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哥哥不認識團團了
天和元年,九月初,京城。
九月的夜晚,京城柳林寺,大雨瓢潑,一道紫電猛然劈下,一瞬間照亮了整座寺,把寺里最古老的梧桐樹從中劈開,使人心顫。
與被劈開的梧桐樹隔了幾十米遠的院子里,一串佛珠掉在地上,四散開來。
床上的和尚睜開了眼睛,手上的月牙胎記溢出了血,和尚並未穿袈裟,穿著象牙白廣袖,紅木桌子上還有幾壺酒。
「似是有異世之魂來,倒是稀奇,可惜了……」
如溪過蟬鳴的聲音散在漫無邊際的夜裡。
幾個小和尚聽見雷聲匆匆來查看,順帶查看了其它幾個離梧桐樹近的院子。
「月空大師不在屋內。」一個燈籠掉在台階上,院里的梧桐樹沙沙作響。
雨後燥熱,京城萬里無雲,漫無邊無際的湛藍色上只有那一團發光發熱的驕陽,路邊的垂柳蔫了吧唧的,漫不經心地輕輕搖晃著,像極了學堂里上課時困得不行的孩子。
此時的街上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行人,糕點鋪門口的小白狗趴在地上,合著眼睛,不時吐著粉嫩的舌頭,姿勢倒是隨意,四仰八叉的,使人看了就生笑。
大概是這種天氣的緣故,附近的天香茶樓里也沒有多少客人,只有幾個無所事事的常客在一樓搖著摺扇邊扇風邊品著天香茶樓這幾天賣得正火的「桃戲子」。
「這酒香倒是香,可不醉人呀。」一個穿月白長袍,袖邊用白線綴著祥雲的男人抬起酒杯,對他對面穿天水碧廣袖的男人說。
「那你喝『梨花醉』吧,一杯就倒。」
「算了,這『桃戲子』挺好喝的。」
「聽說昨日江家小少爺墜河了。」
「該,老天都看不慣他。」
「對,天天欺男霸女,作惡多端,早就該死了。」身著水碧廣袖的男人聲音有點激動。
「噓,小心有人聽見。」穿月白長袍的人斜睨了眼身後的幾個客人,見沒人看過來,鬆了口氣「後來怎麼樣了?死了沒?」
「唉,沒有,在院里養,禍害遺千年啊。」
「昨夜月空大師圓寂了。」
「東皓國就只有這麼幾個有道行的大師,這月空當屬最有道行的,老天爺當真是不長眼啊。」
「月空大師還給我亡父超渡過,這份情,我一直記著。老天無眼呀,老天無眼。」
京城江家竹院
床上的人兒乖巧的閉著眼安靜的不像話,象牙白的裡衣,面容皎好又蒼白,讓人生出保護欲,瓷白的肌膚,鬢髮如墨,散在枕上,美得像畫一般,讓人不敢言語,恐擾了畫中人。
一個梳著戴髻斜插琉璃簪子的女人坐在床邊掩面哭泣,她面色疲備也未施粉黛,卻依舊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有大家族的書卷之氣,溫婉賢良。
「矜矜,娘親怕了,你快點醒來好不好。」女人抽泣著。
站在一邊粉雕玉琢的小軟糰子看了眼自家娘親,爬上了床,湊到床上的人面前「嗷嗚」一口就親上了床上的人略顯蒼白的臉。
「哥哥別睡了。」軟糰子用力蹭了蹭床上人的臉,剛剛的口水又被他給蹭下去了。
「團團,下來,壓著哥哥了。」
「娘親,我不下去,我親親哥哥,他就會醒的,話本子里都是這麼寫的,春香姐姐給我講過。」軟糰子從床邊爬到了靠牆的位置,前娘親沒有再阻止他,又一骨碌兒爬回床邊人的臉前,把小腦袋往床上的人懷蹭了蹭,軟糯糯的叫了聲「哥哥」,又「吧唧」一口親上去。
江矜就是被軟糰子吵醒的。
床上躺著的少年剛睜眼,就看見一個軟糰子在親自己。
軟糰子這種玩意兒,她最稀罕了,江矜剛想伸手抱抱軟糰子,就發現了不對勁兒,她居然沒有力氣伸手抱軟糰子。
阿西吧,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是應該在酒碗山那邊實地考察嗎?她現在怎麼在床上?軟糰子哪兒來的?
這怕不是劇組吧?軟糰子怎麼穿古裝?是了,這麼好看的軟糰子肯定是童星,可她怎麼到這兒來了?
「矜矜,你醒了,快喝口薑茶,團團快下來,你壓著哥哥了。」女人見江矜醒了,頓時喜出望外,忙把軟糰子抱下床,把江矜扶了起來,貼心地在她後面放上枕頭。
「阿姨,這是哪裡?在拍戲嗎?能不能卡一下,我問個事兒,我衣服誰換的?我怎麼到這裡來了?」江矜接過薑茶,抿了一口,覺得舒服多了。
女人愣了一下,眼淚又掉了下來。
「矜矜,你不認識娘親了嗎?你還認識春香和團團嗎?你的衣服是我換的,阿姨是什麼?」
一旁的軟糰子看見娘親又哭了,費力地爬上了床,「哥哥,這是娘親,我是團團,哥哥不認識團團了嗎?」
江矜已經完全懵逼了,什麼哥哥?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她是個女的,軟糰子為什麼叫她哥哥,她不是女的了嗎?
看見軟糰子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了,江矜把他拉進懷裡輕聲哄著,軟糰子這種玩意兒,她最稀罕了,她怎麼捨得讓軟糰子哭,嘖嘖嘖,這軟糰子怎麼這麼好看?
「團團不哭,姐姐會對你好的。」
女人在聽到「姐姐」二字時臉上露出了一點恐慌,倒也沒再說什麼。
軟糰子被江矜哄得咯咯笑。
江矜基本已經確定了,她是在做夢,等夢醒了就好了。
江矜想下床看著外面什麼樣的,她現在看門外應該是一個挺大的院子,這個夢挺精緻,回頭兒她得把院子畫下來,在市中心建一個一毛一樣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
「矜矜,先別下榻,你剛從湖裡撈上來沒幾個時辰,去外面會著涼。」
江矜看著外面應該有30攝氏度的天氣,沉默了。
算了,反正是做夢,以後可就遇不見這麼好看的軟糰子了,現在就應該珍惜這點時間,可她總覺得這個夢做得有點清醒,太真實了,倒不像是做夢。
算了,不想了。
軟糰子的臉揉著可真舒服。
「哥哥。」軟糰子看著興緻勃勃揉自己的臉蛋還笑得無比猥瑣的哥哥,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把江矜的心都喊酥了。
「嗯?軟糰子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