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嘿，那個小鬼頭在嗎讓她幫我把這具機甲檢修一下，等下我要去巡邏！」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機修艙的門被撞開，然後隨之而來就是粗魯的嚷嚷聲。

蘇諾手上的扁口鉗都被驚得偏了方向。

她站在一具RJ45機甲的背部升降台上，懶得理這些糙漢子們，稍微安定了一下繼續埋頭工作。

「閉嘴，看清楚，這裡是機房重地，趕緊滾到警戒線外邊。」拉姆悶聲悶氣地呵斥著來人。

拉姆就是蘇諾那上次遇到那位冷漠的書記員。

他是本艦的低層文職軍官，除了負責一些文書工作以外，也兼管一些後勤工作。

蘇諾因為之前的小莉亞母女的事，對拉姆這種人的感覺非常不好。但在一起呆久了就發現，對方並不是什麼壞人，只不過由於長年的軍隊基層生活，讓他們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他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酗酒、鬥毆，賭博，找一切方法宣洩長年軍旅生活的壓抑。

蘇諾自從入伍后，就一直跟著霍恩。

霍恩在這裡還是很有威望的。如果說本艦的艦長是明面上的老大，那霍恩幾乎就是軍艦上隱形的老大了。

除了為人正直可靠以外，霍恩能有如此影響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實力了——他是C級精神力者，甚至一度差點衝擊到D級。

在普世認知中，C級基本上就是中高階能力者，也是軍隊中精神力者的骨幹，不再是那些可以隨時犧牲掉的炮灰了。

霍恩的觀察力非常敏銳。

他把蘇諾帶入軍隊后，就完全把她當做自己的徒弟來照管。尤其是機甲方面的知識，幾乎就是傾囊相授。

也是由於霍恩的態度，蘇諾一直沒吃過什麼苦頭，甚至可以說活得很愜意。

規律、繁忙、安定，讓她甚至有一種莫名的歸屬感，似乎自己生來就應該是一名軍人。

以前的顛沛流離反而讓她恍若隔世。

不過每逢休息日，她還是會換上平民的衣服，找機會離艦去附近的港口休息站，側面地打聽父親的消息。

這種日子一晃就半年過去了。

這個時代，機甲已經深入到每個人的生活了。

那些高階機甲由於造價昂貴，對操控者的精神力要求高，所以讓普通人望而卻步。

但普通人僅僅通過機械操控就能使用的機甲早已觸目可及。

軍隊中造價最低廉、使用最廣泛的就是RJ45機甲。這是沒有精神力的普通士兵就能操控的基礎普及型機甲，也是蘇諾日常維護最多的機甲。

蘇諾在機甲修理方面的特長也很快為她在本艦贏得了生存空間和地位。

而且由於近期機甲更換周期的延長，很多有故障的機甲必須照常出勤，這使得機修部工作成倍增多，她這個編外預備役的作用也極大的凸顯出來了。

拉姆對那台剛送過來的機甲進行粗略全身掃描后，有點陰鬱地回道：「這台不能再用了，至少有六個硅基神經元都沒有應激脈衝反應了，你趕緊申請新的吧。」

「我兩個月前就申請過了，軍需部那幫王八蛋一直就是讓我等著，可我出外勤的次數卻一次沒減。穿著這麼個破爛玩意兒我每次都提心弔膽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成減員數字了，我可還有老婆孩子的！」那個叫托尼的糙漢子退到警戒線以外繼續抱怨著。

「老婆孩子？你可真是個好男人！不過說不定你成減員了，你老婆孩子的日子會更好過一點。畢竟你要是真的報銷了，她還能有一筆不錯的撫恤金，然後再帶著孩子另外找個可靠的男人。」拉姆的毒舌一刻也不肯停歇。

