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抉擇】進退之間
中軍大帳內，皇太極寬胖的身軀將椅子擠的滿滿的，近些年來他的身體有不斷福的跡象，炎熱的天氣讓他滿頭大汗，軍營當然比不上盛京的皇宮中舒服。他已經好幾年沒有親自率兵征伐了，這一路奔波也夠他受的。
年輕的多爾袞跪在他身前，光亮的腦袋頂著地面請罪：「微臣有負大汗所託，西征軍折損近半，請大汗責罰。」皇太極面sè無一絲波瀾，雙手按在椅子兩邊的把手上，看姿態想站起來，最終只是挪動一下屁股，繼續靠在那裡。
「起來吧！」皇太極的聲音飄蕩在空中。
多爾袞跪立不動。
侍立一旁的岳托無法再沉默下去，出列跪在多爾袞身邊說：「此禍非戰之罪，源頭卻在我這裡。請大汗定罪。」
皇太極語氣漸趨嚴厲說：「蒙古大軍還在幾十裡外，這些事等到了盛京再說吧。」眼前這兩個人是宗族中僅有能跟上他想法的人才，此次兩白旗遭此大敗全在補給，多爾袞是想要個交代。但岳托他不可不罰，又不能徹底廢黜。
岳托是最早追隨皇太極的小貝勒，當年阿敏和莽古爾泰還桀驁不馴的時候，鑲紅旗旗主岳托說服了自己的父親正紅旗旗主大貝勒代善支持皇太極，因此深得皇太極信任。如今大金內部實際上分成三塊，皇太極吞併了莽古爾泰和阿敏的兩藍旗實力最強；兩白旗是當年**哈赤留給三個幼子多爾袞、阿濟格和多鐸的親兵，戰力強勁，實力次之；代善和岳托一脈的兩紅旗實力再次。
多爾袞爬起來，瞥了一眼身邊的岳托。在清除四大貝勒中的莽古爾泰和阿敏的鬥爭中，皇太極扶持起他和岳托兩人，既用兩人，也讓兩人彼此制衡。岳托的兩紅旗實力比不上兩白旗，但此戰之後，兩白旗損失不小，雙方實力已趨均衡。西征大軍的失敗，七成責任要歸到岳托頭上。他堅決請罪實際上是逼迫大汗追罪岳托。
阿濟格出列解圍道：「微臣願為先鋒，先率軍擊退蒙古人。」
「一萬人啊，一萬女真人的血換來了一個團結的蒙古。」皇太極用無人聽清的聲音喃喃。西征軍消耗的糧草已是大金一年的積蓄，去年征大同所獲已花費一空，現在還要和蒙古人作戰嗎？
「每一個士卒都是我的寶貝，再死在這裡毫無價值，撤軍吧！」皇太極聲如滾雷。
此言一，震驚帳中諸將。
杜度立刻出列請命：「蒙古人膽敢聚集冒犯大金，必須要給予懲戒，若非如此，何以震懾諸部？」
皇太極開口相問：「我大金的國力和大明開國時相比如何？」
「不如。」杜度誠實回答，大明太祖朱元璋驅除了漢地所有的蒙古人，多次征討草原，當然不是如今僅占遼東一隅的大金可以比擬。
「所以刀劍是征服不了蒙古人的！」皇太極喘了口氣，接著說：「沒有那支軍隊願意和他們在草原上捉迷藏。」
阿濟格忍不住問：「難道就此放過他們不成？」
「兵者兇器矣，不可不用，也不可濫用。有的時候，退就是進，進就是退。」皇太極的話高深莫測。下屬眾將滿臉迷惑，只有岳托面微露喜sè，多爾袞若有所思。
在蒙古五汗進退維谷中，六萬女真人撤離托克托草原進駐漠南。皇太極駐馬在歸化城外，當年他下令燒毀了這座城市，沒想到不到兩年又重新煥了生機，真是個好地方，蒙古人離不開這裡。現在他認為留下她比摧毀她更有價值。
他問身邊的濟爾哈朗：「俄木布還沒有回復嗎？」
「他已經答應，可能路上有些耽誤。」
皇太極面露可惜之sè說：「岳托的想法是好的，但cao之過急了。」
濟爾哈朗和岳託交好，接機幫岳托說情道:「畢竟年輕，岳托是我大金中難得能顧全大局的臣子。」
皇太極猜中濟爾哈朗的心思，笑著說：「你放心吧，當年的事我是不會忘記的。」
「大汗的心胸比蒙古人的草原還有遼闊，此乃大金之福矣。」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但如何拍好馬屁也是本事，這幾年來一直隨在皇太極身邊，濟爾哈朗的馬屁功長進不小。
一天後，兩千多鑲紅旗女真俘虜趁土默特看守不注意逃向歸化城，在和女真大軍彙集后返回遼東。皇太極給俄木布汗開出的條件，釋放兩千鑲紅旗俘虜，他將保證不損漠南一瓦一草。早已不想和女真為敵的俄木布汗當然不會拒絕此等好意。
無法消滅多爾袞大軍，沒哪個蒙古部落敢屠戮這些俘虜，多留一ri就要多供一天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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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哲樹立的敵人現在沒有了，膽大如車臣汗也不敢前往遼東去追擊女真人，那純粹是找死。蒙古大軍在托克托草原又駐紮了三天，五汗之間討論了半天沒個結果，札薩克圖汗第一個以糧草不足為由率部北去，緊隨在後的車臣汗。
車臣汗像忘記了一般，沒有再向俄木布汗提起過烏蘭公主的婚事。
額哲率察哈爾部進駐河套，在黃河沿岸游牧，土謝圖汗留下來陪他。土默特部返回了歸化，土默川和涼城將熟的米粟微黃，那是從山林中返回的漢人的希望。
漢騎返回狄寨，五千人在漠南大戰中折損了三成，翟岩已準備在大明招募兵士補充，山陝之間只要有銀子和糧食，十萬大軍也可以招得到。他們現在名義還是土默特人的漢部，但俄木布汗和翟岩自己知道，先有俄木布汗扣留翟岩，再有翟岩逼迫俄木布汗，兩人的關係再也無法返回到當初，只不過公開決裂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芒牛山和黑山仍在漢部的控制下，歸化城商盟的商鋪很快又重新營業，皮毛牲畜，茶鹽糖醋，應有盡有。漢人和土默特人相處沒受到兩人的影響，一如當初。
狄寨邊，翟岩坐懸崖邊的岩石上看著急奔流的兔毛川水流，燕七和奚思陪在他身邊。
「皇太極好手段，舉手投足間化解八萬聯軍！」想了這麼久，連翟岩也忍不住讚歎。
「他越聰明，對漢人可不是一件好事！」燕七翹起嘴唇，面露不豫之sè，顯然很不贊同翟岩誇獎女真酋。
「我要回大明！」翟岩遙望邊關，他看不見千里之外中原大地已白骨千里。
燕七露出會意的笑容，說：「什麼時候回去？我陪你一起。」
翟岩呸了一口，笑著說：「我說的是漢部要回大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
燕七毫不為恥，振振有詞道：「男人總是離不開女人的。你不想媳婦嗎？」連奚思也忍不住爆出歡樂的笑聲。
（此書第一卷結束。預計5o，如今寫了54。感謝各位書友的支持，說句實話，在十幾萬的時候確實想太監，第二卷的思路我還要再重新整一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