭皮單腿跳著去撿鞋,總不能怕丟人就光腳回家吧?

哪知才跳幾步,身後突然竄出來一條傻狗,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從他身邊飛過,看架勢目標非常明確。

滕延頓時覺得大事不妙,果然,那狗叼起他的拖鞋,溜之大吉。

滕延獃獃地凝望著狗屁股,心說:這是來報仇的?倒也說的通。父債子還,黑爺造下的孽,自然是他來償還了。

滕延提著早餐,面對路人投來的各形各色的眼神,一路裝瞎裝啞跳著回了家。到門口準備掏鑰匙開門的時候,感覺有些不對勁——家裡來了不速之客。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活,讓他五覺六感比常人敏感幾十倍。

他把所以早餐轉移到左手上,從口袋裡掏出鑰匙,輕輕插入鎖孔,慢慢的推開了門。空氣對流,北陽台上的窗帘微微飄起。滕延目光快速在房間里掃了一圈,發現大理石餐桌下的黑爺,它躺在冰涼的瓷磚上,一動不動,好像死了。

他鎮定自若,一步步朝陽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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