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貧民窟的金主爸爸(4)修訂
「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塞勒的聲音不高,冰冷沒有情緒,每個字都吐得極慢,「羽,早晚會離開這裡。覺得撒個嬌,打贏同伴,她就會同意帶上誰?!一年前的事情,都被最近的安逸磨忘了吧……」
銀露珠首先變了臉,翠綠的眸瞳透出暗紅的血氣;另外兩人面色也是一白。
塞勒揮了揮手,示意亞伯度收回束縛。回首看了白羽一眼,凜凜的一雙眼裡,掩住了晶瑩剔透,轉為不透明的深淵,似鏡子看不到底。
「就算她真的答應了,你們有信心不拖後腿,不連累她嗎?」
「我、我們……」
雖然塞勒只有十七歲,但身上突然暴增的氣壓整個籠罩在幾人身上,頓時令其他人手足無措起來,連說話都開始結巴。巴龍的眼神閃躲,銀露珠咬著唇,艾登稍微好些,但也有些畏縮。
威壓,白羽也感覺到了。雖然這種程度對她來說並未產生影響,可再過幾年,她也不敢肯定。
這是神族的能力之一嗎?政府見不得光的實驗室,極力想要研究的異能。
「說清楚。」壓力仍在持續,有增無減。這小鬼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優勢,幾步走到四人中間站定,身高優勢,居高臨下俯視跌坐在地上的人。
「羽——」尋求幫助的不是銀露珠,而是亞伯度。這孩子一年來,頭腦精明,心思更是縝密。懂得把握時機與火候,適當地求饒。看來神族的威壓確實有一定分量,這麼會兒功夫,就頂不住了。
不過人小鬼大的少年,這次就料錯了。這可是塞勒建立威信的最佳、也是唯一機會,如此有趣的事情,她可不打算更替看戲的身份。
白羽攤攤手,態度依舊。
承認強者,服從,然後崇拜,發誓跟隨,每一步都不可或缺。
「這裡的每一個人的命運,註定要綁在一起。從一開始,你們遭遇父母拋棄,被迫跟隨我,被扔到了這裡,就該明白沒得選擇。要麼懦弱的死在異鄉,要麼強到奪回本屬於你們的姓氏。站在最的高位置。」
孩子們漂亮的眸子里難得的堅定,只是深處,有著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脆弱與擔憂:
「我們,可以嗎?」
她倒是忘記了,小不點之前提過的,這些孩子原本的貴族身份。正巧今天從外面帶回來的這份資料中是與聖教有關聯,還有聖子的消息。得空她要好好翻翻,看起來有趣得緊。
「嗯。」似乎早就料到了他們的遲疑,塞勒不置可否地答應了一聲,又問道,「三位聖子候選,為何你們想要加入我陣營?」
「因為你夠強。」替眾人回答地是巴龍,單憑武力不再塞勒之下。
說完,眾人被點醒了一般,抬頭瞬也不瞬地望向塞勒。
「所以,你們想依靠嗎?依靠我。以同伴的身份,活著回去,奪回本該屬於我們的一切。」
塞勒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後面的話語吐出地略顯吃力,顯然不在他所期望的範疇里,但卻必須面對的事實:
「即便那時羽不再身邊,不會保護你們;別人要你們命的時候,她會轉身消失;那時候,你們可能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這樣,也無所謂嗎?」
「如果失去就奪回來,有什麼關係。」
「羽不在身邊,我也可以殺掉威脅的人。」
「切,說這麼多大道理幹嘛?羽走了,就去追啊!失去了就搶啊!我們又不是什麼好人?!」
所有人笑了,絢爛又明媚。塞勒也跟著笑,笑容里斯斯文文的,很是好看。
明明是一群小朋友,卻用很慎重的表情,抬起右手錘向心臟的位置,三下,剛好。白羽雖然不知道這手勢的意思,卻感受到幾人此時終於坦誠接受對方的心情。
哎!塞勒這小鬼,有些厲害呢!
