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叢京慢慢鬆了口氣。
這樣的話,沈知聿應該不知道她是和誰一起回來。
沈知聿應該還是很好說話的。她仍舊抱著這樣一份希冀。
她放下東西去換鞋,說:「今天妹妹她們都在,都歇下了,我也要回房間了。」
沈知聿就望著這樣的她。
在他面前總是這樣的態度,眼睛不肯看他,眼裡什麼也沒有。他又不肯嚇著她,知道那樣的話,她只會避得更遠。
他說:「去吧。」
他盡量讓聲音顯得輕柔:「平時要是生活上有什麼不好的,可以直接找我。」
叢京沒有說話,只是拎著東西默默回去了。
沈知聿立在那兒,望著她進門時站的地方,聽著身後她上樓、關門,漸遠。
空氣漸漸涼了,他黑髮下那雙眼裡的冷才愈漸明顯。
一起工作沒多少天,可能是那天開了先例,此後每天下班晏黎都會在店外等她,騎著自己的單車,有時候他推著,他們一起步行回去路上說說話,有時候他載她坐自己的單車。
叢京坐在他身後,感受城市的熱風,他翻飛的衣角,還有微微顛簸的自行車,心裡像什麼漂浮著,很不真實的感覺。
她覺得他們這樣好像有點曖昧,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對她有感覺,好像有,又好像不是。
直到一個黃昏,他站在街角把一張信封遞給她。
意氣風發的少年,難得的有些緊張說了些心裡話。
「今天可能是我兼職的最後一天,我爸媽不讓我做了,他們讓我馬上過去北京我小姨家。可是,我怕走了以後有些話就不好和你說了,反正就是,很多一直想說的話都在裡面了。」
「叢京,我其實特別想大學還能和你在一個城市,可能我們一所學校,但距離能近點也好。高中,我一直在注意你,但是感覺你對誰都很冷淡的樣子,我也不敢怎麼和你說話,這可能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氣。」
「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也去北京嗎。到時候,我們一起努力。」
叢京良久都沒有說話。
她不敢置信。
她的心尖像是被什麼戳中,聽著他說完這番話,手裡那封信也不覺地攥到手裡,想說的話,卻說不出口。
暗戀的人原來一直也對自己有感覺,這是多小的概率,如果可以,她當然想立馬答應。
叢京說:「其實我有點驚訝,因為……」
她想到了沈知聿。
她現在和哥哥都沒有說清楚,沒說清楚,那要怎麼接受另一個人的感情呢。
「你給我一點時間,可以嗎。」
「好。」他說:「希望到時候是好的答案。」
他們互相靦腆地道別,他蹬上自行車走了,叢京目送著他離開才回去,心裡那股衝動卻難得地到達頂點。
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不能總這樣僵持下去。
她要和哥哥說清楚,大不了,就說她和那個男生已經在一起了,沈知聿肯定會動容,肯定也會體諒她,他不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人,哥哥那麼好。
猶豫前沈知聿還在書房和人談事情,叢京捏著那封信在門口站了好久,裡邊說的都是工作上的專業術語,她一個字也聽不懂。沉默站了良久,直到別人驚訝了聲。
沈知聿才朝她看來。
他神情劃過一抹訝異,對於叢京主動來找自己有些難以置信。
「不好意思你先出去一下,這事我們下午再另找個咖啡廳詳談。」
別人拿著公文包出去了,叢京走進去,然後看著別人關上門。她捏著手裡的信,渾身神經都繃緊了些,喊:「哥。」
沈知聿其實是有點高興的。叢京很少跟他說話,今天還主動過來找他。
他語氣很溫柔:「怎麼了?突然過來是有什麼事。」
本來很天真。
直到,很快被那封信打破了。
他看了叢京給他的信,看著上邊別人寫給她的表達愛意的字,聽著少女磕磕絆絆說自己有男朋友的那些話,他知道了她的意思。
他眼神冷漠地看向她的臉,才知道,她一直都沒有改變過心思。
「男朋友,真好,你們就是情投意合,我就是多餘的那個,註定要被你拋棄。」
他輕笑,說了那些話。
然後,把信撕了,胳膊撐到桌邊把她桎梏到自己身前。
「你以為,你還有什麼權利去找男朋友?我算什麼,你把我們之間當什麼,你以為你還能走嗎?」
叢京的心都在顫慄。
「可是,我們之間就像過去那樣難道不好嗎?你也教過我那麼多,也說過那麼多為我好的話,你管過我,還有,還有那麼多。」
「你覺得能回得去嗎?」
他手撐在她身兩邊,俯身,手指輕捋她頰邊的頭髮,動作那麼親昵,溫柔。
