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湘將竹哨抵於唇下,輕輕吹,竹哨卻未發出聲響。
待她將竹哨收回暗格安置妥當后,一抬頭,便看見銅鏡中映出一個身著一身黑的人立於自己身後,連面部都被掩住,腰間掛著黑布條纏繞得密不透風的利刃,只能看見柄處有復古精緻的文理。
悄無聲息,北湘連他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這房間昏暗,燈火淺暗,驟然「冒」出個人,就是換了個壯實漢子,也不免會駭一跳,但北湘卻是神色如常,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
黑衣人單膝著地,態度十分恭敬。
北湘一半身子隱在黑暗中,表情晦暗不明,靜了靜,道:「去查查李承聞最近有沒有什麼動靜。」
黑衣人拱了拱手,迅速地退下,悄無聲息地隱入黑暗中。
第二天,初晨破曉時,她的妝鏡旁已經放了個摺疊過幾次的紙。
不知上面寫了什麼,北湘看過後臉色微沉,手指輕輕捻了捻,最終把信收到妝鏡的暗格里,放在竹哨的旁邊——裡面已經有了好幾張同樣紙質的信。
北湘來到前堂時,長安和程簡已經在擦桌椅了。
月牙從廚房端出飯菜,放在乾淨的桌子上。見到她時,微微福身。
北湘點了點頭,轉身來到廚房。
裡面有個紅衣女子背對著炒菜,烏髮散於腦後,身姿婀娜。一回頭,果真是個俊俏的女郎,膚若凝脂,眉眼間媚態天成,彷彿一顆誘人的紅櫻桃,美艷不可方物。
北湘笑著招呼道:「玉娘。」
那玉娘應了一聲,把最後一盤賣相十足的菜放到她手中,一邊凈手,一邊道:「那人什麼來路啊?你真要留下這麼個底細不明的人?」
北湘細細嗅著菜香,滿不在乎道:「為什麼不呢?他自己說了,月錢好說,那就什麼都好說了。」
玉娘看了她一眼,甩甩手上的水珠,沒再說話。
北湘知道她在想什麼,無非就是在想其他能讓自己回心轉意的說法,也怕她再把自己堵在廚房裡一通教育,便寬慰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沒事,我盯著他呢,翻不起什麼水花。」
說完,端著菜出去了,「菜上齊了,快趁熱吃吧。」
留下玉娘對她象徵性的敷衍直翻白眼,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搖頭。
北湘環視一圈,不禁眉頭大皺,「星兒呢?還沒去嗎!」
「起了起了!娘親,我起了……」
一個軟軟糯糯的小身影跳到門前,眉眼之間與北湘極為相似。
他的臉蛋上慌亂出一抹暈紅,強裝出鎮定優雅的笑容。
絕對不能讓娘親看出自己又賴床了!
看清他的臉后,程簡身形僵硬了一瞬,很快便恢復如初。
知兒莫若母,北湘當然看得出星兒那點詭計倆,只是懶得和他計較罷了。
她揉了揉星兒紅撲撲的小臉兒,溫聲道:「快去凈手吃飯。」
星兒笑著竄去凈手,慌裡慌張的,差點撞到玉娘。
玉娘笑罵道:「你個小崽子,急著作甚?」
吃飯時,北湘坐在主位,玉娘和月牙坐在左邊,長安和星兒坐在右邊,對面就是程簡。
幾人用審視的目光盯著程簡看。
程簡心裡慌亂,不知自己該看向誰,面上卻依舊掛著溫和的笑意。
玉娘首先發難,「你一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生,不食人間煙火,哪有什麼時間做活?!」
程簡笑著四兩撥千斤,道:「小生是要讀書,但也要吃飯睡覺,您放心,但凡交給小生的活,不管有多難,小生定當竭盡全力做好。」
這話當真滴水不漏,北湘心想倒是自己小瞧了他。
玉娘也不好再為難他了,心中卻依舊不舒坦。
星兒看了一會兒,發覺沒意思,也不知道這書生來幹什麼,便拉了拉北湘的衣袖,好奇地問道:「娘親,這位公子來酒樓里幹什麼呢?是要給我做爹爹嗎?」
語出驚人!
北湘差點一杯茶合在地上。
長安眼疾手快地把星兒攬在自己身後,一臉警惕地看著她,「這大清早的!可不興打孩子!!」
又對著程簡抱歉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您多擔待!」
程簡也嚇了一跳。
玉娘笑得前仰後合,最後趴在一臉迷茫的月牙肩頭道:「好你個星兒哈哈哈,除了你,我就沒再見過誰能一句話,就把你娘親氣得臉發綠的人!哈哈哈哈好小子!」
星兒不明所以,還傻乎乎地問:「不是爹爹?那難道是玉姨你找到嗚嗚嗚……」
長安上手慢了一步,還是能從捂著他嘴的指縫裡聽到「夫君」二字。
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