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 162 章
付長寧在誅術陣法前踱步,。
手背在腰后,時不時偷瞧花蘭青。
忐忑肯定是有的,但木已成舟,改不了啦。
這麼一想,付長寧步子踏得越來越實。
她不說話,他抱著女兒也不說話。
女兒看見娘,伸手要娘抱。嘴裡咿咿呀呀地叫著。
理智告訴付長寧離花蘭青遠些,但哪一個母親能拒絕女兒的求抱呢。
付長寧接過女兒,「我連他們偷偷修鍊誅術陣法都不知道,怎麼想得到他們會困你。等到我來這兒困你,他們已經在一線橋打得不可開交。我無辜得要死,所以懇請你別再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用了什麼眼神?」
「責備、不妥、不認同說什麼都好,反正都是在表達不滿。」
「我沒有不滿。」花蘭青搖了搖頭,「我只是不贊同你的做法。」
「你不贊同是你的事,我用誅術陣法是我的事,二者並不衝突。」
「若你真的那麼想,就不會在這裡坐立不安、眼神閃躲。」
「所以呢?我就活該眼睜睜看著你去死么?」付長寧皺起眉頭,瞪了一眼花蘭青,「你一個人死得乾淨利落,留我獨自辛苦拉扯女兒。你知道寡婦日子有多難過么。你每次都弄進去,說不定我肚子里又有一個,好,現在是寡婦帶著兩個拖油瓶」
越說越離譜,花蘭青打斷她,「長寧,不要胡攪蠻纏。」
「錯了,不是胡攪蠻纏。這是要你記住,花蘭青三個字寫作花蘭青、付長寧和花顏。你要一個人瀟洒?想得美。」
花蘭青愣怔一瞬,瞳孔驟然收緊。
妖生漫長,數不清的東西不可避免地逐漸發黃褪色,然後在記憶中被模糊、重製直至徹底遺忘。
這一條路他早已習慣,所以也不覺得孤單寂寞。
付長寧來了。
她鮮活又生動,濃墨重彩地撞碎陳舊的黃,將一切都染成她的顏色。
她拍了他一下,他抬頭,才發現周身早已換了天地。
「抱歉,是我失言了。」花蘭青笑了。
他、他在認錯!
付長寧掏了掏耳朵,她沒聽錯吧,他在認錯。
花蘭青是誰,智計無雙、擅長詭辯的天才,居然也有他認錯的時候。
付長寧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
「呃、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藍極的聲音傳來,「郎情妾意、互訴衷腸,好一副令人感動的場面。我似乎來得不是時候。」
「藍極,是你。你來幹什麼?」付長寧防備心倏地升起,他又想搞什麼事兒。
藍極皺眉,有一分不易察覺的委屈,「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是什麼毒蛇猛獸么。想念我的另一半了,來看看他。」
「你來了。」花蘭青臉上沒有半分意外。這三個字說的,彷彿兩人是約好了在此地相見一般。
緩步而行,藍極抬起手,隔著誅術陣法勾勒花蘭青的側臉輪廓。
「花蘭青,老實說,我不覺得你這張臉有什麼特別。姿色有,但不多,怎麼就把付長寧迷得團團轉,讓湖心小築那幫人為你出生入死。」
「你嫉妒嗎?」
「非常啊。」藍極說,「同為虛澤的分體,你是妖,我是人,為什麼付岐之看重你、息風寧雲敬重你、付長寧愛你、湖心小築護你,所有人都只在意你。虛澤與付岐之長達千年的賭約,似乎是付岐之勝了。」
「什麼賭約?」付長寧第一次聽。
「要聽嗎?我很閑,講給你聽吧。」藍極說。
當年付岐之在坐忘峰撫琴,琴聲傳到九天境中大妖虛澤的耳朵里。
付岐之扼腕不已怎麼讓他給聽見了,糟蹋琴音思緒。
虛澤嘖了一下怎麼是他彈琴,連累名琴受辱。
付岐之和虛澤以琴會友,坐而論道,一討人貴妖賤之事。付岐之飽讀詩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虛澤狡詐擅辯,劍走偏鋒。兩人都說服不了對方。
於是打了一個賭,妖性人身、人性妖身,哪一個才是罪。
虛澤以身為賭入局,一人雙化,分成二體。一體是妖身人心的花蘭青,另一體是人身妖心的藍極。
付長寧聽完后道,「花蘭青以妖身之卑一路做到息風寧雲輔事大人,受萬萬人敬仰尊重。藍極用人身遮掩惡意,挑燈夜行,看著每一個人行差踏錯、走上不歸路。誰輸誰贏,不是很明顯么?」
藍極呵了一聲,「傻長寧,當你在思考妖心人身、人心妖身之時,就已經落入虛澤和付岐之的陷阱了。妖心人身、人心妖身都是證明過程,異己,才是原罪。」
「人總是把非己方放到對立面,通過不斷斥責來凸顯自己的正確。對於己方,即便是錯,也會視若無睹,找理由尋借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說,這對妖叫公平?錯了,死亡才是對任何人都公平。」
「你問問花蘭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花蘭青垂眉斂目,「正因如此,一視同仁的人才更顯得珍貴。我珍惜付長寧,珍惜湖心小築,才會得到同等的愛。藍極,你只是一個不懂珍惜、沒人愛的可憐蟲罷了。」
藍極唇角勾了一下,笑意不達眼底。果然只有自己才會把自己給惹毛了。最令他發毛的是,花蘭青說得是對的。
花蘭青揮袖,誅術陣法碎了一地。
付長寧愣了一下,「你沒被困住啊。」
「一個人怎麼會被自己的陣法困住呢,想也知道不可能。」花蘭青向前幾步,揉了揉付長寧的腦袋,直視藍極,「藍極,你輸了。在你愛上付長寧的時候,就種上了敗因,註定輸得一敗塗地。」
付長寧突然被點名,「啊?愛我?」
藍極「花蘭青,不會說人話可以閉嘴。」
花蘭青說,「我是虛澤,你也是虛澤。不同的身體,一樣的心。我愛付長寧,你怎麼可能會不愛。藍極,別再煽動了,抱琴自封,才是你我最終歸途。」
花蘭青手一揮,高大的邪器童泣琴立在兩人中間。
邪器童泣琴琴弦自己彈奏起來,一聲聲,一調調,皆化為厚重鎖鏈纏繞住花蘭青和藍極,直至將二人淹沒。
一道衝天光柱從邪器童泣琴上疾射而出,直入雲霄。
一線橋鬥爭因這突如其來的暫時休戰。箭師、程一敘、程一觀、韓飛察覺花蘭青出事兒,毫不戀戰,飛身而返。
湖心小築里。
付長寧抱著那把邪器童泣琴,琴身破敗老舊,弦皆斷。
安安在她懷中哇哇大哭。
花蘭青,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