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小姐

暮煙蘿頷首，她心裡忽然生起一個想法——這個羅四，不會真的是妖吧?

情仙樓里的人奴身份，不過是他的偽裝。

只不知他有什麼秘密，要偽裝成一個卑賤的人奴?

這也怪不得她多想，實在是在她半生的生命中，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如妖一般使用神通。羅四是妖——有了這麼一個解釋，她反而能理解了。

想通了這些關節以後，暮煙蘿內心哀嘆:自己怎麼就這麼不長眼呢?情仙樓里那麼多的人奴，自己偏偏就選中一個潛伏的妖族高手。真是活該自己落到這般田地!

「狐妖.....」

暮煙蘿低低呢喃，「上仙你身上冰寒無比，倒是如那洛冰一般，好像是北海狐妖一樣。稱你是北海狐妖，自然沒什麼問題。」這一下羅四也明白了，為什麼自己修鍊破解版的《千幻狐影》，會練得全身冰冷。

北海狐妖體質生寒，這全是因為這門神通出自北海狐妖吧。

關鍵的問題解決，暮煙蘿當下就有了思路，繼續道:「如此一來，奴家倒是有一個去處。上仙若是信得過奴家，就請跟奴家來。奴家必把上仙安排妥帖，讓上仙舒舍舒予服服地住下。」

知道羅四是妖以後，暮煙蘿不知不覺就放鬆了一些，恢復了習慣，自稱起了"奴家"。

「哦?你有什麼地方?」羅四問道。

暮煙蘿道:「上仙你可記得奴家帶你去的那戶人家?那家小姐，與奴家意趣相投，因此常叫奴家前去做伴。她與奴家無話不說，奴家與她說上仙與我有關，請她收留上仙，想必是沒有問題的。」

羅四又問道:「那你打算說我如何與你有關?」

暮煙蘿的腦子忽然間靈泛起來，立馬就想到了說法，道:「奴家可以與她說，這回出來遭遇盜匪，全靠上仙出手相救，才保全性命。她知道上仙你是奴家救命恩人，定然願意留你。」

羅四道:「好，你來安排。」穆煙蘿引著羅四下了山去。

天色近午，太陽漸漸熾烈起來。山間鬱鬱蔥蔥的草木被日光披上了一層金色光暈，顯出一份別樣的意趣。

上山時候急於逃亡，羅四沒有來得及看山間美景，這時仔細一看，卻覺得眼前野清麗，遠方山如眉黛，恰似人間仙境一般。只是這仙境中，卻遍地都是妖魔，人族反而沒有立錐之地，就有些不美了。

「奴家差點忘了問上仙，上仙你以妖族身份，重歸三仙城中，不知道要怎麼稱呼?」走到山腳下時，穆煙蘿忽然想到此事，開口問道。

「就叫我羅正吧。」

羅四回答說道，「這是我的本名。」

這的的確確是他的本名，是他前世的名字。

正好如今脫離情仙樓，身懷金手指，重新來過，不如就以曾經本名，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嗯。奴家記得了，羅上仙。」

穆煙蘿把名字記在心裡，輕輕點頭說道。

接下來輪到羅正提問了:「你說的那小姐，卻是個什麼妖，什麼來歷?」

穆煙蘿搖搖頭道:「奴家只知道那小姐姓白，但她妖身來歷，似乎是有某種忌諱似的，一直不願多說。奴家也未曾問的出來。」於是羅正就沒有再多問。

到了三仙城外，羅正卻停了下來。穆煙蘿疑惑之間，就聽羅正說道:「你先進城給我置辦一身行頭出來。」穆煙蘿當即明白了羅正的意思，心想羅正心思如此績密，果然不愧是能在情仙樓中，完美以人奴身份潛伏的。

穆煙蘿花了不少的錢，給羅正置辦了—套極其華貴的行頭。她這時給羅正辦事，竟不覺帶了討好的意味。

她也不敢逃跑。

她隱約已經能感覺到，她身體內有羅正某樣東西，已在她全身化開。羅正能藉此掌控她，不管她跑得有多遠。

如她如果逃跑，那就是找死。

買下全身—整套行頭以後，穆煙蘿就匆匆趕到城外，和羅正碰頭。

羅正等在城外時，已到河裡整個清洗了一遍，將渾身上下的污垢一併洗去。等到穆煙蘿到來，羅正毫不避諱，直接在穆煙蘿面前換好了衣服。

這具身體久為人奴，營養不良，看起來十分消瘦，穆煙蘿倒沒什麼興趣，只是覺得羅上仙為了潛伏在情仙樓，竟然甘願把自己折磨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太狠了。

卻不知上仙潛於情仙樓，所為何事。

不過羅正雖瘦，修鍊《千幻狐影》塑形篇，已經到了第三步，體內之靈生出。這讓他的精神面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整個人給人一種神采奕奕的感覺。因此他穿上穆煙蘿送來的衣服以後，穆煙蘿看在眼裡，竟然一時間愣住了。

