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少將軍登門道歉
第二日,天空有些烏雲,空氣里的燥熱惹人難安,獨溫國公府傳來幾道笑聲,似是破了這層陰霾。
只見那姑娘家小巧的院子里,布著一株梨花滿開的高樹,一座紅漆鞦韆,匍匐在牆角的紅鯉魚鵝卵石池,還有各色花盆草綠。
金漆走廊外圍置了一套灰白大理石石桌,上面幾碟果盤點心,兩盞玉壺茶杯,還有一本翻了過半的書。
「思慕哥哥就知道開我玩笑,這藥材哪裡是我能隨便嘗的!」姜閑月嬌嗔道,輕巧地用團扇敲了一下正在曬葯的常思慕。
她轉身坐到梨樹下的鞦韆處,側著腦袋晃晃悠悠地看地上的藥材。
「你啊,還不是你自己問我這些都是什麼味道,我才叫你嘗的。」
說罷,曬葯的男人起身。
常思慕,太醫之子,住在溫國公府附近。自小被常太醫帶著來往,因此與姜閑月甚熟。府里的人也都當他們兩小無猜,偶爾還能給閑月把把脈什麼的。
姜閑月抬眼,忽而發覺兩個人都長大了。比起小時候的瘦弱,如今雖然好些了,可也比不得尋常人康健。
常思慕生了一雙單眼皮,微微吊梢眼。臉型流暢,下巴瘦尖。渾身總帶著一股葯香味兒,不難聞反而寧神。
他最讓人記住的是眉目之間的冷淡疏離,透露著似是算計的寒感。用姜閑月的話說,像只野生狐狸。
二人時常在院中玩鬧,甚少人打攪。
這會子溫國公府來了客人,是衛景修。聽見消息的姜奉雲立刻出來迎客,又瞧見他身後的婢女神情異樣,便問怎麼了。
「是這樣的,前些日子請你們到茶樓聽戲,本將管教下人不善,這奴才衝撞了貴府小姐,今日來是特此登門賠禮道歉的。」
聽明白緣由,姜奉雲這才想起昨日小妹忽然說什麼身子不適,原來是置氣呢。
一個奴才也敢對小姐無禮,姜奉雲斜眼瞧了瞧胡桃,胸中一股冷氣。
不過姜奉雲還是表面擺手道:「她年紀小,也不記事,估摸這會兒也忘了。不過將軍有心此舉,也算不得管教不善。」
衛景修挑眉,早聽說溫國公府如今掌事的是唯一長子姜奉雲,這姜奉雲比他老子強,說話行事大膽,溫國公府能有今日富貴,想必姜奉雲暗中也做了不少勾當。
二人簡單說了會兒話,姜奉雲這頭又有哪家貴府的人找。
於是衛景修站起身,「既然奉雲兄這麼忙,本將也不好總占著你的時間。不過禮數還是要周到的,這奴才需得給你家小姐磕過頭,此事才算完。」
姜奉雲也沒推辭,找來管家給衛景修帶路,「我這小妹有時氣性大,請她過來也敢說不來,所以煩請將軍親自走一趟了。」
換作別人,估計不免覺得姜奉雲傲慢無禮,不過衛景修卻沒有生氣,提腳就走。
倒是身後的胡桃心裡暗罵:「什麼不記事,氣性大,一個溫國公府也敢對將軍擺這麼大的架子,呸!」
溫國公府滿府的木頭走廊都上了昂貴的金漆,各個柱子上還細細雕琢了不同的花飾紋路,這府是出了名的富貴,尤其到了姜奉雲這一代。
院子的奇珍異草更是種類繁多,下腳的小道鋪鑲了精挑細選的鵝卵石,府中奴僕頭上的珠釵比一些平常府里的主子還要多。
走了好幾道彎彎勾勾的走廊,途徑兩個石洞小瀑布,衛景修總算是聽見姜閑月清脆的笑聲了,甜膩膩的,讓人一下子想起那盛夏所開的白嫩梨花。
只是,剛踏進院中,衛景修便看見她與另一男子說說笑笑。那男子長得一副狐狸樣,叫衛景修見了直皺眉。
「小姐,小姐,將軍過來了。」管家走過去提醒姜閑月,聽到將軍二字,她臉上的嬌笑瞬間消失,轉而眉目的慍怒。
這一幕全落在衛景修眼裡,他不由得心道:「果然還氣著么?」
片刻,姜閑月從鞦韆上彈起來,一步步朝衛景修走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黃色的裙衫,襯得膚白清麗。從梨花樹的陰影下走出來,仿若一尊花神下凡,衛景修盯著移不開眼。
