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眼留心
「姝姐,不是說直接去香山的嗎?怎麼在這裡停下了。我剛剛差一點就可以超過這個臭丫頭了。」姜玉姝的頭號跟班也就是李雲章看到姜玉姝停在前頭小山坡上的茶肆,也顧不得跟李雲錦那個丫頭較勁兒,連忙也跟著停了下來。
利落的翻身下馬,雙腳剛踏上地面就忍不住的跟姜玉姝炫耀。
稍微落後一步的李雲錦剛轉過身來聽見這話忍不住的就是一頓白眼:「你也說了,差一點,有什麼好炫耀的。」
「如果不是姝姐,現在你早就被我超的不知道多遠了。」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差一點也是差。哼,手下敗將。」
「李雲錦,你……」
姜玉姝張了張嘴正打算說話,就看見這倆又吵吵了起來。搖搖頭,果斷的閉上了嘴,轉身就朝著茶肆而去,畢竟這場面都看了十幾年了,直接上手也不是沒有。再說多吵吵有助於增強兄妹感情,看這兩兄妹吵了這麼多年還一直黏黏糊糊的就知道此言非虛了。
姜玉姝適才拐過彎兒剛踏上官道一眼就看見與這茶肆格格不入的人,原先只是覺著這人挺合眼緣兒,等距離越來越近的時候,才慢慢的反應過來:這不就是為我長的嗎,瞅瞅這氣質,這長相,這身板……嗯……有點弱啊。
策馬奔騰速度之快,眼看就要與茶肆擦肩而過的時候,姜玉姝琢磨琢磨還是決定順從自己的直覺,停了下來。
鄉野之地啥都缺就是不缺地盤,因此這間茶肆的佔地面積那叫一個隨心所欲,裡面的桌椅擺放布置比起寸土寸金的城鎮而言那叫一個大氣,可明明此時茶肆之中還有不少的空位,姜玉姝卻偏偏不偏不倚的朝著林明瑾的位置走去。
「客官,喝茶還是來點點心。」
「多謝,不用麻煩,有人等著呢。」
謝過迎上來的店家,一眨眼就到了林明瑾的桌旁。
而林明瑾從姜玉姝出現開始就直勾勾的盯著,等到姜玉姝走進茶肆店家迎上去的時候才恍然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那可以算上無禮的行為,略有些慌亂的移開視線,欲蓋彌彰的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
等放下茶杯才恍然發覺適才那鮮衣怒馬氣質非凡的女子已然到了自己這張桌子旁的過道上駐足而立。
慌慌張張的放下茶杯起身就要行禮致歉,還未彎下腰,手腕就被人握住,緊接著一股力道傳來就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身子。感受著肌膚相貼處傳來的熾熱,林明瑾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恰好遠離了這份熨人的熾熱。
即使有意避開視線沒有正對上目光林明瑾也能感受到來自對面女子視線的熱烈。一時間被羞愧佔據了的整個腦袋冒出了几絲莫名的疑惑與欣喜。
使得林明瑾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渾身不自在的感覺又冒了出來,抿了抿唇,喉間微動,不復剛才的鄭重,拱手低頭行禮語氣卻依舊帶著歉意和嚴肅,「適才是小生冒犯了,還請姑娘恕罪。」
眉眼低垂,視線看著地面的林明瑾沒有看見對面姑娘眼中飽含的滿滿笑意和興味盎然。
姜玉姝在林明瑾話音剛落的時候就再次伸出手把人扶了起來,只是想著適才握住這人纖細的手腕時的反應,原本精確的再次朝著那半隱半露在白衣之下卻比白衣更加灼目的手腕而去的手掌略微的朝著右邊移動了兩分,隔著衣袖握住了那依舊纖細的手腕兒不容拒絕卻又小心溫和的把人給扶了起來。
還未等林明瑾反應過來,就收回了手,徒留心中微起漣漪的林明瑾僵立在原地。
「公子客氣,小女子此次前來是想請問公子是否可以行個方便,讓小女子在此歇息片刻,畢竟孤零零一人在這荒郊野嶺的,著實有些害怕。」
此言一出,驚得林明瑾頓時訝然的抬頭看去,卻直直的撞進了盛滿了笑意的眼中。
二人相對而立這麼久這還是林明瑾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直視姜玉姝,第一眼就能很肯定,這是一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也是自己從未看到過與之類似的人,自信,瀟洒,朝氣。
這一看不由得就出了神。
姜玉姝即不出聲提醒,也不出言訓斥,心中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厭惡?好像也沒有,甚至細細品來居然還有一點心滿意足得意洋洋的意味。頓時心中納悶,自己啥時候開始居然對別人沉迷於自己的相貌而得意了。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功夫,等林明瑾回過神來,餘光正好看見兩個在茶肆門口暫時達成和平共處的人別彆扭扭的向著林明瑾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
轉過頭看了兄妹二人一眼再看向姜玉姝,意味十足。
