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修羅場(3)
天下間哪有什麼起死回生。
眼前的人顯然已經死去多時。而依靠毒素再生的葯,另屍體看上去維持著健康的生命體征,其實卻已經腦死亡。無意識的緩慢行動,坐直、站立,在籠子內晃悠。
眼睛是睜著的,但卻沒有聚光;耳朵卻似乎可以分辨聲音,對於四周的低聲細語,表示出關注的歪頭動作。
玻璃觀察室內,亞伯度不可思議地瞪大眼:
「這是……荒鬼?」
鹽幫王不屑地笑:
「沒見過世面的小鬼。這是「異種」。是最好的武器,生化武器……」
場內,艾登警惕地盯著「起死回生」的壯漢的一舉一動,盡量將呼吸維持輕不可聞。這東西他之前沒遇到過,並不敢輕舉妄動;急於出手顯然對於現在的身體狀況,是非常不明智的。
然而,幫派的人並不打算讓他如此好過。
看台上衝下來幾個人,黑色短t恤打扮,人手一個鐵棍,開始猛烈的敲擊著籠子。
收到巨大聲音波動的異種,立即亢奮起來,生命體一改剛剛緩慢的行動,敏捷、速度、反應力比死亡之前的那個人還要快;可怕的是,這一次,它不會流血、不會死、不會疲憊;當然也不再有痛覺……
「這特么是什麼?!」艾登此時只有想罵街的心情。
雖然它已經失去了異能以及自我意識,但身體再次強化后的效果,與之前無異。力量跟反應力成倍提高,而且還抗痛。火種撩撥燒傷,根本沒有閃躲以及撲滅的意識,任由肌肉組織焦黑。體內的骨骼變異后,硬度與堅韌度大幅提升,完全能夠支撐它的活動,不受到肌肉損傷的牽絆。
恐怕對面站著一個r11的武裝機器人,雙方肉搏,也不一定會輸。
艾登苦中作樂地想著。
這東西與荒原外的荒鬼還是有區別的。外面的至少下丘腦的神經元是存活的,還會感到飢餓,見到正常人就會想要去啃;而面前這具,只有張開雙手撕裂對方的衝動,毫無知覺的殺手。
體力在流失,異能毫無作用,艾登被虐得相當被動。
在這樣下去,他也許會死在這裡……
會客廳內,獸皮椅上的男人,吐出一口嘴裡的煙,很滿意看到的效果,拍著扶手背,哈哈大笑,滿臉地得意:
「這東西相當一具最新r11武裝機器人的力量,怎麼樣?喜歡你們看到的嗎?」
沒有人回答他,幾位少年的氣場與方才明顯不同,此刻壓抑似的安靜。
幾分鐘后,一直位於塞勒身側幾乎要被眾人忽略的黑帽衫女子,將領子向下一拉,站起身來,朝玻璃窗走了過去。
這個位置剛巧高出角斗場幾米,白羽居高臨下,一張漠然的臉,對上場中央的艾登。
剛剛吃了一擊重拳的少年,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嘴裡血腥與口水混在一起,嗆得他一陣咳嗽。抬眼就看到觀望台上突然出現的身影。神色怔了怔,狠狠地吐了口血沫。
雙手插兜的白羽,面色極冷,似融於冰天雪地中的寒霜,凍徹入骨。
有那麼一刻,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這副神情艾登見過。踏入禁苑的頭一日,她就是這副表情,以他們根本看不清的身手,殺了所有敵人。
那一日後,他們差點被拋棄。難道……
再這樣輸下去,他要被拋棄了么?
間隙的空擋,玻璃窗后的女子突然地伸出右手,握拳,拇指緩緩朝脖頸處,一劃。一個聲音自腦海中響起:
「不要過於依賴你們的異能,生死時刻唯有體術才能保命。」
靈光一亮。他怎麼把她的教誨給忘記了?!
