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抽
鮮血從傷口處滲漉,很快便染紅了中島敦的雙手。他將蓮見音的身體扶住,雙手用力按壓仍舊如泉涌般不斷滲出血液的胸膛,卻怎麼也捂不住漸漸流逝的體溫。
為什麼……?
茫然無措的少年順著蓮見音的重量單膝跪地將他攬在懷中,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鐵鏽味,就連呼吸也沾上了濃烈的血腥氣。
「蓮見先生?」
沒有人回應。
血液一滴一滴濺落在地面上砸出斑駁的痕迹,懷中的人已經徹底失去了呼吸,像是已經深深沉入了黑夜的夢境。
是了,就算是異能力者,也依舊還未超脫人類的肉.體,無法全然避免死亡的終結。
可是為什麼?
死亡來得太過突然,直面一切的少年仍未驅散眼前的迷茫。只覺得懷中那人像是一塊冰冷厚重的石碑狠狠砸在他的胸膛,壓抑到極致的沉重從心口擴散蔓延,讓他不自覺攥緊蓮見音的衣角。
虎的利爪刺破了蓮見音的衣袖,但最柔軟的掌心只是溫柔地貼合他的手臂,試圖將白虎的溫度通過這種方式傳遞給他。
不!還有救……還有救……
中島敦忽地想起什麼,紫金色的獸瞳重新回復神采。獸化的雙腿猛然發力,帶起一陣飛揚的塵土,強勢的力道甚至將地面震裂出一圈網狀線般的裂縫。
只要有與謝野醫生在,她的異能力一定能將他救回來!
就算只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少年也不會願意只作為一個無力的見證者,眼睜睜地讓他人獨自迎接這段冰冷的死亡。
宮裡深在心中不由感喟一聲。
真是奇怪,他似乎總是遇到這種過於赤誠的少年。
中島敦極速奔跑起來,以已經被模糊成一道白影的速度在擂缽街的空隙中穿梭。
但緊接著,劇烈的爆炸在他的周身轟然炸響,厚重而劇烈的硝煙瘋狂瀰漫,濃烈的煙霧很快便將負重前行的少年身影包裹其中。
爆炸的熱浪產生的衝擊使中島敦不得不停下腳步。他的眼尾有些泛紅,被濃厚的煙塵刺激到的雙眼也已經泛起了血絲,猛然吸進肺部的塵灰讓他不受控制地咳了幾聲。
被爆炸引燃的烈火在他周圍熊熊燃燒,幸而擂缽街早已空無一人,並沒有引起人員傷亡。
發現這一點的中島敦終於明白了過來。
比頭腦反應更快的是身體,已經經歷過多場生死較量的少年被劇烈跳動的心臟喚回了思緒,那是敏銳的獸覺感知到了死亡的威脅,正朝他發出迫切的警告。
不及他細想,中島敦下意識朝另一側躍去。一枚險些擊中的子彈從他揚起的髮絲間隙中穿過。
但這僅僅只是開始。
巨大的爆炸聲在他耳邊轟鳴,甚至還能遠遠看見其餘街道逐漸增多慢慢飄散而起的黑煙。本就殘破不已的建築更是被毫不留情地摧毀殆盡,只余滿地碎石的狼藉更加阻礙他前行的步伐。
中島敦一邊將蓮見音抱在懷裡,竭力冷靜思考著能夠躲過爆炸的落腳點,一邊用被白虎強化后的雙腳疾步跳躍。
「敦君。」有誰在呼喚著他。
那道聲音很輕,更像是無力的呢喃,彷彿發出聲音就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很快便消散在空氣中。
中島敦雙手微微一抖,卻更加用力地將他抱在懷中。他甚至顧不上低頭查看一眼,面前的險境容不得他一絲分神,稍有差池便是兩個人的死路。
「請撐住蓮見先生。」上方傳來少年有些顫抖卻異常堅定的聲音,「你的委託我接下了。請放心,我一定帶你離開這裡。」
