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來自國王的愛（6）

緊挨著空軍基地附近，前方几十米開外的半圓形建築，宛若一個巨大的倒扣形狀蛋殼。敞開的金屬大門內，並排停放著幾輛嶄新的軍車，擦得油光鋥亮，如若不是光線反射，白羽等人還真不一定會注意到。

這一眼望去，不由得令眾人停住了腳步。

建築旁空曠的場地碼放了十幾個兩米多高的集裝箱，每一個箱子上面都刷著巨大的帝國徽章。其中最靠外側的集裝箱門敞開，工人正從內往外搬運彈藥。

站在軍火庫門口的安德魯·塞萬提斯，穿著帝國正流行的黑底鑲嵌著金邊花紋的西服，與烏戈五分相像的英俊側臉上，洋溢著勢在必得的喜悅微笑。

他這會兒正在同一位看起來上了年紀的外邦人攀談。那人身穿復古的棕櫚花襯衫白西褲，猛地望過去透著一股濃郁的鄉紳氣質，談吐間發音誇張又響亮。如果不是手裡還拿著一隻冒著煙的昂貴雪茄，挺難想象他是在同一個國家的財政部主事做交易。

不過他們的距離有些遠，分不清二人的表情，單就時不時爆發出來的愉悅笑聲，可以想象彼此聊得相當愉快。

「這是在幹嘛，倒騰出口武器？」白羽望了一眼正在打包出倉的彈藥，朝身後的普納特少將發問。她可不以為這二人是向他們一樣過來參觀的。

然而回答白羽的不是普納特少將，而是身旁的馬爾卡，聲音悶悶地，滿眼竟是鄙夷。壓低聲音說道：

「曼森家族，他們可不光倒騰武器……」

曼森家族，白羽還是略微知道一些的。在新南美算得上是相當囂張跋扈的家族勢力。幾乎沒有他們不曾涉足的領域：建築流通，私人貸款、多層傳銷，娛樂；販賣人口、武器、毒品，還有搶劫……

這樣龐大涉獵廣泛的家族，確實不太可能會放棄物資如此豐富的新瑪雅帝國。與動蕩的新南美大陸相比，這裡簡直就是鄰居家豢養的一頭肥羊，早晚被人惦記，瞧著甚是欣喜，留著口水斟酌該留到何時養肥了吞掉入腹才最為合適恰當。

馬爾卡所在的西格爾家族雖然是光榮會的一個分支，但也算是正統新東歐的主流，雖然跟曼森家族並沒有直接的利益交集，可新北美大陸的光榮會與曼森家族卻有長達數十年的對立關係，經常發生衝突，不是搶地盤就是爭奪財務。

有時暴力衝突會升級到戰爭層級，當地懦弱的同盟軍政府根本不敢插手，通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之任之。於是勢力強壯些的在城鎮佔地為王，更加放肆跋扈。

在這裡碰到曼森家族的人，馬爾卡並不意外，卻只是覺得晦氣。眉心輕擰，低下頭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普納特少將的彙報打斷：

「曼森先生最近打算從帝國採買一批彈藥，與我方洽談有些時日了。現在看起來，已經成交……」

話說著，抬眼撞見白羽眼底別有深意地熒光，在那湖水般安靜而柔美的眸底閃爍了一下，不由得看得人心發慌，於是趕忙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他方才的話，白羽聽得明白裡面的深意。像是故意要弱化兩個家族的矛盾點，深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一般。換了別人興許會吃他這一套，可面對的是白羽，效果終歸打了折扣不太顯著。抓住了問題矛盾的重點：

「沒想到，瑪雅不但出口原油跟糧食，還有武器……」

聲音不大，並不足以令遠處的人聽到。但他們幾人駐足觀察的身影卻很難不引起周圍人員地側目。門口負責守衛的工兵最先發現了他們的異常，向幾人走了過來，抬手本打算哄人：

「軍事重地，別在這裡停留……少將？」

這人顯然是認得普納特少將的，才脫口的話說到一半吞了回去，手忙腳亂地就要行軍禮。他的慌亂反應成功引起了身後安德魯大公地注意。

視線粗略地掃過來，面色微沉：

「什麼人在那邊？」

雖然料想到了雙方有碰面的一刻，勢必會引起排斥與對立的可能。但當真發生了，普納特少將仍然有些不安。只得硬著頭皮上前，行了個軍禮：

「殿下，這些是陛下的客人，陛下允許他們參觀基地……」

搬出「靠山」不一定管用，但不搬肯定是不行的。安德魯似笑非笑地瞥了不遠處的白羽幾人一眼。陰陽怪氣地開口：

「原來是陛下的客人啊——！」

尾音拉得很長，隨著他的轉身，與他交談的男人跟隨他的視線也望向這裡。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玩味的笑意，目光不由自主地沉了沉：