血紅色的發散開,蓋住了眼眸,唇角譏嘲地上揚。再次抬頭時,身體似箭一般竄了出去,趁著對手轉過身的空擋,躍上對方的後背,五指繞過頸項插入,就這麼輕輕一拉……
黑色的粘稠液體裹著頸椎骨,順著少年的手臂滑下,伴隨著是軀體墜地時帶來的碰撞響動,四周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少年站立在場中央無視這些喧嘩,手裡握著半截喉骨頸椎,得意地咧嘴,僅朝玻璃窗的位置揚了揚。
女子的表情未變,只是全身的寒霜已不在。
白羽轉身身來的時候,下顎依然微揚。從暗黑眸瞳里迸發出來的燥,充滿整個身體。眼神幽幽地瞟落在獸皮沙發的坐沒坐樣的男人身上,冰冷陰鷲,彷彿在看一具將死的屍體。
鹽幫王被她的表情剎住,微微一怔。恍然回神,面露慍色:
「女孩,注意你的眼神。你看我的眼神我很不喜歡,當心我心情不好,弄死你。」
這女孩顯然與這些孩子是不同的,隱藏得極深。突然顯山露水,卻又壓倒性的釋放著殺意,弄不好她才是這群人里領頭者。
可此時,在他鹽幫的地盤,他自然是不能丟了面子。只能生扛下,陰沉著臉,懟回去。
面對威脅的話音,後者眸瞳黝黯,忽而笑了,傲慢跋扈:
「是嗎?那一定十分有趣,不如你試試……」
沒有銀眸少年的深不可測,也沒有其它幾位眸瞳中燃燒的熊熊炙焰;更不似金髮少女眼底壓抑收斂的痞氣。而是純粹乾淨的宛若一灘湖水,毫無溫度,全無掩飾,明明白白地寫著:
想死,趁早。
死亡的氣焰太強了,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烈上幾分,像一杯濃郁的穿腸毒酒,但凡誰敢碰一下,絕對死無全屍。
他,惹著她了。該死——
突然之間,面前一晃,瘦高地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
塞勒身上特有的青草氣息迎面而來,溫柔地將她的帽檐拉起,蓋住頭髮及眼睛。附身上前,用只有她倆人聽得到聲音低喃:
「羽,果然還是最心疼艾登啊……」
有一種發現秘密的欣然得意,話語間又飽含了些許酸味兒。
白羽的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抽了抽唇角。
這小子是故意的,算好了全局,同時也包括她。早就料到對方有後手,「公報私仇」放跟她關係最好的艾登出去。就想看她稍微緊張一下,來證明自己的猜測:想知道她的在意到底有多深。
殺意,瞬間隱沒,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神卻仍舊冷戾,用唇語暗暗警告:下不為例。
塞勒悻然微笑著,拉起她的手,撒嬌一般,竟然還微不可查地搖了搖。似乎很樂意看到她明明無奈,卻又拿他沒有辦法的樣子。
轉身時分,少年臉上的寵溺仍在,未曾褪去:
「抱歉!早餐時間到,我家寶貝餓了,所以有些炸毛,讓王先生見笑。」
獸皮椅上的男人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剛剛的威壓他不是沒感覺到。
那女子前一刻的死亡氣焰差一點就將整個屋子點燃了。可眨眼功夫又消失殆盡;面前的少年對於所有外部變化盡在掌握,唯獨他身側的女子應該是他軟肋,極盡討好。
雖然不知道他倆彼此間打得什麼主意,但那少年的能力與身手一點都不弱表面上看起來斯文有禮,但瞬移的速度驚人。下面那個小鬼如今以一敵三,雖然重傷,但力量不容小窺。怕是真要打起來,他的人不一定能吃到好處。
鹽幫王眯了眯眼,聲音透露著危險的氣息:
「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塞勒仍舊笑容不變,雲淡風輕地重複:
「剛剛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是來談價錢的。」
今天這個話題,他顯得格外有耐心。不但耗了一晚上陪對方演戲,居然還能陪上這麼久的好脾氣。
「我不跟貧民窟的臭蟲談錢。」男人的臉色暗沉。
塞勒一雙銀眸清透無比,嘴角噙著笑。對方拒絕的話根本不能激怒他。依然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勸說:
「要知道我們有共同的立場,來意也表達得非常友善。鹽幫最討厭機械跟槍支;您看,我們身上一桿槍械都沒有。這還不能說明我們對您的尊敬嗎?王先生。」
與生俱來的沉穩,優雅從容的舉止。根本不似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而這幾個小鬼徒手就能夠殺掉異種,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哪裡還需要槍?!
他信他個鬼。當他鹽幫是什麼地方?!
鹽幫王冷哼一聲,對於這種場面話,完全不受用:
「你們到底要什麼?」
「與你合作,或者與政府合作。」塞勒銀眸微斂,狀似亮出底牌。
然而,對方卻彷彿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忍不住爆笑出聲:
「哈哈哈!聽到沒有,這幾個小鬼,要跟政府合作——」
鹽幫的人跟著附和,笑容譏諷,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輕視,暗嘲著他們的自不量力。
塞勒並不惱,好脾氣地撣了撣衣角上的褶皺。在他這裡,話題算是結束。
見此,笑面虎亞伯度咧開嘴,溫柔著帶著些許魅惑,用他最擅長的技能,含笑收場:
「好吧!談話不歡而散,既然王先生沒興趣,那就作罷!」
待對方笑完。他朝著為首的人微微頷首,看似恭敬地說道:
「如今我們贏了比賽,是否可以放我們走了呢?」眸瞳忽而一轉,似有若無地瞟向白羽,忽而又轉移回來,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說實話,我們不介意留下來,不過女士們餓了呢!」
半是威脅半是警告。在這裡動起手來,怕是誰也不好過吧!
鹽幫王臉上的刀疤抽了抽,眼底一片陰霾。這小子竟在他的地盤威脅他,可此時此刻偏偏他又拿對方沒辦法。
沉默了許久,一揮手:
「上官,放人。」
「大哥——」
被喚的上官頭領哪裡肯,整個人都不好了。死了一位金腰帶,還折損一員猛將。就讓他們這麼走了?!
「放人,沒聽見嗎?」鹽幫王沖他一瞪眼,氣勢冷冽,「另外,拿條金腰帶給下面那個紅毛小鬼。」
揮了揮手,他今晚已經夠賠本的,不想再看到他們。
上官頭領緊握地手攢緊又緩緩地鬆開,深深吸了口氣,木著臉,領命。
臨走關門,亞伯度痞痞地一笑,落款收尾:
「感謝王先生,不殺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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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勒牌滅火器,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