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118章
姑蘇是一個水秀地靈,人文薈萃的地方,有古城名鎮、山水園林、絲綢刺繡、工藝珍品、崑曲、蘇劇、評彈等豐富多彩的文化形態,及其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內涵。
濛濛細雨間租一隻小船,撐一把油紙傘坐於船頭,聽著婉轉深巷裡傳來的評彈,遙看七十座古橋樑,二十二處古駁岸……吃一碗船娘做的魚丸或桂花酒釀,坐累了看累了,下船,走進街邊的茶館、酒樓,聽著咿咿呀呀的崑曲,嘗一嘗店裡的盤松鼠鱖魚,響油鱔煳,桂花雞米頭,棗泥拉糕,生煎,這樣的生活,悠閑愜意得秧寶都有些不想走了。
從茶館出來,雨已停,秧寶收起油紙傘,牽著顏明知的手,蹦蹦跳跳地躍過青石板間小小的積水,哼唱著方才聽過的崑曲:「生生燕語明如翦,嚦嚦鶯歌溜的圓……」
那咿咿呀呀的聲調,叫秧寶唱來,帶了幾分奶聲奶氣的甜糯。
「咦,」秧寶看著緊閉的門板上貼的「出售」二字,收聲站住不動了,「爺爺,你看。」
顏明知掃了眼,鬆開孫女的手,往後退開幾步,抬頭好生打量番要出售的店鋪,上下兩層,各八間,磚木結構,原是酒樓,不知道因為什麼關門了。
「同志,」顏明知走到旁邊一家賣生煎的小鋪前,「請問這家酒樓現在誰做主?」像這樣的兩層樓,56年之前不管做什麼,都會參與公私合營,66年定息年限期滿后,酒樓轉為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
「老蔣。吶,看到了嗎,橋對面那家布店門口的瘦老頭就是。」
顏明知一愣,沉吟道:「這酒樓原來就是他們家的嗎?」
老人笑笑:「不只是這酒樓,早年啊,這半條街都是他們蔣家的。」
道過謝,顏明知彎腰抱起孫女大步朝石橋走去。
秧寶拿著油紙傘的手往外伸了伸,以防傘上的雨水沾濕顏明知的衣服,回頭望一眼酒樓,秧寶擔心道:「爺爺,那張出售紙的下面寫著『帶後院』,全部買下來會不會很貴?」收的定金,她還想做別的呢,不想一筆全花在這上面,可她又想在這古鎮買套房子,方便日後過來遊玩渡假。
「咱們過去問問。」
穿過橋,沒走幾步就到了布店門口:「請問是蔣同志嗎?」
老蔣頭是看著祖孫倆從對面自家酒樓門前過來的,倒也不廢話,直言道:「看房嗎?」
「是。」
「等一下,」說罷,老蔣頭進屋拿上鑰匙,「走吧。」
顏明知抱著秧寶跟上:「蔣同志,你家酒樓手續齊全嗎?」
蔣老頭點點頭,沒有多言。
「這麼好的位置你怎麼想著賣了?」
老蔣頭長嘆了聲:「老婆子病了,家裡急等用錢。」
顏明知看他面色冷凝,不是太想說話,便沒在問,一路沉默著,幾人到了酒樓前,蔣老頭打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進門右側是個櫃檯,後面放著酒櫃,順著櫃檯往裡走是一個木製樓梯,樓梯下放著幾個酒罈,左手邊是一個通向後院的小門,大堂里擺著成套的桌椅。
舊房子,開酒樓用的時間長了,哪哪看著都油膩膩的,又因為是陰雨天,屋裡潮濕而陰暗。
顏明知抱著秧寶上樓,蔣老頭拉開燈泡,昏暗的光線里,抬眼看去是成套的桌椅和前面四扇緊閉的大窗。
放下秧寶,顏明知推開格窗看了看,四扇若都打開,光線還算亮堂。
蔣老頭跟在顏明知身後道:「桌椅什麼都是現成的……」
顏明知打斷他道:「現在又不讓私人做生意,買到手也是閑擱著。」
說罷,帶著秧寶下樓,穿過樓梯旁的小門去後院,四間空蕩蕩的正房,東西各三間廂房,西邊的廂房做了燒菜的廚房,東邊三間是倉庫,院內光禿禿的什麼也沒種。
房子要用的話需得好生清理粉刷一番。
「多少錢?」
「六千。」