漫漫煙沙中,無人能注意到中島敦眼神中那股經歷磨練后變得堅毅沉著的熾熱。
還有什麼問題是需要身為武鬥派的中島敦能夠幫助的,這個答案自然不言而喻。哪怕是身處不知何時就會爆炸的危險中央,他也依舊無法丟下蓮見音獨自一人逃走,這個第一次自主選擇委託的少年許下了重如生命的承諾。
難得良心發現的宮裡深沉默了一會,保持了蓮見音的詐屍狀態。
他改變主意了。
原本將要昭告世人,這個世界並非人類□□的樂園,有更多暗地裡的生物同樣覬覦著這塊滋養萬物的溫床。
人類不該狂妄自大的盲目前行,直至毀滅來臨才恍然大悟地看透這個世界的真相。
宮裡深從不自詡為救世主。他雖然將這一切當做遊戲,但這場遊戲又太過真實,真實到讓他再次感受早已死去的心臟重新鮮活時的那份悸動。
也無怪他對這份真實產生髮自內心的情感。就算再怎麼規避身體上的痛楚,心靈上的撞擊依舊會讓他加劇這份真切感。
只是將遲早會揭露的問題提前擺在他們眼前而已,即使他再怎麼刻意放慢速度,該到達的那一天也終究會來臨。
但現在,他希望這個時間再稍晚一些,或許這不是最好的辦法,但他仍舊希望可以成長到足夠強大后再去面對。
——————
死亡對他而言是很正常的終結,不過宮裡深已經不記得自己下墜后是如何死去的了。
就當他真的是摔死的吧。總之,在他從茫茫虛空中張開眼的那刻,目之所及只有無盡漆黑的長夜。偶爾會有隕落的流星從他眼前劃過,極短的那一瞬星光是他眼中唯一的點綴。
所以當他得知有這樣一個虛假宇宙所分裂出的八百億兆世界供人任意編織捏造時,他幾乎是瞬間便答應了這個在他看來稱得上是命運饋贈的邀請。
他依舊清楚的明白自己與這些人的界限,依舊能夠冷漠的旁觀任何人的死亡。但說不清是來自更高維度的傲慢還是憐憫,他也學會了按照自己的心情演奏一些不在播放列表的插曲。
順平是第一個,但似乎不會是最後一個。
宮裡深不記得自己死前是什麼模樣,但他喜愛體驗人類所享受的一切。而他和其他玩家最本質的區別,也在於那對人類莫名散發的寵愛。
那是沒有緣由的偏愛,是說出去也只會得到一個包容目光的小眾愛好。
【ID06:人類的話,全部清理掉再讓他們重新誕生不就好了?好好教導的話會成長為聽話的孩子吧?】
清理……?人類可以用這個詞嗎?
【ID06:嗚嗚。他們真的太不聽話了,總是弄壞我新搭建的建築,還會殺死我養的小寵物,像強盜一樣摧毀我修建放置的所有東西。】
啊,如果你的小寵物沒有長十個腦袋,我或許也會跟你一起譴責呢。
宮裡深扶住額頭,有些後悔打開了話匣子。
【ID06: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將所有人類都清理掉用胚胎重新培育。從小開始教導的話這些幼崽也會聽話很多,雖然前期人類死掉掉了很多完整度,不過等人口穩定后完整度反而比之前多了幾倍。嗚嗚你也試試嘛。】
宮裡深婉拒了他的熱情推薦,併發誓再也不會和任何玩家提起人類的話題。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個例,但和他相比,這位唯一有交集的好友玩家對人類的態度與其他生物可以算是一視同仁。與總將目光不自覺投向人類的宮裡深相比,他很自然地將人類與貓狗牛羊畫上了等式,並依舊貫徹著這個觀念。
可他連自己的物種都不記得了,為什麼不按照自己的喜好做決定呢?