「叢京,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說。」
「不要再有下次了。」
她無措,無聲。
他過了很久才慢慢直起身,放了她。
叢京眼裡壓了些淚,不敢動,直到他離開了書房才漸漸鬆緩呼吸,低頭去撿地上那些被撕碎的信,埋頭,一點點把它們重新拼湊起來,然後又去找膠水粘上。
越做這些,她的眼淚就越止不住。
她不甘願,很不甘願。
她覺得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感情就被定了下來,好像未來都得是他一個人,她並非真正的接受。
之後,她沒有再和沈知聿說話。
沈知聿自己本身也清楚,他們在書房鬧得很不愉快,叢京本身對他就是又懼又怕,現在好了,導火線點燃,他們之間氛圍越不行了。
他開始考慮自己還能用什麼方法讓她接納,好像怎麼樣也不行。
至於叢京,她出去做兼職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不說話,也不理他,好像就是要試探他能容忍的最後底線,等著九月開學,她要走的時候。
反正志願她也想好了。
準備填的學校,全部都是外省的。
只要能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跟他見面,總能好的。
那兩天,宋善思也好奇她填志願的事,問:「姐,你準備去哪個學校啊?」
叢京嘆氣:「不知道,想去哪不是我能決定的,要看我的分數線哪個學校的專業能錄取。」
宋善思說:「那這肯定都可以啊,你的分數那麼高,什麼學校都是洒洒水啦。」
這口音逗到她,叢京難得地笑了兩聲,跟宋善思在沙發上鬧起來。
只是開始填報前兩天網頁進不去,加之叢京實在沒想好,她還沒開始填志願。
截止填報的三天前,樓下是沈淑和她幾個牌友的聊天聲,喧囂熱鬧。
叢京在房裡安靜待著看群里同學討論學校,她找了個鉛筆出來準備在草稿本上把各個學校的專業特點都記下來,找小刀去削鉛筆,結果注意力沒有集中,一下把手給划傷了。
刀片鋒利,血瞬間就涌了出來。叢京嘶了聲,連忙抽了紙出來按住傷口。
有點疼,血流得還有點多,她連忙推開椅子出去,想到洗手間去沖洗傷口。
樓下,沈知聿本來在跟朋友說事。有倆人過來找他,想借他最近新入的那輛深藍色超跑,沈知聿自己都沒開過兩次,不太想給他們拿出去裝逼,兩邊本來在聊天,人家剛遞了支煙過來,又說要洗手,他領著去了洗手間,幾個大男人就這樣在逼仄的空間靠著抽起煙。
叢京闖進來得很突然,因為剛好是他們都沒出聲的時候,她以為沒人直接推門進來。
撞上幾人目光時,臉色瞬間就變了下。
她藏了藏手裡沾血的紙,轉身就想出去,被沈知聿喊住:「等等。」
她停下腳步,回身有些莫知所措地看他。
也因為旁邊還有別人,她怕被發現他們的什麼異常,小聲說:「哥……」
沈知聿把車鑰匙拿給那兩人,說:「車我借了,你們,現在走。」
朋友有點詫異,但還是走了,就是臨走前多瞟了叢京兩眼。
氛圍安靜下來,門虛掩著,逼仄的浴室。
淋浴間的窗開了一半,外邊傳來淑阿姨她們在牌桌前丟麻將的聲音,外面隱約傳蟬鳴,還有隔壁鄰居小孩的哭聲,一切充滿了生活的碎片化。
他朝她走過去,她往後退。
外面還有那麼多人在,今天壓根不是什麼合適的時候,他,應該不會想做什麼。
背脊靠到牆上,她手指一下貼到冰涼的瓷磚,忽然有點清醒,喊:「哥。」
他在她面前站定,直直看她的眼。
她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氛圍,轉身想走,胳膊突然橫在自己面前,撐住牆,去路被他攔了住。
「怕我?」
「不是。」
「那,躲我。」
她沒吭聲。
他漂亮的眼就看著她姣好柔和的面孔,隱含著倔意的眼,她在家一般會比較隨便,長發拿頭繩隨手扎了起來,有捋碎發垂下貼著鎖骨。
他伸手,要去碰她胳膊,她縮了縮去躲。他動作停滯,知道她怕,但,那也沒用。
他還是很堅持地捏住了她的手,拿起來,看她手指上那道傷——
或許,這是他們自那以後第一次身體接觸,且是雙方清醒,自主的。
她皮膚紋理還是那麼細那麼白,彷彿沒有瑕疵。
他看著她手指上血跡已經凝固的傷口,問:「怎麼弄的?」
叢京沒想他眼那麼尖,她藏那麼快也看到了。
「就是削東西,不小心划傷了。」
「劃成這樣。」
估計都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她急匆匆過來又悶不吭聲。要不是他看到,準備一個人怎麼草率處理?
