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道路就在腳下
半夜無話,瀟瀟帶著顧許二人一夜狂奔。
清晨時分,遠在數十里之外的顧念等人,距離很遠就聽得前方響起「轟隆隆」的聲響。顧念思忖少許,想必這響聲多半是瀑布落在石頭上的緣故,遂沒有理會。只是感覺周身溫度有些下降,不由緊了緊衣衫,摟著許小樹的右臂又緊了緊。
又過了一會兒,瀟瀟速度放慢了下來,前行中的蟒首也逐漸抬了起來。「再走不遠,我們應該就到了。」瀟瀟扭動著龐大的身軀,兩顆銅鈴似的眼神中露出了些許追憶之色。
「小師弟,起來了,我們快到了。」顧念右手拍了拍懷中熟睡的孩子,一臉寵溺。
許小樹睡的迷迷糊糊,聽到顧念的提醒,兩隻眼睛霎時亮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著前方,這一路可謂是歷盡艱辛。
「馬上就到了。」瀟瀟又提醒了一遍。
顧念和許小樹兩人全神貫注的盯著前方。
當蟒蛇巨大的頭顱鑽出這高大的落日森林時,陽光恰好照到一行人的眼前。顧念和許小樹二人看著眼前一幕都被震驚的無法言語,就算他顧大人見過許許多多的宏偉壯麗的景觀,看到眼前之景,心中也是搖曳不已,就更別提他許小樹了。
瀟瀟將腦袋高高抬起,為了讓頭上的二人更清楚的看到前面之景。
只見前面的山崖連綿起伏一線鋪開,目窮處,竟是連山崖的終點都看不到,不知起於何處,終於何方。山崖高約千丈,蜿蜒起伏間就像是一條千丈巨龍匍匐在那裡休息一樣,整個身體一起一伏就像是在呼吸一般。面前一條巨大的瀑布縱貫在千丈高空,就像是夜晚遮住整個夜空的黑幕一般龐大且神秘。巨大的水簾在太陽的映照下更是明澈清絕,雪浪翻飛間竟是有數不清的激流重重砸在潭底的巨石上,濺起無數水花。蒸騰而起的水霧形成了一道道光彩奪目的七彩虹橋,上面彷彿有仙人踏過,遨遊九天之上。水流激射在石頭的聲音震耳欲聾,彷彿遠在數十里之外的人就可以聽見這一聲聲怒吼。此情此景正印了那句古詩,「飛流直下三千尺,凝視銀河落九天」,這不禁讓人發出疑問,真的有飛流從九天之上而來嗎?
「怎麼樣?」瀟瀟晃了晃巨大的頭顱有些炫耀的問道。
「不似人間之景!」顧念開口評判道。
「我滴個媽呀!」許小樹激動的唾沫橫飛。
顧念微微詫愕,這不是小師弟該有的水平啊!
「天降飛瀑絕崖上,直下千丈作雲煙。霧起霞飛懸天際,恰是仙人踏虹來。」就見那許小樹整個人站在巨大的蟒首上手舞足蹈並伴隨著哈哈大笑。
「小師弟,還是小師弟啊!」顧念看著眼前的瀑布頓生萬丈豪情。
「雖然我已經見過很多次了,但是每次見到都讓我心神搖曳,不能自已。」瀟瀟的聲音清脆冷冽,就如同玉珠掉到玉盤上一樣。
顧念伸手按住許小樹的肩膀,對著他說:「從今天開始我們正式修行!」聲音如同春風拂過,溫暖而富有生機。
許小樹看著顧念先是回了一聲「好」,接著重重點頭。
顧念右手抓著許小樹從瀟瀟的頭顱上一躍而下,身形穩穩噹噹站立在地面上。
瀟瀟瞧得這兩人的動作,自是明白他們要幹什麼,巨大的蟒身依依不捨的緩緩遊離此地。疏忽間,耳邊傳來了顧念的聲音:「承諾瀟瀟姑娘的,顧念謹記在心,還有,再次謝謝瀟瀟姑娘!」
瀟瀟回首望著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緩緩低頭。
顧念右手伸出作揖,額頭也緩緩低下。許小樹有樣學樣,模仿著顧念的動作也開口說了聲:「謝謝,瀟瀟姐姐。」少年聲音充滿朝氣,一如早晨初升的太陽,只不過少年是兩手作揖,身形微躬。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對著蟒蛇高喊道:「瀟瀟姐姐要是修行乏了,倦了,可以來找我們玩兒啊!」少年叮囑道。
瀟瀟眼裡滿滿的都是喜悅,碩大的頭顱重重的點了點,並回了一個「好」字,轉而迅速離開。
「好了,別看了,過不了多久她就會來找你!」顧念看著那個有些失落的少年開口寬慰道。
「想必師弟已經清楚了吧,我們這一脈出自北辰仙宗,師傅他老人家的名諱是『齊牧』,至於我們這仙宗大派究竟是什麼樣的,師兄便不與你細說了,等你以後到了宗門細細體會。」
