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王權這趟渾水（4）

午間新聞播出了一起發生在科潘港口的連續性爆炸事件。

上午十點左右，進出港灣的船隻剛剛離開港，就引發了火災。裝載的彈藥全數被引爆，爆炸的濃煙一直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才褪去。

爆炸給海面上的防禦壁壘造成了缺口，不知是早有預謀還是恰巧，一艘載滿了荒鬼的船隻抵達缺口處，不一會兒便從外部朝內涌。很快吞噬掉最近的船隻，忙著熄火沒來得及撤回的消防隊船隻也遭了殃。爆炸造成的連鎖效應導致大面積的船隻淪陷。

王宮內收到的消息要早於媒體，就近的軍隊已經第一時間趕往現場。

白羽的消息稍微滯后，困於一上午都沒有見到馬爾卡與麗莉的身影。然而遺憾的是，最後報道鏡頭裡的嫌疑人，從倉庫出來的最後一抹身影，很不湊巧地定格在馬爾卡身上。

難怪一上午她都沒有見到那兩個人，搞了半天跑去炸倉庫了。昨晚雖然沒有既定的結論，但這樣毛糙的做事手法，草率到能被媒體抓拍，並不像馬爾卡的作風。

憑藉她對兩人做事風格的了解，倘若是他們先動手，炸得不僅僅是一艘向外離崗的船隻，而應該是倉庫才是最有效的。顯然後續的連鎖效應，早有預謀。

比利曼森能動用媒體捕捉到他的鏡頭，怎會輕易放他走？！人十有八九在對方手裡。

白羽同龍泉不由分說，抄起幾樣順手的武器，開門就往外走。還沒到達別院的大門，就被突然閃現於迴廊里的克雷洛大祭司絆住了腳步。

「啊呀！白小姐，可算找到您了！」

看著大祭司表面焦急，眼神中卻透露出看好戲的神情。白羽頓時有股不好的預感，蹙眉問道：

「出了什麼事？」

克雷洛大祭司捋了捋他的鬍子，說話吞吞吐吐，露出為難的神色：

「西格爾先生同曼森先生，在科潘的碼頭打起來了。說是……說是西格爾先生炸了曼森的出口貨物，導致……導致壁壘缺口，荒鬼趁虛而入……「

龍泉驚訝地瞪大雙眼，沒想到摯友兩個小時不到，居然幹了一件「驚天大事」。

白羽的心跳不自覺地打了個突。滿臉狐疑地朝克雷洛大祭司望去，彷彿要從那張神色慌張、目光充滿擔憂的臉上找到破綻。

這帽子扣得真大，繞來繞去，又是爆炸又是媒體報道，敢情是在這裡等著呢！想要栽贓馬爾卡通敵，光榮會突破帝國邊防；好一招雙殺。

她內心腹誹，眼神森冷，整個人被殺意包圍，呢喃自唇齒間散出：

「怎麼就這麼湊巧，荒鬼來得如此及時呢……」

眸瞳凝結成霜，在對面的長者身上打了個圈，似警告又似審視。最後，她扒開大祭司徑直朝外走，隨手拉過見面要向她行禮的士兵脖領，冷幽幽地目光如蛇，開口能將血液凍結成冰：

「普納特少將在哪兒？幫我聯繫他，我要一架直升機趕往科潘現場。現在立即馬上！」

被掐住脖領的士兵面色通紅，從未有女子這麼近距離對他發出恐嚇般的命令，而且還是需要他尊敬的客人。敬禮的手頓在半空中，舌頭打結：

「報、報告！少將的直升機已經準備就緒，在後院等您了。您只……」需要往回走……

後面的話未說完，白羽已經放開了他，轉身離去。速度快得他都沒能反應過來，眨眼工夫空蕩蕩的走廊上就僅剩下了大祭司。那人冷不丁地回頭瞥了他一眼，終究什麼都沒說，掉頭走掉了。