正是基於這種任性的理由,他才一直用磨磨蹭蹭地態度在原地徘徊。有哪款遊戲的玩家每天琢磨的是怎麼在NPC面前角色扮演。就好比一款遊戲要出了新手村才能體驗更多玩法,他表面上每天兢兢業業地出門殺小怪,背地裡卻直接在新手村蓋了間茅草屋養起豬隱居不走了。
按照正常進度,他現在怎麼著也該結束無聊的PVE模式,去對抗更高一階的天災以此體驗作為至高主宰的樂趣,而不是圍著人類打轉,成為一個佛系休閑玩家。
沒有哪款遊戲存在能夠被玩家殺光的紅名小怪,對生來就是作為玩家資源而被獵殺的它們來說,降臨這個世界的宮裡深本就是不平衡的天秤,正是他的存在才造就了世間紛爭不斷。為了肅清這一切,這種莫名的使命感讓他無法真的對此置之不理。
少年開始兢兢業業的工作了。雖然行為上還是更加偏向一個只有冷漠自持、極度理智的局外人。
但一見面就對他抱有極大善意的吉野順平和中島敦確實對他影響頗深。宮裡深也將自己屢屢開小灶的行為歸結於對遊戲角色的縱容與偏愛。
總之,在這樣矛盾又任性的想法下,任何計劃都只能成為計劃。
就如此刻,原本只是想藉機放出新一輪試煉怪讓中島敦打工,順便給隱伏在橫濱暗處總愛內耗的各大勢力一個榔槌。但打算放下大怪后再「復活」的蓮見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雖然讓NPC幫他打怪這種事之前也不是沒讓真人做過,不過讓中島敦這個才18歲的少年干這活也確實太壓榨了一點。
「放我下來吧敦君,我沒事。」蓮見音長聲嘆息,出言寬慰。聲音中已經聽不出之前命懸一線的虛弱。
雖然被子彈擊中了心臟,但這點致命傷並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黑影忍者與他同命相連,是被世界之外的規則所賦予生命的寄生召喚物,也是他互利共生、最親密的同伴。他們向他奉獻了絕對的忠誠,也會為他承擔規避所有傷害。
除非將他的這本《法術大全》或所有黑影忍者在同一瞬間湮滅,否則他受到的任何傷害都會被轉移到由這本惡魔之書召喚而出,本就擁有不死不滅特性的黑影兵團身上。
現在,被洞穿的胸膛已經重新癒合,替他承受這一切的黑影忍者化為無形的影子融入陰影之中,再重新凝聚成形。
在翻湧的熱浪中,無言的忍者從地面緩緩現出,飛舞的火舌從他們身上滑過卻未燃起半點火星。
無需言語,甚至不需要一個眼神,他們自覺將身軀化作城壘,在中島敦驚恐的目光下決然地投入到漫天火海中。
蓮見音掙扎著離開中島敦的懷抱,扶住他的肩膀站直身體。
暗處的狙擊不知什麼時候悄然停止,周身的火焰被無懼疼痛的黑影兵團用身體強行撲滅。一時之間,周遭只剩下那從地面探出腦袋等待命令的忍者兵,以及正和他們面面相覷的中島敦。
「去吧。」
蓮見音低下頭看著他們,沉下的眼眸如同一望無際的深谷,籠罩著一層無盡的煙嵐。清冷的聲音帶著刺骨的寒霜,讓站在他身旁的中島敦下意識地輕顫了一剎。
一聲令下,不同於來時的悄然無息。徹底露出非人的雙眼,眼中閃耀著駭人紅芒的忍者急身掠過,眨眼間便消失在餘燼的煙霧中。
「蓮見先生……?」中島敦訕訕開口。
莫名放下心來不再被死亡脅迫的大腦變得遲鈍,被這一連串的變故砸的暈頭轉向,胡亂繞成一團亂麻的思緒也變得紛繁蕪雜,只剩下這個名字在口齒中翻轉。
聽到少年的呼喚,靜默站立的蓮見音如夢初醒般回過頭,臉上陰冷肅殺的表情也消失不見,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朝他露出一個極致溫柔的笑容。
「抱歉,是不是嚇到你了?」蓮見音滿臉歉意聲音柔和地問道。
眼中銳利的鋒芒已經褪去,他朝中島敦的臉上靜靜看了幾秒,突然伸出手拍了拍他被灰塵粘滿、已經變得灰撲撲的短髮。
中島敦的眼眶被灰塵逼紅了眼角,生理性的淚水濕潤了他的雙眼,只能半睜著眼濕漉漉地看過來,「你的傷……」
可是怎麼會呢?明明已經失去呼吸了……