晚飯後,找到塞勒單獨聊天的白羽,沒有過問打架的原委,令他暗暗吁出一口氣。
不過這可能意味著,她根本不關心。念此,銀眸不由得暗了暗,低著頭,碎發蓋住了眼睛,並未打算讓對方察覺到,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最近查到一些聖教的事情,與你有關。」
白羽開門見山,雖然知道塞勒暗中讓亞伯度監控她,不過那小子的跟蹤術並未成熟,很容易就被甩掉。事情還是得攤開來說比較好,現在正好是個契機。
「一年之後,聖教有個成人禮是不是?屆時將舉行天選儀式,會從候選人中挑選一位。這裡是另外兩位聖子及支持家族的資料,以及部分書信往來,你可以參考看看。我隨意翻了翻,有些棘手。那些曾經支持你的家族除了一家外,幾乎都投奔了其他兩位麾下。粗略估計,想來已判定你們死亡了……」
塞勒沒想到她想說的是居然是他們的事情。有些詫異地走向床邊,挨著她坐下,接過對方手裡的資料夾,打開來隨意地翻了翻,完整而全面的聖教近期動向,事無巨細,還算有用。
「不用擔心,如果我們的蹤跡被發現了,那身邊首先會出現一位監視者,就像死掉的那位長老一樣。」他解釋道,這方面聖教的長老會可一點都不會怠慢分毫。
白羽對於他的靠近起初有些不習慣,翹起腿,上身微微后傾,雙手撐在身後。
敏感的塞勒當然發現了,假裝不在意維持原姿勢不動,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全身的汗毛此時都是立起來的。異能蓄勢待發,像只不安的兔子,既警惕又渴望與她親近。
「帶你們出來卻被幹掉的長老不是叛逃者,那你們不是逃出來的?!」
既然不是叛逃,為何近兩年來沒有聖教的人追查他們的蹤跡?這幾個孩子相貌都很出眾,身在禁苑怎可能不會被人出賣消息?照這種毫無波瀾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他們是在上面人授意的情況下離開的。
「最初的目的是歷練,」塞勒悠悠然地開口,目光里沒有太多情緒,「不過抵達這裡就不太對勁了。這邊有自己的宗教信仰,長安政|府不僅僅是不合作,完全是抵觸聖教的。一不小心上了套,帶我們來的人不是守護者,而是監視者;收了賄賂,被內部的對手幹掉了。」
「對手為何不繼續追究,一網打盡?」白羽眯了眯眼。
「我們抹去了資料,偽裝成了死亡。」塞勒偏頭笑了笑,「修改數據這種事,對於我們來講,現在是小兒科。」
也對!巴龍這方面的天賦驚人。
「羽還想知道些什麼?我會盡量知無不言。」那人驀然回首,翹起二郎腿,單手托腮,神情放鬆,笑得風月靜好。
白羽望著他許久,沉默著,眼神微怔。
這孩子還沒成年就已經這般禍害了么?倘若真有一天站在萬人之上,那得迷死多少姑娘啊!
察覺自己有些失神,她輕咳了一聲,錯開了視線。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唇角上揚,笑得像只狐狸,湊近他壓低聲音:
「出事的那天,是你動了他們通訊器的手腳?」
塞勒的銀眸一陣恍惚,半晌反應過來她所指的是一年前才剛剛到這間屋子,發生的幫派衝突事件。搖了搖頭,同樣很輕地細語:
「不是他們,是只有銀露珠。她手裡的gps看不到其他人的準確位置。」
白羽點點頭,這就說得通了。
銀露珠自己跑出去,先是誤入了幫派的地盤,滿心以為會有人來尋她,卻發現gps失靈了,只好往回走。但返程的路上遇到了突發,gps被遺落;所以艾登跟亞伯度才會因尋gps而錯過了銀露珠。
「之前有過節?」純粹的好奇。
「嗯——算是吧!家族恩怨,一報還一報,已經兩清了。」
今晚其實算徹底解決了。但塞勒並不打算再多說,她也就沒問。
這幾個孩子除去異能外,身份都不簡單。當初應下小不點兒摻合這趟渾水的時候,她是不是應該先思量一下後面的麻煩呢?