「你等會我。」他鬆手,接著去儲物櫃里找東西,叢京看著他去翻箱倒櫃,找東西,很快找到了一瓶碘伏,還有創口貼。
清洗傷口,用鑷子夾碘伏棉球出來消毒,什麼都做得有條不紊。
他捏著她的手,很仔細地處理,叢京盯著他細長的手指,能感受到他指腹冰涼的觸感。
她思緒有點出神。
接著有點疼,她無可避免地嘶了聲。
「現在知道疼了?」
「不擦這個就還好。」
「消毒是必須的。」幫她把傷口包紮好,他才把東西放回去。
之後,沒什麼話說,兩人之間都安靜了下來。
他目光落到她臉上,好像別的事做完了,終於能輪到他們倆的。
其實沈知聿好久沒跟她接觸了,沒有說話,沒有親昵,想做什麼也不能隨心意。
在他心裡,兩個人關係早已不一樣了。
可是她不願意,她不表態。
他不是一直能那麼忍的。
「我有那麼可怕么。」他問。
她抿唇,視線有些失神地看向一邊。
他跟著她眼神過去,察覺到她在看什麼。
盥洗池旁,那個洗手台。
他垂眸,說:「上次好像就是在這兒。」
她臉色變了變,像觸了什麼禁忌一樣:「別說了。」
「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他說。
「反正,就是不要說。」叢京手指都抓緊了,看向別處。
她知道他的意思。
那個晚上,他們在房裡做了,去浴室,又一次。她就是被他抱到這個洗手台上,周圍那麼冰涼,像身置冰川,燈光大亮,她單是回想都覺羞恥。
她這樣的反應有些逗笑他。
就好像,原來她也不是那麼沉默寡言,會臉紅,會一驚一乍,也有飽含情緒的樣子。
「所以,你也不能釋懷,就像我也是。」
他說:「有這麼怕我嗎,那為什麼那天不怕。」
叢京抿緊了唇不肯看他,下巴被他捏住,被迫抬起和他對視。
「看我,不要總是看別人。」
「不要總是,碰到我就連眼神都不敢對。」
她身體在顫慄。
看著他,白皙的臉。
「外面還有人,她們隨時會有人進來。到時候看到我們兩個在裡面門也反鎖,會完蛋的。」
「那又怎麼樣。」
她有些忍不住了。
「你是我哥。」
「我不是你哥。」他說:「我是沈知聿,至多,只是一個比你大幾歲的平常人。」
她嘴唇白了。
「你原來……不是這樣的。你原來很好的。」
他低頭,聲線放輕:「那不好意思啊。你看到的,可能是假象。」
她呼吸開始急促。
手裡還有個創口貼,他單手把一邊的條給撕了,玩著,又忽而說。
「別動。」
她不敢動了。
他又笑:「叫你不動就不動,這麼乖。」
她愈加羞恥,有一點惱意,卻又不敢明顯顯露。
他把創口貼隨手揉成團,接著才看她,手忽然掐住她的腰。
但動作很緩,他的眼看著她,手指慢慢往後延伸,像是要她逐步適應似的,很輕地把她整個人環住。
叢京渾身跟冰一樣僵滯。
「阿京。」他有點蠱惑地輕喊。
她被他牢牢抱到懷裡,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男人氣息,她恍惚張唇,感受他埋頭到她頸邊,有些難以克制的,呼吸聲。
叢京覆上他的手,想拉開,被他阻了。
「讓我抱會你。」他說。
「不要。」她很小聲地抗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或者說,被無視了。
那麼久沒碰她了,他其實真的很想,很想。
那天晚上看他那些朋友,那對情侶在那親昵就是了。
他竟然頭一次覺得有點羨慕別人,明明他也有了身邊的人,卻碰都碰不得。本來清心寡欲的人要是有了七情六慾,哪還能容忍呢。
「寶貝。」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她閉眼,耳不忍聞。
他湊上去親了一下,咬她耳垂,看她耳朵瞬間紅了,他笑:「這麼可愛。」
叢京呼吸在顫,最後提醒:「她們真的都在外面……」
「沒事的。」
「可是,真的……」
「我說我在洗手間,不會有人進來的。」
她不再吭聲。
他又說:「你這兩天是不是要選志願了。」
她嗯了聲。
「那,心儀的都是哪些學校呢?」
她不敢說,也沒有說。
他差不多懂了,笑:「是不是越遠越好的,最好是遠到我們都忘了這件事,是嗎。」
「沒有。」
「那個男生呢,跟他聯繫斷了嗎。」
她咬唇,不吱聲。
那肯定是沒有斷的。
沈知聿問這個問題前自己就比誰都清楚了,現在,他差不多都能開始摸清她的喜好和性子,她眼神這樣是什麼意思,動作又表達了什麼。
他見過多少人,和多少人打過交道,叢京這樣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哪裡玩得過他。
即使知道她和那個男生還在聯繫,他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而是笑,很溫柔純良的笑。
他埋頭,唇湊到她頸邊,忽然很輕地咬了下。
感受著她瞬間抓緊他衣服的生理性動作,心裡那點難捱的空洞感才稍微被填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