果然如士兵所說，後院的草坪上已經有直升機待命。迴旋的螺旋槳揚起草坪上的綠意，紛飛亂舞。

站立於機身旁側，翹首等待他們的不僅有普納特少將、丹尼爾少尉，還有今早同她練拳的席恩中士。

將隨身電話交給身旁跟進的通訊兵調內線頻道，目光逐一掃過前方朝她行禮的眾人。席恩原本就安排好跟隨她的前行，保護其安全；而丹尼爾卻是自報奮勇。白羽廢話不多，足尖踏上機艙時頓了一下，回首對丹尼爾道：

「你留下！照看陛下。」

「可是，王宮有少將跟兩隊親衛軍在……」怎可能有事情？

丹尼爾想要爭辯的話說到一半，卻被白羽森森然一個眼神生逼得吞了回去。

實際上他是因昨晚的防禦戰，這才不請自來的。少將也沒有阻止他，自然覺得理應可以跟隨白羽親臨戰場，沒想到她半點不講情面，冷冷地瞥了一眼這位年輕的少尉，撂下一句：

「我也希望聲東擊西這種事情不會發生。」

不知何故，剛剛與大祭司的交談話語中，總令她覺得事情，並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這麼簡單。

比利·曼森在科潘海港敢用一招連環套坑馬爾卡，保不齊後面還有什麼趁火打劫的戲碼。根據曼森家族的前科，她不太放心將烏戈獨自留在皇宮內。

丹尼爾少尉抿了抿唇，考慮片刻，終於朝後退開。普納特少將對於這樣的結果保持緘默，似在他意料之中，抿了抿唇，揚起一抹平和的笑容。在白羽離開前，將一枚勳章交予她的手掌當中。

徽章半個手掌大小，倒三角形狀，握在手裡沉甸甸的。中心雕刻著手握巨劍與權杖的太陽羽蛇神，簇擁在茂盛的植物里。一雙鑲嵌著黑色晶石的雙眼目露凶光，吐著幸子，似能隨時隨刻撲上來，奪取藐視王權的對手生命。

白羽怔然的目光頓了一下，面前的少將鄭重其事地向她敬禮：

「女士，我替陛下傳達密令：從現在開始，帝國皇帝陛下烏戈·塞萬提斯任命白羽為新瑪雅最高軍事統帥，擁有全員將士指揮權。如有違抗軍令者，可立即格殺。」

白羽低頭望向掌心突然多出的黃銅勳章浮起的帝國標誌，突然如千金般沉重，似烈火滾燙。

聽完普納特少將的任命，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燙手，想扔掉它。

昨晚上她還在想著怎麼偷盜石頭去救修羅的事，今天就得擔任起全軍統帥保護國家了。這實在有些諷刺！

「烏戈……在想什麼呢？！將一國的軍事統領權，交給一個外邦人？！」而且還是這種箭在弦的時刻。

她忍不住唇邊流露出諷刺的笑。那位看似羸弱的國王陛下，一步步地運籌帷幄，採取各種軟磨硬泡的「非正當」手段，順理成章地將她扶上那條為她鋪設好的「陽光大道」。

烏戈是算準了，此刻倘若是他本人出現在這裡親自授命，定然會遭到她義正言辭地拒絕，於是便讓屬下代勞。料定了在這一雙雙帶著期盼與滿懷希望的眸瞳里，她說不出半點回絕的話語么？

趕鴨子上架，責無旁代。

政客，可真的是……令人討厭呢！

可偏偏這股子「討厭」的舉動，卻令她生不出半分脾氣來。

扛起烏戈的重擔趕往前線，她並沒有什麼怨言。這次已經不像昨晚那般，採取碾壓方式打回去，便能夠悄無聲息地抹殺掉威脅。今日的攻擊，發生在朗空眾目睽睽之下，輿論嘩然，不會允許被不聲不響地掩蓋，那是對人民的不公。

過了一分鐘之久，白羽才緩緩地抬起頭，定睛頷首：

「白羽受命，不負重託。」

「在此預祝統帥凱旋歸來。」普納特少將顯得非常高興，俊朗英雋的眉舒展，薄唇不自覺地上揚。興奮不已地再次行了個完整的軍禮，最後補了一句，「白小姐請放心，陛下說只是暫時性的。剛剛深怕您不答應呢！幸好——」

幸好她的責任感戰勝了她的抗拒心。

然而，此時雙方都沒能預料到後續的發展，竟讓這枚勳章停留在白羽手中，長達半個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