想到這兒,頓時有些後悔,不由得皺了皺鼻子,眸光沉沉:
「綁架貴族少年,在你們那邊怎麼判刑的?」
對方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如春風般柔軟:
「你放心,不會比殺人判得重的……」
「……」別看平時不吱聲,可懟起人來一點都不弱啊!
二人之後便無話。塞勒卻不知為何賴在她床上不起來。今日心情不錯,她也沒有趕人的意思。杏眼微熏,眸瞳有些渙散,不知在想什麼。
「羽——」
「嗯?」
那人在耳畔低低地喚她,聲音暗啞。她答得似乎也有些漫不經心。
可突然間,塞勒傾身向前,兩隻手支在她身體的兩側。如初次相見時那樣,靠得很近,鼻翼幾乎貼在一起,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銀色的眸瞳幽暗,閃爍著亮晶晶地期待:
「如果有一天,我比羽厲害了,羽……會不會成為我的?」
白羽沒有躲,一雙幽眸深不見底,而面前的銀灰色眼睛同樣深邃難懂。
她斂去笑容,很認真的想了想,回答:
「不會。」
「為什麼?」
一絲受傷的情緒閃過銀眸,轉瞬即逝。
「我是我,不會屬於誰。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堅定、桀驁,冷漠。
銀眸籠罩上一層煙霞,夜色中有些看不清,只能感覺他的目光里多了些東西。一瞬間讓她有種想要逃離的衝動,於是她就這麼做了。
提起脖領,猝不及防地扔了出去。
那人砰然落地,她才反應過來許是下手重了些,壓在他身後的柜子碎了個徹底。
蹙了蹙眉、托腮,忍不住開始認真思考,是換傢具,還是乾脆換個地方。現在不僅外面的客廳滿地狼藉,就連她的衣櫃也報廢了。
於是,翻出衣兜內早就從蓋婭那裡拿回來的電話,開了機。看了一眼仍坐在地上的塞勒,最後什麼都沒說,轉身去打電話,討要那一直沒兌現的禮物。
錯過了身後,目送著她的背影,神情複雜的銀眸里,暗暗涌動的情緒。
阿努比斯接起來電話的速度很快,彷彿是專程等待著她的來電一般。重視的態度,總能令她忍不住覺得自己是被特殊對待著。
「這麼晚了,還不睡?」嗓音一如既往的暗啞,自帶低音炮功能。
被帝王寵愛著,這種感覺有些奇妙。雀躍地不真實,摸不透也抓不著,像是兩股聲音在身體當中打架,一個在享受著,另一個在不停的潑冷水。
「有事?」見她不說話,他便補了一句,聲音中透著幾分笑意。
「看上一棟別墅,找你來兌現禮物。」
她走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目光恰巧落在紛繁滿是碎屑的地板上面。不由得好笑地揚了揚眉,發出一聲嘆息。
「行。看上哪棟了?」他一貫很大方,對女人如是。
「朱雀大街36號。」想了想,聲音有片刻的停頓,「就任務里,那位做醫療的富商買下來的那套。我看掛出牌子售賣已經許久了。」
那邊突然間陷入明顯的安靜,持續時間足足有一分鐘之久,久得差點令白羽以為掉線了。特意拿下來,瞅了瞅。再次帶回去的時候,對方終於回復聲響,只是語氣中的慵懶已消失無蹤,反而被一種輕巧地試探取代:
「可以。不過,只是因為它放出來售賣的原因嗎?」
她吞咽下口中的涼白開,眼底的波動似有漫天星辰在閃爍,可惜對方此刻看不見。只能聽到她的笑,揶揄又隨意:
「呵!是呀!難得有這麼好的地段……」
「好。」他暫時性接受了他的說辭,「不過我希望你能幫我個忙。」
永遠的有條件啊!她就知道。朱唇悄無聲息地揚起弧度:
「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