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
從中醫館出來,已經十點多了,王爸爸和閨女將楊圓圓母女送到市委家屬院門口——楊圓圓娘家,騎車回去,一進門就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王媽媽問道:「大晚上的你們父女倆去哪玩了?」
王研研困了,鞋一甩,赤腳走到沙發邊,往媽媽懷裡一偎,揉揉眼,打了個哈欠:「送楊老師家的囡囡去中醫館看病了。」
王媽媽眉一挑:「教你們手工的楊老師?」
「嗯。」
「孩子沒事吧?」
王爸爸彎腰撿起閨女甩飛的鞋子放好:「驚著了,請黃醫生給看了看。」
「黃醫生最善長小兒驚厥了,」撫了撫閨女的頭,王媽媽感慨道,「當年,咱家研研被蛇嚇到,跑了幾家醫院都不管用,還是去中醫館找黃醫生給看好的。誒,對了,楊老師家失火了,你們還不知道吧,說是油鍋坐在煤氣灶上,人走了,火沒關,結果燒起來了,屋裡的東西幾乎都燒沒了,煤氣罐差一點就炸了。還好,大家一看他家冒煙,打電話報了警,武警來得及時。」
王研研驚得差點沒有跳起來:「真的假的?」
王媽媽拍了下閨女的屁股:「媽媽什麼時候說謊過?好了,快去洗洗,早點睡。」
王爸爸進浴室給她兌好洗澡水,拿了雙涼拖給她。
小傢伙進去洗漱,王媽媽跟丈夫小聲咕嘀道:「幸好你和研研把楊老師母女送走了,陳媽媽那人,是真狠,陳志強可是她小兒子吧,親的,一磚頭拍在後腦上,當場就把人給拍倒了,這會兒還在醫院搶救呢。」
「失火不是意外嗎,怎麼怪到小兒子頭上了?」
「說是楊老師做飯沒關火,家裡的損失讓她賠,亂七八糟的,罵得一句比一句難聽,還是教授呢,嘴臭的喲,比老家的茅廁都臟。陳志強爭辯了幾句,他媽也不知從哪找的磚,繞到後面,對著腦袋砸了下去,那股狠勁,看得我都膽顫心寒。」
王爸爸眉峰微凝:「陳教授呢?沒管?」
「他,」王媽媽不恥地哼了聲,「我是頂頂看不上的,看著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前幾年可沒少給人貼大字報。叫我說,經了此事,楊老師要是聰明點,要麼壓著兩個老傢伙分家,要麼離婚。」
王爸爸瞪她:「又胡說,囡囡未滿三月,身子又不好,離婚了,誰來管、誰來帶?再說,志強人品不錯,小兩口青梅竹馬的一塊長大,那感情能是說斷就斷的嗎?」
「行行,你有理。」
與之同時,得知丈夫出事的楊圓圓慌了,抓起包急匆匆往外走道:「媽,你幫我照看下囡囡,我去看看。」
「誒,不是說沒吃晚飯嗎,吃兩口再去。」
「我陪她去趟醫院,」楊爸伸手拿了兩個鹹鴨蛋,兩個雜麵饅頭,快步追上閨女,「別急,我讓小王開車在樓下等著了。」
楊爸是市委的領導,單位給配有專車。
路上,楊爸剝了個鴨蛋夾在饅頭裡遞給閨女:「吃點。」
楊圓圓搖搖頭:「我吃不下。」
「志強出了手術室,你不得陪房,囡囡剛驚著,身邊又哪裡離得你這個媽。聽話!」
楊圓圓默了默,接過饅頭,恨恨地咬了口,淚也跟著下來了:「她不待見我跟囡囡就算了,志強可是她兒子……」
楊爸擰開保溫杯,喂她喝了口:「十指伸出來還有長短呢,只能說,志強父母緣淺。出事了,想辦法處理,一味地不憤、抱怨,除了傷身傷心,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楊圓圓抬起手背胡亂地抹了把淚,吸了吸鼻子,攥著饅頭道:「下午放學,我和志強租了兩間屋子,說好的,吃過飯跟他父母談談養老問題,明天搬過去……」楊圓圓把回家后的事一說,氣得渾身發抖道,「叫著,不讓分家。我都抱著囡囡躲出來了,追到樓下要打我……」
楊爸心疼地拍拍她的手臂:「走到今天,圓圓,我們都得反省。婚姻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你顧忌著志強,一味地忍讓,出事了,想的也是怎麼息事寧人,有意無意地助長了你婆婆的氣煙。我和你媽呢,因為你自小懂事、乖巧,突略了你,這一點,爸爸要跟你道歉。你是我和你媽唯一的女兒,以爸爸今時今日在社會上的地位,在婆家你完全可以橫著走,別說只生了個女兒,便是這一輩子不生,只要志強沒意見,你婆婆有氣也得憋著……」
眼見閨女一臉懊悔,頭越來越低,淚啪啪往下流,楊爸說不下去了,手在腿上敲了敲,轉移話題道:「租的哪的房子?」
「祥和衚衕,我學生竟革的宅子。」
位置不錯。
竟革——這名字有點耳熟,楊爸略想了下:「顏東錚的小兒子?」秧寶在國賓館過生日,他也去了,早年他在蘇老手下當過兵。
「嗯。」
「改天我登門謝謝他。分家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跟你公婆談。傢具什麼的,你看都需添什麼,寫張單子,讓你哥幫你買。」
「行,明天我把錢票拿給大哥……」
「不用你的錢票,我和你媽出。」
大嫂有點摳,楊圓圓不想因為自家的事,讓大嫂跟家裡鬧起來:「我和志強存的還有些錢……」
楊爸拍拍她的手:「志強出院,營養得跟的上,囡囡的奶粉快喝完了吧,還有你,調理的葯不能斷……」