一身藍衫之下，羅正渾身清爽，身形雖瘦，五官卻極是俊朗，眉間掛劍，目光炯炯，如有晨星墜入一般。羅正雙手背負，回憶電視電影里的畫面，裝出一副高手氣度，問:「如何?」

穆煙蘿被羅正一叫，才回過神來。她趕緊道:「上仙不愧是上仙，氣度非凡，讓奴家也有些心動呢。」這話自是奉承，但奉承之中，又免不了有幾分真心實意。

羅正笑了笑，道:「帶路吧。」

穆煙蘿應了聲「是」，就在前帶路，領著羅正過了城門。

羅正樣子發生了大變化，又洗過了澡，被情仙樓里有名的頭牌領著，門前守衛的狗頭人就沒有多作懷疑，輕易地把羅正放了進去。穆煙蘿一路帶著羅正前行，穿過三仙正街，繞過虎尾坊，很快就到了一座頗大的宅院門前。

羅正看得眼熟，這宅子正是那日他隨穆煙蘿出來，去的地方。

不過那天到了這裡，穆煙蘿並沒有讓他下車，他坐在馬車之中，只掀起帘子大概看了宅院一眼，甚至沒有看到大宅門前牌匾上刻的是什麼字。如今他才得以看得清楚，那門前巨大的石匾上，刻著的是四個大字——

白玉無瑕。

羅正皺了皺眉。他前世見過「紫氣東來"、「福壽延綿"、「鍾靈毓秀"，也見過「正大光明"，倒是沒講過「白玉無瑕"。只不知這四個字，單純是字面意思，還是別有寓意?

「白玉無瑕"下的大門在白天還禁閉著，穆煙蘿上前輕輕叩響了門，然後就聽′吱呀"一聲，那門竟無聲自開了。

『這門是一道活門，奴家常來這裡，它已識得奴家，故此奴家只敲了敲門，它就開了。我們進去，它自會幫我們通傳，上仙隨我進來等吧。」穆煙蘿對羅正解釋了一句，就當先走進了門中。

羅正微微驚訝，沒想到在這樣的世界里，竟然還要智能大門。卻不知道這門原理如何，莫非它也是妖怪所化?

那這一家可就真夠奢侈了!

心裡懷著好奇，羅正在進入宅院的時候，還忍不住偷偷打量了那漆黑大門兩眼。

不過他卻看不出什麼不同來，只是覺得旁人家立門都愛用朱紅顏色，或者原木無漆，這樣子黑漆漆的，倒是如那牌匾一般，顯得這家妖與眾不同。到了門內，羅正就見走廊逼仄，走廊之外的院中樹木高聳，鬱鬱蔥蔥，甚至遮天蔽日似的，在院子中央留出一條羊腸小道，與蒼穹隔絕。

這是什麼怪格局?

而且這麼大一家子，怎麼連個門衛、僕人都不見?

羅正心懷疑惑，沒一會兒，卻聽羊腸小道之中，有輕巧的腳步聲響起。

聲音還未到了跟前，一個清冷中帶著些許柔和的年輕女子聲音便跟著傳了過來:「穆姐姐，你今日好端端的，怎麼自己過來了?」「上仙，是白家小姐來了。」

穆煙蘿給羅正解釋了一句，就走到了羊腸小道的邊緣迎著。片刻功夫，一個白衣女子就從院里林中走了出來。

那女子身形消瘦，皮膚白皙，甚至一身純白的衣衫，都不如她本身的肌膚的白。

這種白並不是那種死人一樣的慘白，相反還煥發著某種勃勃生機，讓女子的瓜子臉和臉上精緻到絕美的五官，都異常動人。羅正忽然間有些理解了這家宅院門前牌匾上寫著的「白玉無瑕"是什麼意思。

真不知是什麼樣的妖精，化成人形，才有這樣的白?

「白小姐，奴家今日有事，是特地來找你的。」

暮煙蘿迎上了女子，說道。

那女子柔柔一笑，與穆煙蘿互相握住了雙手。但在那一張白凈面龐下，哪怕是再溫柔的笑，也給人些許的清冷意味。她看見了穆煙蘿身後的羅正，問:「這位是?」

「這是上仙羅正，乃是奴家的救命恩人。」

穆煙蘿介紹過了羅正，又給羅正介紹那女子，「羅上仙，這位是白始姮白小姐，白家家主。"羅正和白妮姮點頭致意，都沒有多說什麼。不過聽穆煙蘿的話羅正心下還是有些意外的。容貌如此年輕，竟然已是一家之主?!

莫非這白小姐駐顏有術，真實年齡遠超想象?那她幹嘛叫穆煙蘿姐姐?!

穆煙蘿給白小姐解釋了起來:「情仙樓中出了個叛逃的人奴，將其他人奴全都殺了。這事也不知道白小姐你聽說過沒。」羅正雙眉一挑，立時就明白了——那些被自己放過了性命的人，最終卻被情仙樓的妖全部殺掉了。

妖族當道，人命便賤到了這種地步。

*奴家與那人奴打過照面，便相助樓里前去擒奴。卻沒想我們一路出了城外，在山裡斬殺人奴之後，竟然遇到了盜匪。與奴家同去捕奴的人，就全被盜匪殺了。」

穆煙蘿好演技，說到這裡，竟還不忘露出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得虧有羅上仙經過，從盜匪手中救下了奴家，奴家這才幸免於難。」「那可真是太驚險了!卻沒想幾日不見，姐姐竟遭遇了這等危險。」

白小姐也似經歷過了危險似的，心有餘悸，而後道，「這可真真是多謝羅上仙救命。」

穆煙蘿道:「羅上仙把奴家救下后，說是想在三仙城中，找一處僻靜地方靜修。奴家就想到了這裡。只不知白小姐你家方便與否?若是不便的話，奴家再帶羅上仙另尋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