「安德魯大人，這幾位客人，我倒是看上去有些眼熟呢！」

「哦？是曼森先生的熟人？」不知所謂的笑聲里有些低沉。

「談不上熟，不過還是有些交情的。是吧！西格爾先生。」男人吐了口煙圈，猝不及防地點到某人，眨了眨眼睛，」畢竟光榮會也是做武器買賣。也時常想來分一杯羹……」

挑釁不予言表。馬爾卡揚了揚唇角，目光冰冷透著不屑，並沒有接話。

單方向的沉默令場面一度陷入尷尬。麗莉瞥了馬爾卡一眼，原本淡漠事不關己的面色上，挽起甜甜的笑意，眸中帶著好奇：

「安德魯爵士在做大買賣嗎？賣武器？」芊芊玉指挑起一管子彈彈夾，嬌媚地笑著又扔了回去，明知顧問。

「帝國的事務，客人還是少過問。「安德魯對這種不禮貌的舉動顯得格外不忿。不太高興地皺眉，語氣帶著警告地意味，」為了你好……」

麗莉怎可能這麼輕易地退卻，諷刺與譏嘲赤裸裸地從話語中萌生出來：

「你們這裡的人真是奇怪，守著大把的熱帶雨林，全世界最好的空氣，有許多方式可以出口，卻偏偏要產值最不利的東西。難怪街上的人們都在罵，皇家長點腦子吧！像這樣不走心的買賣人，我倒是頭一次見——「

白羽等人跟隨她的移動，已經有序的佔據了防守的位置。聽到她這般揶揄安德魯，唇角不由得抽了抽。方才形容」正經黃金單身貴族「的女人，尤是一臉仰慕，就差滿眼冒出金豆子了。這會兒對方挑釁了自己人，翻臉比翻書還要快。

原本前一刻還心情愉悅的安德魯臉頓時黑沉了下去，正欲上前呵斥，卻被同行的曼森長者抓住了衣角。

那人撣了撣雪茄上的灰塵，對於麗莉的冷嘲熱諷視若無睹，寬容大度地打破僵局：

「能隨西格爾先生左右的，應該是格雷家的麗莉小姐了。死亡家族的中流砥柱。還有黑木龍泉……」

彷彿面前這幾個人都是親切的有人一般，逐一打著招呼。他審視的眼神流連過眾人，最後落在白羽身上停頓了一下，略顯困惑，「這位是……」

「小人物，不重要——」白羽眉毛都不曾挑一下，輕描淡寫地說道。

顯然對方一點都不滿意「小人物「這般唐篩的說辭。降低身份主動自我介紹。眼神里透著深沉地玩味之色：

「比利·曼森，可否結識你這樣一位小人物？」

這種追根刨底的架勢，哪裡像是客套。分明前面的「寬容大度」都是虛招，就連突然的自報家門，也不過是為了套出她的口風。

氣流靜止，空氣突然安靜下來。白羽並沒有直接回答他，審視的眼神落在對方身上。

她是誰很重要麼？！

面前這位她雖然初次見面，但曼森家族可是出了名的黑白通吃，不認識她是不可能的。顯然他已經猜測了個八九不離十，只是不敢肯定，或者腦子裡面想著要如何將這層朦朧的窗戶紙捅破了而已。

頭忽然一陣鈍痛。從耳膜最深處傳遞出來的轟鳴，徒然增加了大腦神經的血液壓力，伴隨著額角的撕裂感，阿努比斯那討厭的中低音男聲自耳畔響起：

「烏鴉。介紹自己——」

磁性中透著不容置疑地命令語氣。令她忍不住萌生想殺人的慾望。

這個滾蛋，今天乾脆鑽到她腦子裡來折騰。

白羽皺著眉，斂去那股子快要溢出身體地想殺人的衝動。心思轉動，好奇心作祟竟順著他，不耐煩地吐出兩個剪短的字：

「烏鴉。」

比利面色一驚，雪茄差一點掉地上。好半天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白羽對於這樣的結果很意外，轉念一想又在意料之中。內心突然湧出「惡作劇「的念頭，如果她天天頂著烏鴉的名號晃蕩，估計很快就能把暗藏在太陽底下的那些對頭都揪出來了。

嗯！她開始慎重考慮起，昨晚烏戈的記者發布會提議。

「這位小姐還真幽默……」比利嘴上客氣，面前的笑容卻格外僵硬，「那人……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白羽凝視著他，目光清清淡淡卻帶著些許冰冷與不羈：

「黑科技——」

收到這三個字，對方的臉色變得異常慘青，目光陰鷲，雙瞳充血，牙齒摩擦地咯吱咯吱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