高了,小鎮上的老房子,值不了這個價。
顏明知里裡外外又看了看,估量道:「三千。」
蔣老頭看他誠心要,再加上家裡急用錢,而這房賣了一個月連個問家都沒有,咬咬牙:「五千五,不能再少了。」
顏明知失笑:「我上月在京市朝陽門外買兩套宅子才花三千四。蔣同志,你這個價要的高了,三千五,你要是同意,咱們現在就去銀行,我取錢給你。」
蔣老頭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道:「四千,這是我家的老酒樓,幾輩人的經營,若不是老婆子病得嚴重……」
顏明知輕嘆一聲:「行吧,四千。」
當下,蔣老頭回家拿上房本,陪祖孫倆去銀行取了錢,又馬不停蹄地轉去房管局辦了過戶手續。
戶主秧寶,用的是袁飛給的定金。
里裡外外換了鎖,顏明知看著房子直發愁,現在私人又不讓做生意,這房買了,租都不好租。
秧寶跑來跑去,十分歡喜,她喜歡這門前的流水,小鎮的悠閑生活和文化氛圍:「爺爺,我還想在這鎮上買套院子。」
顏明知揉了把孫女的頭,這裡的環境挺適合休閑渡假和養老:「困不困?」
秧寶搖搖頭:「不困。」
「那走吧,咱們去房管局問問。」
房管局有三套要出售的宅子,一個下午,工作人員帶著祖孫倆挨套看了遍。
秧寶全看中了,顏明知只許她買一套:「有一套住就行了,真要想買房投資,咱們去姑蘇城買一套或是兩套。」
好吧,秧寶挑了套最大的,三間正房帶兩耳,左右廂房各兩間,各房配有簡單的傢具,院中種有石榴,月季和太陽花,要價三千五。
拿著兩張房契,秧寶晚上睡在招待所的床上樂得直打滾。
顏明知無奈地捏了捏眉心:「九點了,還不睡?」
「爺爺,我們明天回滬市嗎?」
原計劃是,可現在顏明知準備推遲兩天:「酒樓得找個看護的,你那套院子,爺爺想租出去。」
「哦,那我明早要吃生煎,魚片粥。」
住在這裡就是好,能隨時吃一口魚鮮。
顏明知點頭應了。
翌日用過早餐,顏明知找酒樓旁邊賣生煎的夫妻說了會兒話,觀兩人面善,且做事說話自有分寸,便請他們幫忙照看一下房子,每月十塊,只需偶爾通通風,打掃一二。
簽好合同,顏明知帶著秧寶又跑了趟房管局,請人家幫忙把那套宅子租出去。
這麼一來,時間就充足了,秧寶想在走前再逛逛小鎮。
用過午飯,兩人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上,累了去茶館歇歇腳聽聽評談,用些茶水點心。
「同志,你們還收綉品嗎?」
秧寶抬頭,是綉坊的服務員:「什麼樣的綉品?」
「花鳥蟲魚,可做屏風,亦可裝裱掛於牆上欣賞。」
秧寶看向爺爺:「去看看?」
顏明知打量眼女子的衣著,剪裁考究,做工精細,一看就是老裁縫或是老綉娘,點點頭,叫來服務員結帳。
女子姓衛,叫紅袖,說是到她爺那輩,家裡經營綉坊已經百年,作為家族中的嫡長女,她自小跟著奶奶學蘇綉,是這代的傳人。
這十年間,她綉了一套十卷的花鳥蟲魚,一幅12米長的《清明上河圖》,前者歷時四年,後者六年,堪稱嘔心瀝血之作。
秧寶輕輕撫過花鳥蟲魚和《清明上河圖》,愛不釋手。
顏明知沉吟了片刻:「說下你心裡的價位?」
衛紅袖點點《清明上河圖》:「我兒子要結婚了,我想用這幅綉品給他換一套房。」
「可以。」顏明知一口應了。
「這一套,」她指指十幅高1.5米寬半米的花鳥蟲魚,「我要1800元現金。」
顏明知點點頭,沒還價。
綉品捲起來,裝進綢子做的布套里,顏明知寄存在招待所,交給服務員看著,帶上孫女和衛紅袖又跑了趟房管局。
房子衛紅袖早就看好了,正是秧寶比較中意的其中一套,正房三間帶一耳,東西廂各一間,院子不大,房子比較新,三千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