姜玉姝看著面前人的眼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後頭是那兩小崽子,但還是順著面前人的意,轉過身看了一眼,正好與李雲錦的視線對上,李雲錦立刻警醒的看了眼這邊的情況,直接上手就是狠狠一掐,原本直直走向姜玉姝想要告狀的李天章立刻轉向李雲錦,在李雲錦的引導下兩人打打鬧鬧的就去了茶肆的另一頭。
姜玉姝向來臉皮厚的讓人咬牙切齒,豈會在意這種小場面。若無其事的轉回來,繼續自己的大業。
「我看公子很是面熟,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姜玉姝一點也不客套見外的頂著面前人的視線坦然坐下,一邊拎起桌上的茶壺給適才林明瑾一飲而盡的茶杯滿上,一邊從桌上給自己拿了個茶杯倒上,「在下安慶府姜玉姝。」
放下茶壺看著依舊佇立原地的林明瑾還不忘招呼道:「公子快請坐,站著哪有坐著舒服。」
林明瑾往來之人皆是讀書之人,來往知禮講究,不然就是鄉里鄉親,也都知根知底,何曾見過這般的陌生人,罕見的無措了一小會,乖乖的坐會了剛才的位置。
面無表情的臉在姜玉姝的眼中竟是硬生生的看出了幾分的乖巧可愛,頓時心頭一陣火熱。
罕見的手足無措,坐立難安的林明瑾垂眼看著面前還泛著漣漪的茶杯,手指微動,右手食指與拇指不停的相互摩挲著,片刻后,抿了抿唇道:「江陵府林明瑾。」
「我就說咱倆有緣,你看名里都帶著玉呢,可不就是有緣嗎?」姜玉姝聽著面前人、哦,不,是林明瑾的話先是驚艷了一把對方清亮的嗓音,接著就是一樂。
此刻的林明瑾縱然不如以往溫和有禮,甚至有點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味。但是也擋不住姜玉姝那三寸不爛之舌和越挫越勇的性子,老底幾乎被掀了個乾乾淨淨。
終於抵擋不住,灌了三杯茶以後,起身告辭,落荒而逃。
在一旁喝茶的車把式看見僱主起身,連忙跟了上來。一著急腳鉤住了凳子,發出一聲巨響,引來了茶肆中大半的目光。
原本被姜玉姝打量調侃的手足無措埋頭一個勁兒的往馬車走的林明瑾聽到動靜下意識的抬頭,看著車把式手忙腳亂的模樣連忙出聲安撫道:「王叔,不著急,歇息夠了我們再繼續走,反正不趕路,我在車上等你。」
車把式王大志原本就是一個老實的莊稼漢子,有活拉活,沒活的時候便顧著家中的幾畝地。
以往林明瑾上京或是返鄉都是雇的那麼幾個人,經年下來,也都熟稔了。這次原本也是林父找的熟人,但因家中有事走不開,便向老僱主推薦的王大志。
剛來的時候王大志就被交代過說僱主脾氣好性子好,只要路上不主動的去招惹是非多管閑事的話一路下來是最輕鬆不過的,而且報酬又豐厚。
但是王大志老實慣了,覺得僱主花了銀子自己就得干好差事,而且一路上但凡客棧茶肆歇腳都是僱主花的銀子,心中更是感激不已,哪裡鬆懈的下來。
看到僱主起身,連忙跟著起身,一著急便鉤著了凳子,幸好沒有打翻茶壺杯子。正手忙腳亂的復原便聽到僱主的話,立馬連連應聲。
姜玉姝原本就意味深長的看著林明瑾落荒而逃的背影,看到這一幕以後心中更是驕傲了幾分。而躲在茶肆另一頭自認為暗中觀察的李家兄妹,看著姜玉姝的笑時小心肝頓時抖三抖。
側身看著林明瑾的馬車越行越遠,直至消失在路口拐彎處被樹蔭遮住了之後,姜玉姝才轉過身來,拿起桌上的茶壺自給自足的到了杯茶,看著剛剛林明瑾坐的位置,看一眼喝一口,看一眼喝一口,嘴角的笑一直都沒有停過,如同魔怔了一般。
茶肆的茶杯雖然比客棧的大些,但是到底也只是一個杯子,兩三個來回,便已見底。放在手裡好一陣摩挲后,便放下茶杯起身招呼對面兩個猥瑣的靠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倆人。
「吃飽喝足沒,幹活了。」
「來了,來了。」
李家兄妹同時應聲,顛顛的湊到姜玉姝跟前。
李雲章看著跟姜玉姝從小到大的作風嚴重不符的舉動十分納悶:「姝姐,你就這麼把人放走了啊。」言語中疑惑的意味濃的讓人側目。
姜玉姝看著兩人跟了上來,也不接話,結了賬,身後跟著兩小尾巴走到官道上才高深莫測的對著面前二臉好奇的兄妹說道:「你們聽過一句話嗎?」
看著兩張相似的臉發出一樣的疑問姜玉姝才慢悠悠一臉雲淡風輕的說道:「好奇心……害死貓啊~」
說罷,嘴裡發出一聲哨令,墨團應聲而來。
墨團就是姜玉姝的夥伴加坐騎,關外名駒,通體如同黑緞子一樣,沒有半點雜色,膘肥體壯,油光水亮。
墨團是姜玉姝十五歲生辰的時候姜父送的。可以說是姜玉姝從小馬駒看著長大成如今這幅模樣的,一人一馬默契頗深,感情濃厚。
那時李家兄妹二人日日看著姜玉姝和墨團嬉戲玩耍,對李父的怨念與顯而易見的渴望也日日濃厚。看的李父毛骨悚然為兄妹二人也去尋了兩匹名駒這才作罷。
翻身上馬,姜玉姝對著兄妹二人微微一笑,紅唇白齒在太陽底下看的人直晃眼。馬蹄響起,揚起一陣灰塵,不過眨眼功夫,等李家兄妹二人反應過來只能欲哭無淚的在漫天灰塵中看著一人一馬越來越遠的背影。
深山密林,幾個呼吸,一人一騎就不見蹤影。
李雲錦無語的癟了癟嘴,心中憋悶的拽著李天章就是一頓搖晃,等心中的憋悶去了緊接著就翻身上馬,追著姜玉姝而去,僅留被晃悠的暈頭轉向的李天章一人孤零零的在馬蹄濺起的灰塵中看著這天旋地轉無情的世界獨自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