不再是之前那般自欺欺人的幻想,而是真實的無須質疑的現實。
中島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他身上那處已經徹底乾涸不再往外冒血的傷口。破碎布料下平整光潔的肌膚早已癒合,完全看不出這裡有曾被洞穿過的痕迹。
明明就在不久前,這裡還不停往外流淌著鮮血,將血液與生命的溫度都一同流逝。若不是蓮見音身上的衣物暈染了大片血跡,中島敦都要以為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臆想的一場夢。
「敦君,很癢的。」話雖這麼說,聲音的主人卻並未阻止,臉上甚至還掛著無奈的笑容縱容著少年。
中島敦乍然回神,猛地收回手一臉窘迫地連連道歉:「對對對不起,我是不是故意的!」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蓮見音認真地看著他,真誠道:「抱歉,讓你擔心了。也謝謝你又一次拯救了我。」
中島敦搖搖頭,他並不認同這番話。
善良的少年從不覺得自己強大,相反,他一直覺得自己太過弱小。但即便如此也依舊會下意識地付出自己的善良,甚至將蓮見音的死亡全部歸結於自身的弱小而產生難以磨滅的愧疚。
太過溫柔的人總是容易受傷。
但蓮見音沒給少年迷茫的時間。他不由分說地拉起中島敦的手狂奔起來,
縱然再千瘡百孔,嚮往光明的人終能驅散迷霧,找到合適的位置向陽而生。
——所以就先將這些哲學問題放在後面閑暇時間再思考吧。
本質依舊是個熱愛壓榨的精神資本家·蓮見音打斷了打工人浪費時間的自怨自艾,強行將對方切換成了工作模式。
「蓮見先生!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模式切換成功的中島敦果然將之前的情緒拋之腦後,被拉住手腕被迫奔跑起來的少年只能擴大被風削弱的聲音。
這漫天的灰塵一邊跑一邊說話都吃嘴裡了啊!
「有異能者來了。」蓮見音回過頭,臉色是難得的凝重。「這是一場針對我而準備的伏擊。」
「針對你?那這些炸彈也是——」
中島敦頓時想到之前產生的莫名爆炸,按照那種密集的爆破程度,整條擂缽街恐怕都已經被提前掩埋了炸彈。
「啊這些啊,」男人坦然道:「是我準備拆遷擂缽街所以特意讓人提前埋好的,就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爆炸了。」
哈?——
中島敦簡直如遭雷劈,甚至都忘記了自己還在逃命,硬拽著蓮見音停了下來。
「你為什麼要埋炸彈啊!」他抓狂道。
「拆遷啊。」
「那它們怎麼會提前引爆,您完全不怕炸不死自己嗎?!」這孩子甚至都用上了敬語。
「為什麼會炸死自己,我又不會死。」
這、這雖然好像是句實話,畢竟連心臟被子彈擊穿都能活過來……但是聽起來怎麼這麼讓人生氣呢?
托他的福,中島敦心中鬱結的困惑被驅散了不少。只剩下滿腦子的吐槽被曾經的蓮見音表現出的溫雅成熟所欺騙到的尊重攔住,勉強咽回了肚子里暫時寄存。
而就在兩人短暫停留的時間裡,空曠的街道上忽然平地伸出一隻巨大的手掌,岩土混合而成的龐然大物猛然襲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中島敦帶起蓮見音迅速退開,還不等他喘息,另一隻巨手從二人原先站立的位置拔地而起,沉悶的巨響讓大地也為止顫抖。
「真是幸運啊。」
岩石的巨人從地面鑽出,堅硬的頭顱像花朵一樣緩緩綻放,露出位於中心,似乎異常愉悅的異國男子。
「感謝主人的眷顧,讓我與您相遇。」岩石之上的男人俯身行禮,舉手投足間皆是極致的優雅。純白的繃帶有些隨意地纏在他的頭上,臉上是混合著病態的蒼白與潮紅。
「在下伊萬·岡查洛夫,將成為再此終結您之罪孽的人。」
「……」誰?劇情簡介上有這號人物嗎?
