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風燈城（十）

「那段歷史，正是『女神的生命不如人們傳頌如若永恆，雖然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但她將於漫長的歲月之中，歸於長眠』。」克萊姆說道，「根據後續沙冬烈克用魔法的鑒定，此文獻毫無疑問是『守護者』親自寫下的，而且根據時間，它應該是被記錄於那次和巨人神靈大戰之前。」

「怎麼可能？！」諾德是忍不住驚愕出聲，藍色的衣衫隨著他本身的恐懼微微顫抖。

「瞧把這小子急的，我還沒說完呢。」克萊姆嘿了一聲，喝一口酒，繼續說道，「在我們的記載之中，守護者和巨人神靈同歸於盡了不是？」

「對，但......」諾德一時間有些混亂。

既然女神的生命在大戰之前就已經剩下不多，而守護者和巨人神靈也在大戰之中同歸於盡，那麼現在風燈城信奉的神靈，降下神力的神靈......究竟是什麼？

「事實是，女神在那次大戰之後也確實沒有逝去。」烏爾烈克用沉穩的聲音繼續說道，「但，女神利用了守護者。她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巨人神靈，正是她自己吸引而來的。」

諾德呼吸一滯。

「守護者在那場戰役之中，與巨人神靈大戰。他們實力相當，打得兩敗俱傷，但，最後他們不是因為相互的爭鬥而同歸於盡，而是女神將奄奄一息的兩位神靈用強大的神力殺死之後，將他們化為了自己的生命。這場大戰，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陰謀。」

諾德漲紅了臉，但嘴邊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他想要為自己信奉神靈辯解，但又不敢反駁自己的英雄。

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這證據並不充分，如果兩位英雄的話就此停止，他就反駁。

但烏爾烈克沒有停下自己沉穩的語調：「大戰之後，守護者卻沒有完全死去。他的遺體化成了風燈城的白石城牆，一直用微弱的意識，在這個地方留下記錄。而女神，大概是因為吸收完兩位神靈的力量之後，認為兩位神靈徹底死去，掉以輕心了。」

「至於為什麼女神大人沒察覺到嘛。」克萊姆放下酒杯，「守護者化作的城牆是神靈的本體，是強大的防禦武器，她想要查到這個地方，就相當於要摧毀半面城牆，這對她來說也是不值當的事情。多虧女神的仁慈，守護者勉強存活了下來，一直想方設法留存記錄。直到某次契機，沙冬烈克找到了這些記錄。」

「我決心要幫助守護者重新奪迴風燈城，於是建立了『燈下』這個明面上的組織。」

一個年邁，但富有氣力的沙啞聲音從陰影烏爾烈克的背後傳來。

諾德看著那裡，一個白髮蒼蒼，面容硬朗的深藍長袍老人從暗影之中浮現。

就和刺殺詹妮斯主教的暗影刺客一樣。

而諾德也認識這幅面孔，他在很多地方都能看見這位深藍長袍的老人的畫像。

畫像的藝術處理，讓他已經顯得無比威嚴，但是任何一個畫過他的人都說自己的技術拙劣，無法完全復刻這樣的人物。

克萊姆先是驚得瞪大雙眼，隨後牙齒微微咬緊，眉頭微皺地看向烏爾烈克。

烏爾烈克眼神微變，隨後恢復了那副勇武而沉穩的神情，他有些意外，但並不多。

很顯然，他們都沒有料到沙冬烈克的出現。

「看樣子你認識我，孩子。」老人溫和地笑著，「但我們沒有直接見過，我還是做個自我介紹吧。我的名字是沙冬烈克，目前是『燈下』的領導者，也是所謂『暗影刺客』的領導者之一。很高興認識你，諾德。」

威嚴只能展示其中一面，而他......實在太過複雜。

他可以無害得如風中殘燭的老人，可以睿智得像久經風霜的智者，可以蕭殺得如身經百戰的將軍。

也可以像現在這樣，既展現暗影刺客詭異一面的同時，展現自己如智者一般的溫和。

方才那位手持禁魔刃的暗影刺客刺殺詹妮斯主教的畫面給諾德帶來的震撼是巨大的。

雖然目標並不是他，但毫無疑問，他感受到了死亡離他非常，非常之近。

毫無預兆，僅十秒間電光火石之中結束的戰鬥，對於一個少年來說還是太可怕了。

而沙冬烈克......諾德說不上來。

隱居，生死未卜的傳奇守衛，是反對女神的人，建立「燈下」，領導暗影刺客那樣的人物。此刻他面容和善，卻給他比那個詭異的暗影刺客更大的恐懼。

那個手持禁魔刃的刺客是看不見的恐懼，而這是看得見的恐懼。

「首領，這孩子，您......」克萊姆的粗獷語氣見到沙冬烈克之後，變得畢恭畢敬起來。

「克萊姆，我想我和諾德友好的問候結束了。」沙冬烈克毫不客氣打斷了克萊姆，接著，他以那如若冰淵的深藍雙瞳，看著諾德充滿恐懼的眼睛，語氣驟冷，「近期，風燈城出現了一名怪異的『飛賊』。」

