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北湘眼中寒光乍起,給長安遞了個眼神。
只見長安四處看了看,找到目標似的跑去牆角,撿起一塊木板。
程簡大驚,以為大娘的拆穿使得這二人惱羞成怒,想要滅大娘的口,忙跟了上去,想著自己定要在他做出「錯事」之前攔下他。
他跟上去后,聽見長安嘀咕道:「果然,又被風吹掉了。」
定睛一看,破敗不堪木板上寫著幾個不甚清晰的字——「清河樓」。
程簡有些難以置信,道:「這,這難道是……」
「小店招牌。」
程簡和那個不知風吹日晒雨淋了多久的木板面面相覷。
程簡「……」
果然不太靠譜。
長安用衣袖仔細擦掉招牌上的灰塵,幾片木屑掉落,他仔細端詳一陣,向來弔兒郎當的臉上,竟罕見地出現了幾分可稱之為「溫柔」的神色。
程簡輕挑眉。
長安道:「我們店裡的人都不識得幾個大字,掌柜的又向來不在乎這些身外物,開這家酒樓第二天隨手寫了個板子擱門口了,我與玉娘他們商議,都嫌這板子太寒酸,沒好意思往高處掛,就任他在這裡落灰了。」
「其實也是有好處的,它便宜啊!等它字跡不清楚時,讓掌柜的給補上幾筆,木板破了也可以隨時換!」
程簡真心佩服他的樂觀心態。
「這字是掌柜的寫的?」程簡仔細看了,這字乍一看不惹眼,實則很是有些功底,字體偏清瘦,走勢溫潤,轉鋒處卻十分瀟洒飄逸,頗有大家風範,卻被這坑坑窪窪的木板連累減掉不少美觀。
「對啊!」長安不以為意,反正他不懂這些,也從未在意過那些千金不換的名人字帖,會不會被寫在這布滿灰塵的破木板上。
程簡順著筆跡撫過,思索一會兒,笑了起來,道:「這樣吧,我來給酒樓修刻一塊牌匾吧,就當是給各位的見面禮了。」
長安驚喜道:「兄弟還有這手藝呢?可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會。」
「那就交給你吧,缺少什麼儘管與我說,我定會給你弄來!」
程簡也沒再客套,笑著應下了。
他既然答應了,那就不是說著玩玩的。
當天下午,玉娘從木料鋪中選了一塊上好的紅木,讓長安送去他房中。
他時間充裕,做事也有耐心,便慢慢雕琢,細細描摹,等待著它的問世,堅信它終有一天會盛名懸於繁世。
青楓鎮離京城很近,卻和京城截然不同。如果說京城是個雍容華貴、大氣磅礴的貴人,那麼青楓鎮就像是個清麗素雅、溫婉嫻靜的水鄉女子。
青楓鎮內青磚紅瓦,歷史悠久,是個遠近聞名的古鎮,文人墨客以來此游賞為傲,遷客騷人認為來此一游實為幸事,達官顯貴們也總想來這裡沾染些書卷氣。
青楓鎮內有個奇葩的酒樓,怎麼個奇葩法呢?
且聽我慢慢說與你聽——
首先體現在酒樓的名字上。
有人喚它「清河樓」,有人喚它「未名樓」,也有人說,它就叫「酒樓」。
其實它叫什麼名字呢?我也不知道,任它叫什麼吧!
其次是酒樓里的人。
它裡面有個令整個青楓鎮為之傾倒的溫潤美人掌柜,有個妖冶艷麗的紅衣廚娘,有個眉目清麗的小伙房,有個爽朗大氣的店小二,還有個可愛軟糯的小丸子,最近又來了個記錯科考時間的迷糊書生。
總之,這個酒樓里的人皆是氣度不凡。
還有一點就是,這酒樓令人捉摸不透的開張與打烊時間——有時早晨開張到中午,下午打烊;有時上午店面緊閉,下午開張;有時白天不開門,夜間才開業。
總之,開業時間十分任性,絲毫沒有身為一家酒樓的自覺。
鄰里四周常能看到這樣的畫面——日掛梢頭,聞名而來的食客站在大門緊閉的清河樓前,一臉不知所措。
這時,熱心的大娘就會善良的提醒道:「快走吧,這個點了都還不開業,估計今天上午不做飯了。」
食客詢問道:「那他們今天下午開業嗎?」
大娘一臉平靜,「不知道。」
「啊?」
大娘像是見慣了這場面,淡定道:「他們家向來如此,有時下雨了開門,有時颳風了開門,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就是開業全靠心情,吃飯全憑運氣。」
食客:「……」
太任性了!
最後,食客只能憤憤而歸,這酒樓掌柜也太任性了!
此時此刻,這位任性的掌柜正愜意地躺在清河樓後院的一棵歪脖子萬年青上,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啊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