蓮見音掏出神奇的遊戲介紹開始翻找。
一旁的中島敦敏銳地察覺到對方毫不掩飾的殺意,虎化的雙手已經豎起毛髮,臉上也浮出白虎的形態,下意識地呲起牙齒髮出警告。
「罪、孽?」蓮見音將這兩個字掰開碾碎,一字一頓。
「你是來向我施以懲罰的?我犯了什麼罪?」難道是怪他長得太帥?雖然這殼子確實是精心往好看了挑的來著。
「你我生來便是罪孽。」岡查洛夫露出扭曲的笑容,狀若瘋癲的看向他。
下一秒,岩石舉起沉重的雙手狠狠揮來,夾雜著碎石的勁風也隨之呼嘯而過。
早已捕捉到這番動作的中島敦揚起利爪將空中襲來的堅石擊碎。失去控制的石塊紛紛揚揚跌落下來。
即使有幾顆碎石脫離了軌跡朝蓮見音飛掠而去,也會在靠近前便被數位以身軀為盾,為他抵擋一切傷害的黑影忍者擊落在地。
與此同時,劇烈的爆炸在岡查洛夫的腳下迸發。巨人的身影被濃煙瞬間吞噬,從中不斷傳來碎裂又聚合的聲音。
那是蓮見音提前埋藏在地下,從Mafia手中收繳的火藥。可惜從傳來的聲音可以判斷出這些東西起到的作用並不大。
很快,爆炸也漸漸平息,這番無用的進攻讓立於上方完好無損的男人露出勝券在握的譏笑,就像放任貓咪在準備丟棄的沙發上磨爪子一樣滿不在意。
就在中島敦頓感不妙卻因為距離無法支援時,原本平穩的大地開始震動,緊接著,從地里盛開出的岩花將蓮見音完全包裹其中。
轟——
沉重的花瓣重新合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縮小擠壓。
中島敦連忙提速上前試圖用虎爪將其擊碎,卻被從視線盲區襲來的巨石狠狠砸入廢墟之中,迅速竄起的石柱將他牢牢囚困其中
伊萬·岡查洛夫放肆大笑起來。
他的異能「懸崖」能夠自由控制周圍的地面與岩石,雖然能操控的範圍仍然有一定的局限性。但人無法離開對大地的依賴,只要站在地面上,就只會如同墜入蛛網的蝴蝶,再怎麼掙扎也無法掙脫。
即使是人形的異能力也無法撼動岩石的重量。
早已對蓮見音的異能有所研究,知曉他全部的實力僅在那群數量龐大的忍者軍團身上,岡查洛夫自知已經完全知曉他的弱點。
血肉之軀如何與大地抗衡。
只要抹除最初的罪,餘下的孽也會一同得到寬恕。
盛大的花朵已經快蜷縮成了花骨朵,即使如此也依舊沒有停下不斷回縮的速度,似乎是要將蓮見音拉回地底一同深埋。
很快,一切塵埃落定。
就在岡查洛夫正為勝利欣喜若狂時,一道淡漠的聲音卻在他耳邊突兀地響起:「你好像很開心啊,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笑個不停。」
彷彿是在這一瞬間停止了跳動,又彷彿全身的血液倒流回到他的心臟。停滯后急速躍動而感覺強力壓迫的心臟即將要從這胸腔、從這皮膚中掙脫出來。
什麼時候——!到底什麼時候來到身後的!
岡查洛夫被這輕飄飄的聲音怔在原地,無法轉動的頭顱彷彿有千鈞之重。鋒利的手裡劍正抵在他的喉間,使他連接身體的脖頸甚至比腳下的岩石還要僵硬。
「看來就算能操控堅硬的岩石,你也依舊只是平凡的人類,和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輕柔的吐息落在他的耳畔,緩緩的語調如同正在吟誦醉人的情詩,但對岡查洛夫而言卻更像死神召喚亡靈的低語。
岡查洛夫僵直了背脊,心中卻沒有絲毫猶豫。
幾乎是瞬間。
就在這話音剛落,語音仍未飄散之際,夾雜著凌厲疾風的巨石沖著二人所在的位置轟然揮下,岡查洛夫全然不顧被挾制的命脈,發瘋似地回身死死抱住他。
這是寧願與他同歸於盡,也要一同墜入地獄,償還己身罪孽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