少年牢牢記住這幾個詞:北辰仙宗,還有師父『齊牧』。
「修真一道分為這麼幾個階段:凝氣、築基、結丹、元嬰等等,後面還有很多境界,師兄就不和你細說了,省得你好高騖遠。當下對你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凝氣,當然凝氣之前還有一個境界,那就是煉體。」
「煉體為修真之基石也,不論你以後修到了何種境界,師兄希望你明白一個事情,那就是這具身體是你父母賜給你的,你父母珍他、愛他,我希望你也能做到!」顧念稍稍停頓了片刻,等著少年理解自己的話語。
「之前師兄給你上的兩課,你還記得吧?」
「記得!」少年點頭如搗蒜。
「大道之爭,你我只能向前。我輩修士,朝聞道,夕死,無怨無悔!」
「我輩修士,與天爭,與地爭,更要與己爭!只要我們自己努力,蚍蜉亦可撼動大樹!」
顧念緩緩說出前兩句話,少年也開口跟著念道。
「小師弟,下面這句話你也要在心中記好了,這是第二節課講給你的。」顧念兩眼冒著精光直直的盯著少年的雙眼,一字一句道:「即使身逢絕處,我們也絕不能放棄,即便賭上自己的命運也要抗爭到底!」每一字每一詞就像是有種無形的魔力,鐫刻在少年的心間。
少年看著面前的臉龐,心中卻是有一種莫名的震撼。
「所謂的煉體,就是鍛煉我們的體魄,為之後的凝氣做準備。雖然平時我們可以正常呼吸,也只因為我們所呼吸氣流中對我們所修之氣含量極少,所以我們的身體才可以正常接納那些氣流。如果我們要踏上修真之路,必然要吸收很多這樣的氣。不管怎麼說這些氣都是天地間最狂暴的一種元素,如果以你現在的軀體來盛放這些氣體,你會瞬間爆體而亡。」說著,顧念抬起右手,只見方圓數丈之內所有的氣流都向著他的手心匯聚而來。一縷縷白色的氣流不斷被精鍊提純,最後在顧念的手心中形成了一個乳白色的球體,正在滴溜溜地旋轉著。
「小師弟,你現在看到的就是以後我們修鍊時要納入體內的氣流,我輩修士對這種氣流有一個統一的稱呼——靈氣。」接著顧念蹲下身子,把右手放到許小樹的面前,讓他仔細觀看。
許小樹伸手去觸碰那乳白色的球體,只感覺這球體有些凹凸不平,並沒有眼睛觀看到那麼圓潤。
「你現在只看到了它在我手裡乖巧的模樣,卻沒有見到它狂暴的一面,你再看!」說著,顧念將手心那團氣流扔到了前面的水潭中。只聽「砰」的一聲,氣團入水發齣劇烈的爆炸聲。
就見面前瞬間竄起多道水柱,每道水柱都有兩三丈高。
「師兄,靈氣如此狂暴,我們怎麼能將它引入體內呢?」許小樹下意識發問。
「因為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許多想保護的人,想弄懂的事!所以我們才會不懼它的狂暴,也不會害怕它的獰厲。」顧念先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處,然後又用手指了指許小樹的心口處。
少年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當初母親留給自己的信上說,去找一個術法通神的大能才能把父親那魂魄放入孕婦的肚子內。如果自己的師傅也達不到那個程度,自己又當如何?一直以來感覺師兄特別的強大,道法也高深,這是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想當然的認為師傅應該就是母親所說的術法通神的大能,於是就將全部希望都寄於師傅。想明白這些事的關鍵點,少年拍著心口一陣后怕。
還有一事,就是昨天在落日林遇到的截殺,若不是師兄全力相護,自己可能已經成了一具屍體了吧?若是有一天師兄或者是師傅都護不住自己又該怎麼辦?本來生活在村子里的少年是無憂無慮的,只是當自己追著天上仙人去看鬥法的時候,這一切都已悄然改變了。這些改變無關乎好壞,只是師兄對自己的相護之景還歷歷在目,有一天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去保護師兄,乃至師傅?雖然還不了解自己的師傅,對於自己師傅的實力有多強許小樹心中也不清楚,但是這不妨礙自己想要去保護他們。
