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胡桃偷簪子
魚肚白的天空一角終於消失,濃重的夜色籠罩在諾大的將軍府中,忙碌的奴僕背後,有一個人影悄然來到衛景修的房門前。
胡桃,自小跟在衛景修身邊打理瑣事的丫鬟。她是衛景修母親留下來的人,衛夫人去了,臨死前還特別交代過全府上下不得怠慢胡桃。
尤其是衛景修。
只見幽暗的後院里,胡桃貓著腰踮著腳走到門前,她瞪著個眼珠子往裡探。
屋裡靜謐,只有淡淡的呼吸聲。大概是下午在院中喝了不少,如今酣睡著。
否則換了平常,胡桃剛踏進後院,就被逮住了。
她直起身子,裝得像模像樣,又賊眼環顧四周后,緩緩推開門。
往裡走,胡桃趁著外頭的月色皎潔明亮,看見男人正卧躺在床上。
他身上的常服還沒有換,一條長腿大方地支起來,深藍的衣擺猶如孔雀尾徐徐散開。
衛景修雖是那粗糙野漢子般的將軍,可那張臉,那副身子骨的氣質,揉雜了沙礫血腥的野性,看起來宛如一隻沉睡的野獸,更具壓迫與俊逸的美。
胡桃看得漏了半截心跳,可眼神一撇,發現他床頭放著那個梨花白素簪,白瑩瑩的,與四周的昏暗格格不入。
一個大男人,揣著姑娘家的玩意兒算什麼!況且又不是那金的銀的,花樣做工更算不上複雜。
胡桃想到姜閑月那副總紅著鼻子眼兒的樣子,心裡暗罵:就會在男人面前裝柔弱,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背地裡不知道什麼德性呢!
心裡啐了一通,她俯身探過去,伸手剛要去抓那簪子。
忽然,衛景修翻了個身!
胡桃嚇了一跳,忙下意識拿手捂住嘴,耳邊咕咚咕咚地全是心跳聲,腿都發麻了。
然而,衛景修不過是翻個身,一股濃厚的酒氣襲來,他的眼皮未動,臉龐仍聚滿睡意。
胡桃保持著俯身的動作許久,久得腿麻了,她才重新往前挪動幾步。
「得快點了,不然等會江肆要來。」胡桃心想,乾脆地伸手一抓,那簪子晃了一下白光,最後落在她的掌中。
胡桃得手了,她興沖沖地跑出衛景修的院子,在走廊轉頭處撞上回來的江肆。
「哎喲!」兩人碰了個滿懷,江肆連忙後退幾步,身體綳直,臉上冷冷淡淡的。
胡桃差點跌倒,好在扶了一把旁邊的石柱。待她站好,抬眼看見是江肆,心虛又氣惱。
「你幹什麼啊!走路沒看啊!」
江肆沒回話,定定地站著。
這邊靠近衛景修的房間,他以前嫌掛了燭火招蟲,加上他自己視力好得很,便沒讓下人在這片的走廊上掛燈。
因此,這兒是全府最暗的地方。
「真是個……」胡桃想罵啞巴來著,但又細想他也跟著衛景修多年。雖然江肆不屑背後說人,可胡桃多少面子上還得做做功夫。
況且,她現在的處境正是不能張揚的時候。
於是胡桃輕咳一聲,臉上表情帶點不自然,「得了得了得了,讓開,整天一副這死相……」
她一邊碎碎念,一邊推開擋住路的江肆。走了幾步,才試探地回頭,看見江肆早已往衛景修院中去了。
霎時,胡桃舒了一口氣。
第二日大早。
胡桃正在整理裙角,看著鏡子前的梨花白素簪,她嗤笑一聲,又對著鏡中的自己擺弄幾下,滿意后才出府。
她去了溫國公府,說是給那鸚鵡送飼料來的。
管家沒多問,聽見是衛景修派來的,便領著她到姜閑月那處。
「姑娘可能得等一會兒,我們家小姐這時候在把平安脈呢。」
胡桃默不作聲地朝他躬腰行禮,等管家走了,立刻對著背影翻了個白眼,心說:一個千金給你們寶貝的。
等了好一會兒,胡桃額角都是汗了,心裡滿是怨氣才被閑月身邊的丫鬟請進房中。
「久等。」
胡桃一進屋,就聞到清甜的氣息。原來是房門中央擺著一個銅製焚香爐,上面飄著縷縷薄煙。
房間裝飾多為清雅娟麗的青翠霧衫,桌子統一用了檀香木,左側建了個頂高的書櫃,裡頭擺滿了書卷。
右側由珠簾相隔,隱約看見千金閨床。
胡桃以為這房間也該是女兒家粉嫩的裝扮,卻不想更似那清麗書屋。
「奴才胡桃,奉衛將軍之名來,將一樣東西交還給姜小姐。」
閑月正在掀蓋喝茶,背著窗檯,暖意隨陽光傾瀉在她的半身處,朦朧地籠罩成一副懶洋洋的美人休憩畫卷。
「什麼東西。」閑月漫不經心地答道。
臉側的小絨毛清晰可見,皮膚吹彈可破,讓胡桃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美麗是自己沒見過的。
胡桃上前一步,掏出那支梨花白素簪。
霎時,房裡的其他丫鬟表情微變,互相看了一眼。
姜閑月心裡咯噔一下,她昨晚沐浴更衣時才發現自己發間的梨花白素簪子不見了,可她不敢聲張。
一來,這簪子是已故母親的遺物,她從不敢怠慢。二來,此簪屬於女子貼身的東西,落到男子手裡,怕惹人非議。
姜閑月昨天就叫貼身的丫頭沿將軍府路上找,她也不敢告訴姜奉雲,生怕被責罰。
如今送回來了,姜閑月算是定了一顆心,心道好在那衛景修主動送回來,否則就要自己去問,到時不知道那傢伙又有什麼壞主意!
可沒想到,姜閑月剛把簪子重新插入發間,就聽見胡桃略帶嘲諷的語氣說話。
「這到底是女兒家貼身的東西,還你又怕拂了你的心意,不還,我們將軍也不是隨便的人。小姐以後好好檢查著,別再丟三落四了。」
閑月撫弄簪子的手一滯,看向胡桃,「什麼?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落你府上?」
「胡桃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咱們少將軍見多識廣,什麼樣的女子都給他遞過情物。好比什麼簪子、綉帕、更大膽的,連貼身衣物都敢落府中,如此次數多了,我們自然明白姑娘們是什麼心思。」
閑月聽完,臉色冷了。
「這簪子屬於無心之失,我溫國公府的千金犯不著倒貼你家將軍。」
她語氣越發生硬,想到昨天他圍著自己打情罵俏的樣子,今日又來這一遭,真是好沒意思的人!
「麻煩胡桃姑娘轉告衛景修,日後不必總是找我說話,免得人多口舌,傳些不好聽的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