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士林之恥
李攸之一愣,這廝居然沒有暴跳如雷,有點不像他啊?
還沒等李攸之回過神來,陸文固依舊一臉笑容道:「別說這些了,我今天本來是奉縣尹大人之命,去聯絡縣中耆老,商討籌備重陽時節,祭祀天地等事宜。」
「你且在此稍等,等我去做完了差事,就帶你去縣衙見縣尹大人。」
李攸之撇嘴道:「你先去忙吧,我還不急著去見知縣。」
「與其說這些,倒不如先帶我去你家住下,你看我背這麼大一個箱籠,很重的誒。」
雖然平靜到身上都冒出佛光了,但李攸之一開口還是直接把陸文固搞無語了。
這小子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
自己這個主人家還沒發話呢,他到先開口要在自家住下了。那到底是自己家還是他家?
但他陸文固豈是那般氣量短小之人?
「這......」陸文固依舊笑著。
「嘿嘿,別這麼看著我,我又不是空手上門,有東西送給你!」
「拿著。」李攸之從箱籠里拿出一隻鵝毛筆,遞給了陸文固。
這是他在來縣裡之前,特意又從村霸大鵝身上借的幾根毛做的鵝毛筆之一,為的就是拿來送人。
陸文固接過鵝毛筆,笑容開始略顯僵硬:「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攸之,你這份禮物我收下了。你這幾日就在我家住下吧,有酒有肉,管叫你吃的白白胖胖。」
可李攸之絲毫不領情,反而一臉譏諷道:「真是狗捻摩托,不懂科學。這是一支筆,不是什麼千里送的鵝毛,你自己回去拿熟宣紙一試便知!」
其實李攸之也不知道鵝毛筆在熟宣紙上的書寫效果究竟好不好,正好拿陸文固做個小白鼠,反正就算不好用,也沒有坑到別人。
當然,陸文固完全不知道李攸之這些陰暗的想法。
雖然他不太相信一隻鵝毛竟然可以當筆用。但見李攸之說得這麼肯定,一時間也是有些將信將疑。
收起李攸之送的鵝毛筆,陸文固笑道:「那要不這樣吧,我先帶你去我家把東西放下,然後你就在家中等我一陣。」
「等我把手上的差事辦完了,我們就去見縣尹大人。」
「你急什麼?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等幾天去見賈知縣也不遲。」李攸之漫不經心地講道。
陸文固臉上的肉肌抖動了幾下,他終於有點笑不出來了:「為何?縣尹大人專門吩咐我,你一到縣裡就讓我帶你去見他,怎麼到這會兒你還不急了?」
李攸之白了他一眼道:「你說我來縣裡是幹嘛的?」
陸文固撓了撓頭:「不是為了弄你那什麼水泥來修河堤嗎?」
「你也知道啊?」
「那你可知道這水泥該如何獲取?可知道修堤要多少水泥?可知現在縣內的大堤情況如何?有哪些地方的堤防薄弱?」李攸之一臉不屑道。
陸文固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頭:「這我還真不清楚。」
「好巧哦,我也不清楚。」李攸之道。
陸文固:「......」
陸文固這會兒明白李攸之的意思了。
他需要先去調查一番這些具體的情況,再去見賈化同。
這樣當賈化同問起時也好做到心中有數。
雖說也可以先見了賈化同再開始著手調查。
但如果一見面賈化同就問起這些問題,而李攸之答不上來。多少會讓賈化同心生疑慮,從而影響賈化同對李攸之的支持力度。
陸文固多少有點驚訝,做事如此深思熟慮,這還是他印象中的那個李攸之嗎?
其實自從前段時間他到李攸之家中拜訪那次,他就覺得小李相公變化不小。
多少有點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
所以雖然李攸之此時的態度極其惡劣,讓人恨得牙痒痒,但陸文固卻也無話可說。
誰叫他確實不佔理呢。
不僅如此,自己還得好吃好喝的供著他,讓他在家裡住下。
此時陸文固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說:「退一步海闊天空,你說也說不過他,打又打不過他,你還能怎麼樣呢?」
可退一步想,越想越氣!
「奶奶個屯兒!老子不管了,不出這口惡氣,我不做人了!打不過這狗日的李攸之,我還不能來騙,來偷襲嗎?」
陸文固胸中的怒火終究還是戰勝了他殘存的理智。
既然做好了決定,陸文固便迅速擬定了作案計劃。
自己先假裝對面有熟人來了,騙李攸之轉身,然後再趁這個機會,給他屁股上狠狠來上一腳。
只有這樣才能解自己心頭之恨!
「學生陸文固,拜見縣尹大人!」陸文固朝著李攸之的身後行了一禮。
李攸之吃了一驚,當即轉身準備行禮。
上當了,陸文固大喜過望。
當即便助跑了兩步、準備提起右腿給李攸之屁股上狠狠來上一腳。
就在他助跑的一瞬間,卻沒注意到腳下竟然有一個小泥坑。
由於剛剛下過雨,泥坑裡還有少量積水,使得泥坑濕滑無比。
陸文固顯然沒有料到還有這種情況。
當即便是腳下一滑,來了個滑跪加狗啃泥的高難度組合技。
「哪裡有縣尹大人?子堅兄你怕不是看錯了吧?」
李攸之這時恰好轉過身來,看到了陸文固滑跪加狗啃泥的全過程。
......
尷尬地沉默了兩秒鐘,李攸之大驚:「子堅兄,你何故行此大禮?」
「我李某何德何能?豈敢受你如此大禮?」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你......」陸文固指著李攸之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廝哪能不知道自己是滑倒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笑話自己!
李攸之的每句話都像是一根毒針,扎在陸文固的心上。
他的心在滴血!
他是在想不通,難道這一切都在李攸之這廝的計算之中嗎?
攤上這麼一個妖孽,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
可日子畢竟還要過下去的,沉迷良久,陸文固只得挽尊般地嘴硬道:「我這不是在拜你,我是在拜縣尹大人,你小子算哪根蔥?」
李攸之又扭頭看了看:「縣尹大人在哪兒?我怎麼沒看到啊?」
「我看錯了還不行嗎?」陸文固咬牙切齒道。
李攸之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要說什麼你就說!」陸文固氣不過,怒道。
「你真要我說?」
「說!」
李攸之這才開口道:「子堅兄,不是我說你,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朝廷許你見縣官不跪,你又是為何要這般作踐自己?你真是......」
李攸之話說到一半卻又不說了,這讓陸文固更加氣憤。
「真是什麼,你倒是說啊?」
「你真是士林之恥,忝列聖人門牆!」李攸之痛心疾首道。
陸文固吐出一口老血,卒,享年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