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請進。」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布雷諾從座位上起身,隨著辦公室的門緩緩滑開,他的目光落在保姆機器人推著的幼兒艙上。
「布雷諾長官,Z-009身體各項機能穩定,預計會在一小時後進入沉睡。」
保姆機器人將幼兒艙交給他的同時,用溫柔的機械音提示:「按照聯邦新生兒保護法,您在未取得幼兒父母同意的情況下,私自接觸她,將會構成嚴重違規。」
布雷諾:「……」
冰冷無情的執行官伸手按下了它的休眠鍵。
耳邊沒有保姆機器人聒噪的違規提醒,布雷諾的臉色才緩和了許多。
布雷諾垂眼看向幼兒艙里的小傢伙。
她正捏著女性流放者們手工做的粗糙布團,試圖把比她臉還大的布團往嘴巴里塞。
布雷諾甚至看到布團上好幾處都沾染了可疑的口水。
看著這一幕,執行官眉心跳了跳,伸手抽走了那個沾滿口水的布團。
皺著眉把布團用紙巾包好,布雷諾低頭對上小傢伙茫茫然的目光,明知道她聽不懂,還是冷聲解釋了一句。
「臟。」
小幼崽:「?」
陌生的臉。
搶我玩具!
還特別凶!!
於是在對視一秒鐘后,被兇巴巴壞蛋搶走玩具的小崽崽嘴巴一癟,眼淚伴隨著哭聲再也停不下來。
布雷諾:「……」
闊大冰冷的辦公室里,身形高大容貌俊美的男人抱著用力大哭的孩子動也不敢動。
布雷諾忍受著刺耳的折磨,渾身氣勢陰沉沉的特別可怕。
小幼崽抱在懷裡輕飄飄的完全沒有重量,用力輕了怕她掉了摔在地上,用力太大又怕一不小心弄疼甚至勒斷她稚嫩脆弱的骨頭。
為什麼這麼小的幼崽,能哭得這麼大聲?
布雷諾想不明白,布雷諾有點慌。
他沒哄過孩子,但也不想叫醒機器人,只能僵硬地抱著幼崽,努力轉動他那被哭得一片空白的大腦,思考幼崽到底該怎麼哄。
十幾秒后,布雷諾皺著眉把那個布團拿起來還給她。
但這招對小幼崽來說已經不好使了。
她揮手打開了布團,半睜著水霧蒙蒙的眼睛繼續哭。
布雷諾:「……」
男人的視線隨著被打落的布團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滾了幾圈,終於意識到自己懷裡這個幼崽有多麻煩。
她還小,聽不懂話,也控制不了情緒,更不會像自己的那些手下一樣被他看一眼就噤聲安靜下來。
沒辦法,布雷諾只能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了。
於是兩分鐘后,他帶著孩子,在警戒守衛的執行者們驚愕詫異的目光中,站到了特殊管控安全區的廣場上。
此時安全區里空空蕩蕩,廣場上的巨幕正播放著區外的畫面。
巧的是,布雷諾帶著幼崽過來的時候,畫面里正好出現了宋溪的臉。
媽媽的臉雖然被屏幕放大了好多好多倍,但小幼崽還是憑藉著那份熟悉,沒有再移開視線繼續哭。
畫面里,宋溪側身翻滾躲過一隻荒獸的襲擊,在荒獸還沒有來得及轉身的時候一腳踢在另一隻衝過來的荒獸身上,借著衝勁高高躍起,在半空中握緊匕首,對準第一隻荒獸脆弱的后脊猛地刺入!!
「嗷吼!!!」
荒獸仰天發出痛苦到極致的哀嚎,翻滾著想要將身上的人甩下去,但宋溪的匕首死死扎在它的骨縫皮肉中,它的掙扎非但沒有將宋溪甩落,反而讓傷口越來越大,匕首也刺得越來越深。
最終,這隻荒獸悲鳴著,無力地轟然倒下。
宋溪隨手抹掉臉上溫熱的渾濁黃色血液,眉宇凌厲地繼續沖向下一頭荒獸。
這個時候,拍攝的鏡頭移到了另一個正在斬殺荒獸的人臉上,巨幕中再也看不到宋溪的身影。
「啊?」幼小的崽崽茫然地眨眼,不明白為什麼媽媽突然消失了。
布雷諾低頭看她一眼,解釋道:「蜂型7代是智能拍攝機器人,它們會自動捕捉斬殺荒獸的畫面,13號下次斬殺荒獸,還會再出現的。」
「??」小幼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秒鐘后,又伸手指向巨幕,啊啊嗚嗚用嬰語問自己媽媽在哪兒。
布雷諾:「……」
嚴謹冷靜的執行官閣下決定無視幼崽的無理取鬧。
餘光不經意看到旁邊執行者們欲言又止糾結奇怪的神色,布雷諾眉心皺起:「怎麼了?」
被問到的執行者:「……」
兩人對視一眼,執行者本來還想再猶豫一下的,結果長官的目光冰得能凍死人,他心裡一激靈,嘴上就禿嚕出來了。
「報告長官!我覺得您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
話一咕嚕說完,再對上布雷諾森冷的目光,這位執行者心裡警鈴大作,頭皮刺啦發麻。
於是在劇烈的求生欲促使下,他語速極快地補充:「報告長官!我不是要質疑您的任何決定,也不是要挑釁您!