不過他轉頭還是接通了蘇諾的通訊器，「阿諾，二中隊托尼那傢伙要出外勤，你能先幫他看看他的機甲嗎？」

剛才的通話蘇諾其實已經聽到了，她皺了皺眉頭，「你不是已經看過了嗎，沒有反應的神經元有多少，超過三分之一了嗎？」

「正好是三分之一。你能不能再看看，上次你在那幾具報廢機甲上拆下來的神經元還有剩的嗎？」

按照軍隊最初的規定，一般出外勤的機甲必須一切正常，絕不允許帶故障運行的情況存在。畢竟士兵們要在外太空作業，一不留神就會有生命危險。

但時至今時今日，這些規定早就成了一紙空文。只要機甲還能動，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反正每年都有合理減員比例的。

拉姆最初的那套炮灰理論並不是無稽之談，而是對低層軍人生活最真實的反應。

隨著軍中機甲損耗的加劇以及更新的長期嚴重滯后，久而久之，軍中就形成了另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只要作為核心部件的硅基神經元未損壞超過三分之一，就必須正常出勤。

這個比例數字是無數人用生命驗算出來的基準線。

托尼的機甲非常尷尬，剛好卡在這個點上。

「前天我們中隊出勤檢修時就全用完了。」蘇諾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的托尼，從升降台上跳下來，「在哪個檢修泊位？」

「在N－31泊位。」拉姆通訊儀里答道。

蘇諾走到那具機甲附近，抬頭看著十來米高的龐然大物，嘆了口氣。

這具機甲已經破損相當嚴重了，托尼能扛這麼久實在令人佩服。

蘇諾心中有一絲疑惑和不安。

最近兩個月這種執行防區巡邏任務的RJ45機甲損耗實在太嚴重，很多時候連人帶機甲都報銷損毀了，甚至都已經出現整個小隊全部失蹤的報告了。

由於人手嚴重不足，已經很久不出外勤的霍恩這兩天都不得不穿上機甲帶隊去外太空作業了。

蘇諾抬手摸了一下機甲的腳部，那裡有一道很深的片狀傷痕，看上去不像是隕石或是宇宙垃圾的擦刮，倒像是被什麼有強腐蝕性的東西蹭到，大約有一個成人手臂大小。

她之前已經在好幾具機甲身上看到這種情況，而這些機甲在受損維修完畢后，再出外勤時就消失在外太空。

「拉姆，能過來一下嗎？」她蹲在那裡，呼叫同伴。

拉姆匆匆從邊上鑽過來，在她的示意下看到了這個傷痕。

「能不能和他說一下，這具機甲不要再用了……」蘇諾建議，「上幾次那些有這個痕迹的機甲可都沒什麼好下場！」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拉姆有些遲疑。

蘇諾和霍恩說過這件事，當時拉姆也在旁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拉姆很清楚霍恩老大非常重視這個小丫頭的意見。他也知道蘇諾生存能力非常強，能在最兇悍的星際海盜眼皮子底下逃脫。

在宇宙中，有時候，一個很小的細節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拉姆心裡有點發毛。

他拉著托尼走到門外，低聲說了些什麼。但托尼似乎並不認同，一邊疑惑地轉頭瞟著蘇諾，一邊還在和拉姆爭執了幾句。

最後，拉姆發怒了，大聲斥責著：「你要是不信我們，幹嗎還跑到這裡找我們？」

說完就把那個傢伙趕走了。

「別理他了，我們已經對得起他了！」拉姆轉身對蘇諾說道：「反正他的機甲已經到達必須更換的神經元故障率了……」

而且托尼並不是拉姆和蘇諾所在的一中隊隊員，只不過仗著和拉姆關係還不錯，來蹭油水找免費機修工而已。

到那天晚飯的時候，拉姆和蘇諾才從二中隊戰友的口中得知，為了這一季的全額外勤津貼，托尼還是駕著那具機甲去巡防了。

而到了第二天中飯時，又有消息傳來，昨天下午本艦外出執勤的17個小隊，有一半的士兵失蹤，托尼也在其中。

拉姆的毒舌預言實現了。

可他卻很沮喪和頹廢。

也是從那天起，蘇諾每天晚上都開始做噩夢。

在夢裡，有一片看不清楚的混沌，危險地盯著所有人，隨時準備著吞噬這裡的一切。

作者有話說：

RJ45這個型號取名是來自於我之前的日常工作，做過網路維護的小天使應該都不會陌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