顧念莫名其妙地看了許小樹一眼,淡淡道:「這樣想來,這些東西是不是也沒那麼害怕了?」
少年抬起雙手向著顧念躬身作揖道:「謝謝,師兄解惑!」
顧念整理一下衣衫,正了正頭頂的髮髻,右手伸出將少年攙扶起來。
「小師弟,道路就在你的腳下,不妨走走看!」顧念正色道。
許小樹臉色凝重向著顧念重重點頭。
看著少年這般模樣認真模樣,顧念心裡一陣欣慰。
「一天我們就分成三部分使用,其一是由師兄來傳授你修道的一些基本常識,第二就是煉體,這個是重中之重!其三你自由分配,不過還是繼續站樁吧。現在的你,身體就像一個漏水的葫蘆,生命力在源源不斷地流逝,不過由於站樁已將這種流逝減到最小。」
「其實你也不用擔心,等你來了宗門,自然有丹藥可以修復。」
「時間不等人,這樣我們吃了午飯,就開始吧!」
許小樹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
顧念驅使秋水從深潭中刺出兩條魚來,兩人簡單的解決了一下五臟廟。
「師弟,你從小應該就是在河邊玩大的吧?那你水性應該不錯吧?」吃過飯,顧念率先開口道。
「在河裡還行。」
「這樣,你把衣衫脫掉,先去水裡試一試!」
許小樹聽從顧念的指導,將褪下的衣衫疊放整齊放到旁邊的石板上,整個人一個猛子扎到了水潭中。
頃刻間就感覺到了冰冷的潭水寒冷刺骨,整個人凍得哆哆嗦嗦。
「師兄,這裡面太冷了!」少年從水面伸出頭朝著顧念喊道。
「那這樣,你先上來活動活動筋骨,等身體暖和了,然後再下去,這一次要多呆上一些時間,讓身體慢慢適應水的溫度。」顧念有些心疼自己的小師弟。
少年依言而行,從晌午到日落,少年一次一次上岸,一次又一次下水,只是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在水裡呆的時間越來越長,顧念則是找了一塊大的平滑的石板盤坐而上開始了自己的修行。
傍晚,少年從深潭中抓上來兩條魚,兩人吃罷,顧念開始教導小師弟如何打坐冥想。
秋水閑來無事,一會兒飛起身用劍鞘戳了戳許小樹的胳膊,一會兒拍了拍他的額頭,戲弄的少年很是苦惱。
顧念擺了擺手,秋水聽話的落到一旁,不再打擾許小樹了。
「小師弟,你先像我這樣擺好姿勢。」顧念盤膝坐在青石板上,左腿小腿壓著右腳,兩手交叉相疊放於小腹位置,左手除了大拇指之外的其餘四根手指握住右手的除大拇指的四根手指,左手的大拇指穿過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間的縫隙抵在左手的中指上面,右手的大拇指和左手的大拇指做相同的動作后抵在右手的食指上。後背坐直,身體放鬆。
許小樹看著顧念的身形后,學著師兄的模樣也擺出了周正的姿勢,顧念起身為許小樹矯正了一下雙手的位置。
「首先我們進行調形,從上到下。虛領頂勁,舌抵上顎,牙齒輕叩,下顎微收,松腰,端坐,將雙目微閉,神光內收。從內到外,從上到下,層層節節放鬆。讓我們的氣血筋脈毫無阻滯。」顧念輕聲微吐,將這些打坐要領與許小樹說了一遍,隨後轉頭看向許小樹,見他身體坐的板正,身體抱元守一,便繼續念道。
「第二我們要進行調息,我們採用腹式呼吸法。吸氣的時候腹部鼓起,呼氣的時候腹部收縮。呼吸要做到四個字:『深』、『細』、『勻』、『長』。」顧念聽到許小樹的呼吸之聲逐漸變得悠長綿延,就知道他已經將第二步做好了,於是繼續開口。
「第三步我們要調心,心要『空』、『靜』,拋開所有的念頭,安注於當下。無思無慮,不念過去,不想未來。收神於明堂,斂炁入中脈,心息相依,漸漸進入恍惚、渺明、物我兩忘的境地。」話畢,顧念又轉頭看了看許小樹,只見他整個人像是睡著了一樣,彷彿融入了周圍的環境之中,連連稱奇。
一夜時間轉眼而過,期間顧念多次偷偷的打量自己的小師弟。只見那許小樹不知道陷入了什麼境地,整個人變得空空蕩蕩,虛虛渺渺,顧念頓時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