「姜小姐。」衛景修淺笑著與她說話,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姜閑月是世家千金,自然沒有一上來就混鬧的理。
旁邊的常思慕聽說了衛景修的身份,立刻行禮。
「將軍何故來此。」姜閑月抬眸,圓圓的杏眼滿是未出閣少女天然的無辜,叫人見了憐愛喜歡。
衛景修稍稍垂臉,側著頭盯她發間的梨花步搖,溫聲道:「我是來賠罪的。」
姜閑月一聽,狐疑,「賠罪?將軍罪從哪來?」
「你兄長說你不記事,不過這禮數卻不能少。昨日我府里的奴才擾了你的清聽,自然有罪。我管教不善,同樣有罪。」
沒想到衛景修也是個能說會道的,姜閑月心想,還以為將軍僅僅是個只會弄刀武槍的莽夫,以及浪蕩登徒子。
沒想到他這樣誠心有禮,姜閑月也懶得抓著不放,畢竟都是官場的人,鬧一會子就好了,不能給兄長添麻煩。
「只不過一兩句話的事,賠禮道歉不必了,辛苦將軍走一趟,我派人送你們回府。」
衛景修看著她粉嫩的臉頰,低聲笑道:「小姐好肚量,不過這奴才的不是,該罰還是要罰的。」
說完,他只朝身後側了下頭,胡桃便立刻跪在地上,縱然心裡不服,也不敢在外面造次。
「姜小姐,那日是奴婢無心的,奴婢心直口快,又是粗笨的人,得罪了小姐,還望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胡桃又按著規矩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悶響幾聲后,姜閑月看不下去,便擺擺手,「好了,起來吧。那日的事就當我忘了,日後也不為此費口舌。」
常思慕打量衛景修一眼,發覺他進來至今,眼神竟未從姜閑月身上挪走半分,一副狼子野心的模樣。
他又驚又懼,但什麼也沒說。
衛景修看了一眼身後的石桌,便知這常思慕來了多久,又瞧他與姜閑月很熟的樣子,心裡警惕幾分。
「這位是?」
進來說話好半天了,常思慕行禮,衛景修也當視而不見,如今才來問起,常思慕看破不說破。
「在下常思慕,宮中太醫院常守之子。」常思慕倒也裝得像模像樣,禮數周到。
管家則又補充了幾句,「常府與溫國公府是世交,經常來往,托常公子的福,咱們小姐的身體一直被調理得很好。」
說完,衛景修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本將也與常太醫見過幾回面,宮中好幾位娘娘的身體也是他調理的,子承父業,也算了不得。」
「思慕哥哥的醫術當然了得,我府里上下都是知曉的。若將軍有需要,太醫來不及到貴府,也可以喊上他。」
一句思慕哥哥讓衛景修眉頭抽了一下,他那黑漆漆的眼珠子往常思慕身上掃了掃,冷若冰霜。
半晌,衛景修應:「姜小姐推薦,我自然信得過。」
正說話,院子外竄來一個下人,說是姜奉雲留將軍在府上用過晚膳再走。
姜閑月只當是哥哥的待客之道,臉上也沒有不高興的。
結果衛景修卻問她:「姜小姐可是願意留我在貴府用晚膳?」
霎時,氣氛怪異起來。
姜閑月也品出其中滋味,再看管家,老人臉上憋不住笑,一邊的常思慕臉色也說不出好壞。
「你!」姜閑月走遠他幾步,背對著氣道,「我哥哥留你,你偏要我留你,愛吃不吃,哼!」
說完,姜閑月抱起桌上未翻完的書,小碎步逃離這個院子。
身後的衛景修眼中笑意更濃,只覺得像是穿著黃裙子的小麻雀羞憤飛走了。
老管家也笑著道:「小姐任性,將軍莫怪。」
衛景修哪裡會怪,難得再見到這位貌美的千金,瞧她因為自己而動一嗔一怒,別提心裡有多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