一句一句,壓得楊圓圓直不起腰。
兩人趕到醫院,人剛做好手術,楊爸忙讓小王走自己的關係,給安排進特護病房。
小王一找人,才發現手術費、醫藥費什麼的都沒交,主治醫師還是陳父打著楊爸的名義將人從家裡叫來的。
陳母、陳大哥夫妻從頭到尾沒露頭,說是在兒科守著陳小軍,楊爸詢問孩子的情況,陳父一句比一句說的嚴重,讓閨女守著陳志強,陳父帶著小王去兒科看望。
見到楊爸,陳母瑟縮了下,扯著嗓子嚎開了,罵楊圓圓心思歹毒,自己生不齣兒子,就見不得她大孫子好……
楊爸臉一沉:「陳同志,這就是你作為大學教授的修養,出口成臟,惡意揣度他人,要不是知道你畢業於京大,且在京大教了幾十年的書,我還以為是哪裡跑來的極品老太呢。」
陳母老臉通紅,無所遁形,竟不敢與之對視。
陳大哥見此,忙道:「我家失火,楊圓圓該負主要責任吧?」
陳大嫂貪婪道:「她開的火,不是她的責任是誰的責任,楊副市長,我屋裡放的1700塊錢她得給我,那是我爸媽放在我這裡的買冰箱的錢,電視機、手音機、手錶、大衣櫃、床、沙發……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我也不讓她全賠了,市介的一半她得出吧?」
兩名武警正好過來找一家人調查失火原因。
小王迎上前跟兩人打了聲招呼,給楊爸介紹道:「這位是孫隊長,那是小蔣。」
楊爸跟兩名武警一一握手:「孫隊長,小蔣,給你們添麻煩了,大晚上的,辛苦了!失火的事,確實跟小女有關,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尊重司法規律,只一點,賠償的事,我不希望折騰到最後變成訛詐。」
陳家三口臉色微變。
孫隊長微一頷首:「楊副市長,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據我們調查所知,楊老師是無心之失。真要追究,陳家諸人其實都有任責。」
陳大哥聽得一臉憋屈,有心想說點什麼,又怕把楊爸惹毛了給他穿小鞋,畢竟都在一個單位,而他只是一個小職員。
上回楊圓圓被兒子推倒在地難產大出血,楊爸發了通脾氣,單位里不少人都知道了,他與楊爸不和,優秀職工評選,第一輪他就被刷下去了。
再鬧下去,他真怕會被人隨便找個茬打發到下面做基層工作,而且,鍋里著火,他們都看到了,只那會兒光顧著兒子了,誰也沒想到蓋上鍋蓋,把火關掉。
孫隊長他們挨個把人叫到一旁,詢問失火原因,小王則是把陳小軍的主治醫生請了過來。
「楊副市長您別擔心,孩子的視力沒有問題,火苗躥起來時,孩子下意識地閉了下眼,沒有燒到視網膜,隻眼皮被火苗撩了下,有點紅腫、疼痛,塗兩天藥膏就沒事了。」
楊爸連連道了幾聲謝,讓小王送送,回頭再看陳母、陳大哥夫妻,止不住冷笑了聲:「當著我的面一個個謊話連篇,隨意咒罵誣陷我閨女這這那那,私下只怕更是不堪吧,人品如此,真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有臉在學校教書、在政府部門工作的。」
這話不可謂不毒——傳出去,單位真要調查其私德了。
翌日,秧寶背著書包和小哥一前一後剛走進教室,就聽王研研跟朱慧慧抱怨道:「我爸真是太過份了,說我是他的裹腳布。你見過像我這麼可愛的裹腳布嗎?」
王爸爸秧寶見過,是位儒雅的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故宮工作的原因,說話做事慢悠悠的,帶著特有的節奏。
講史說古,很容易將人帶入其中,有一種穿越時空回到那個朝代,經歷那些事一樣。
「早。」秧寶取下書包,拉開凳子坐下,邊往外掏課本,邊扭頭問朱慧慧,「老師還咳嗎?」
元珍是電影學院的舞蹈老師,前幾天上課騎車回家,半路大雨突至,澆了個透心涼,當晚就不舒服了,自己吃了片四環素,沒管用,早上一量體溫39.7℃,去醫院打了針青霉素,又吃了幾片四環素,燒是退下去了,這幾天一直咳。
「不咳了,」朱慧慧道,「奶奶說你帶的枇杷膏很管用,喝著味道也好。」
那就行。
秧寶扭過頭,打開課本開始朗讀。
王研研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胳膊肘抵抵朱慧慧,又拿鉛筆戳了戳秧寶:「誒,跟你們說件事?」
秧寶把凳子往前挪了挪,不想理她。
朱慧慧瞪了她一眼,口中背誦不停。
「楊圓圓老師分家了。」
秧寶忍不住回頭道:「你消息怎麼這麼靈通?楊老師昨天下午剛租好房,你就知道了。」
王研研一愣:「你咋知道楊老師租房了?」
秧寶聳聳肩:「因為她租的是我小哥的房啊。」
「哦,我說呢,昨天楊老師跟陳叔叔怎麼有底氣跟陳奶奶提分家。誒,也因此,昨晚他們家鬧了好大一場……」
王研研把事情經過一說,秧寶雙眼晶亮道:「楊爸爸好厲害哦!」
沒賠一分錢,就讓女兒女婿從家裡分出來了,還差點寫下斷親書。
朱慧慧微微凝了下眉:「這下楊老師的生活更困難了。」多了個傷員要照顧。
一家三口,都成病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