我只是覺得,幼崽還小,才出生十天,她的承受力應該是有限的,所以才覺得您帶她來看獵殺荒獸會不會太過血腥。
我只是怕殘忍暴力的畫面會刺激驚嚇到幼崽,沒有其它任何對您的不滿和詰問!!」
他閉上眼一臉豁出去的噼里啪啦一頓說完后,四周都徹底安靜下來了。
除了巨幕中傳出的荒獸和囚犯們互相廝殺的聲音以外,天地間,他似乎只能聽到自己急促緊張的呼吸聲。
寂靜總是最容易讓人胡思亂想和自我崩潰。
在這位執行者硬著頭皮和布雷諾對視的時候,四周沒有任何人敢出聲。
只除了一個剛出生十天的幼崽。
她從巨幕里看不到媽媽,找了一會兒就不找了,轉身發現執行者這個比布雷諾更新的面孔,在布雷諾懷裡蹬蹬小腳,好奇地伸手想去拽對方制服上亮晶晶額紐扣。
原本布雷諾也有的,但他哄娃著急,出來沒來得及穿制服,只有裡面的白襯,扣子也不亮晶晶,肩章和徽章全都沒有佩戴。
這樣的他,註定吸引不了幼崽!
奈何小幼崽努力半天,小手還在空氣里晃蕩,怎麼也摸不著那顆亮晶晶的東西,只能仰頭求助抱著自己的人。
「噠~」她望著布雷諾,努力發出新的音節,試圖讓這個人理解自己的意思。
沉悶到令人窒息的氛圍就這樣被小幼崽奶呼呼一個da的發音給打破。
布雷諾低頭移開視線,執行者緊繃的神經一松,這才發現自己緊攥的手心一片黏膩汗漬。
他甚至藉機近距離看了眼無意間幫自己解圍的小幼崽,並不為剛才的衝動後悔。
愛護幼崽,是每個聯邦人民深刻於骨血的認知。
布雷諾把幼崽伸出去的手手抓了回來,然後在她懵懵的委屈目光中,看了眼巨幕上血液飛濺的搏殺。
「你說的有道理,是我沒有考慮完善。」
留下一句讓所有執行者都震驚的自我反省,布雷諾動作生疏地拍拍委屈巴巴的小幼崽,帶著她去找別的東西轉移注意力。
完全不知道剛才只差一點就又惹哭了對方。
到了一個小時,布雷諾按下保姆機器人的啟動鍵,以最高執行官的身份命令它刪除下午所有的記憶后,讓它推著幼兒艙里睡意昏沉的小幼崽回A-013號暗室,等待宋溪的回歸。
小幼崽睡了一個香噴噴的晚覺,本來以為醒過來時還會是那個兇巴巴聽不懂崽崽話的人,結果哼唧著醒過來,還沒睜眼就聞到媽媽的味道。
於是她在媽媽懷裡委屈地哼唧著哭了好一會兒才被熟悉的拍拍哄好。
「寶寶是不是想媽媽了?」
在媽媽香香的帶點她還聞不懂的淺淡血腥味懷抱里,小幼崽本來都快要忘掉下午的不愉快了,結果媽媽邊問邊拿著她唯一的玩具逗她。
小幼崽:「!!」
模糊到快要消失的記憶被布團加深,她又被迫回憶起下午那個壞蛋了!
他搶我玩具!
從我嘴巴里搶走的!
他好凶!
還聽不懂我的話!
他抓我手手,不讓我碰亮晶晶!!
一樁樁一件件,她全都記起來了!
於是宋溪發現剛剛還乖乖的女兒,看了眼布團后就抱著她哭。
哭得那叫一個傷心,一邊哭還一邊用小手死死攥住她的衣服,無論怎麼哄都不肯再多看一眼之前愛不釋口的布團玩具。
宋溪:難不成是因為女兒突然有了審美能力,終於發現這個布團它丑得沒眼看?
宋溪不信邪,又拿著布團嘗試了幾次,結果小傢伙哭得一次比一次傷心,後來甚至手腳並用地踹,生怕那個布團再靠近。
宋溪:……?
就一個下午沒見,你早上還開開心心抱著不撒手的玩具,晚上就成洪水猛獸了??
宋溪揉揉自己被哭的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把布團放到桌子上,讓它離得遠遠的。
然後再接近女兒,她果然不哭了。
雖然還委委屈屈地抽噎,但再往她嘴裡塞個奶瓶,小傢伙立馬原地失憶,吧嗒吧嗒美滋滋地喝奶,就連給她換尿不濕都不吵不鬧乖乖配合。
等女兒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后,宋溪沒好氣地戳她小臉:「喜新厭舊說的就是你了,早上還那麼喜歡,晚上你就嫌棄了?知不知道媽媽再想給你做玩具,又要死掉一大堆腦細胞了?」
雖然那個布團……的確很粗糙沒錯啦,但她本來就不是心靈手巧那一類的,能想起來給女兒做個玩具都是屬於靈機一動了,想讓她做個什麼好的……
還不如讓她去外面跟荒獸廝殺個三天三夜來得輕鬆!
不過玩具嘛,誰規定了只能媽媽做呢?
作者有話說:
小葵:……壞蛋欺負我不會說話,媽媽也冤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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