諾德感覺自己的呼吸停滯了半秒鐘。

「原來你讓我們把諾德叫來這裡，是為了這個嗎？」烏爾烈克微微閉上雙眼，沉聲著自言自語。

克萊姆大大咧咧的表情已經變得複雜起來，他的腦門上冒出了涔涔細汗。

「『飛賊』行徑囂張，盜走了許多物品。而失竊的地點，包括民居，城邦中心，圖書館，學校，以及此處的儲藏室。我的部下們告訴我，失竊的物品之中包括幾件號稱『風燈城最高機密』的『三級』物品。」沙冬烈克沒有理會烏爾烈克，他跺著步，靠近了諾德，「這對於『燈下』可是奇恥大辱。我下令搜查，但幾次的搜查，他們都給了我非常不滿意的結果。」

「先生......」諾德的喉頭蠕動。

「我的部下不是沒有能力，他們或是十分優秀的偵查員，或是身堅如鐵的戰士，我信任他們。他們屢次的失敗，讓我有了不少的猜測。其中，或許他們遭遇了他們不願意麵對的思維盲區，或者是遭遇了他們也難以面對的強大敵人......但無論如何，任何失敗都不是沒有原因的，任何難題也都不是沒有道理的。」沙冬烈克語調平穩，卻透露出一股肅殺之氣，「於是我認為，我必須親自下場處理這項事物。而現在，我找到了答案。簡單說結論吧，諾德·布萊克索恩即為飛賊，屢次盜走吾神聖物，是阻礙吾神的罪人，即刻起要排除。克萊姆·布萊克索恩，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諾德·布萊克索恩的腦中一片嗡鳴，被揭穿盜賊身份的震驚，以及......

克萊姆·布萊克索恩，他第一次知道克萊姆大叔的全名。

「不不！不......等一下，沙冬烈克大人。」克萊姆冷汗都下來了，語氣也變得相當紊亂，「現在失竊的聖物還沒有尋回，我們應該讓諾德幫助我們......」

「克萊姆，聖物已經有人在陸續尋回，況且我們的神也不是單憑聖物被竊就無法戰鬥如此脆弱的存在。」沙冬烈克沒有讓克萊姆說完，「他騙過了有吾神加護的我們，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盜竊走了吾神的聖物，而且這麼一段時間之內我們都無從發覺......時間不多，我只說這一個推測。諾德是那位女神直接指使的存在，極其危險。」沙冬烈克的手上，一把毫無花哨的利刃閃耀了它極為駭人的寒光，「有時候要守護一項事物，除了防禦，也得殺戮。我別無選擇。」

斬釘截鐵，不留後路，克萊姆要說的話語，已經完完全全被看穿。

「沙冬烈克！」克萊姆憤怒地大吼，他一錘桌子，就要站起。

諾德的父親死於魔物，他的母親在他有記憶的時候就這麼說了。

「這是最後一次警告，克萊姆，坐下。」說話是烏爾烈克，面沉如水的他一隻手已經搭在了自己腰間的刀刃上。

而諾德聽她的母親說，諾德還有個舅舅。

「你不能這麼做！」克萊姆悲愴的聲音讓整個暗室都在顫抖，他握著的劍刃在顫抖，已經有一半出鞘。

他沒有死於魔物，但是在諾德的父親死去的那一次事件中，他背叛了他父親。

那一隊的隊員歸來之後報告，他做了凶賊的幫凶，背叛了諾德的父親。

那位舅舅的名字為人不齒，在他記憶模糊的時期簡單一提之後，再未有人提起。

諾德也在歲月之中忘卻他們家中有過這麼一位親戚，畢竟他們家的血親也算很多，誰也不會去記一個遠久時期就去做了惡人的親戚。

「而現在——是這麼一回事嗎？」諾德喃喃道。

他的眼中原本有恐懼，此時，又多了悔恨。

他心中填滿了罪惡感，現在他要利用的他的舅舅了。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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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線任務已完成】

【全部主線任務已經完成，您已完成該劇本。可選立即離開劇本，或將於遊戲時間600s后自動傳送。】

神職人員們的歌頌聲之中，紙鏡毫不費力地將四種花放在了教堂裡面那塊巨大白石板上。

幾個小時裡面，大量的書籍閱讀和詹妮斯的指導下，紙鏡了解了教堂之中的白石板是為何物。

那是大戰之前，女神為自己復活失敗而準備的後手。

白石板實際上就是一個強大的魔力轉換器。其構築的魔法，讓其擁有魔力儲存功能、神格儲存功能以及自動吸收天地魔力，轉化成神靈可使用「神力」的功能。

如果女神在那次行動之中還是不幸殞命，她的最後一絲神識就會進入這裡，讓白石板對外展開一個以女神壽命來說都要漫長無比的隔絕結界，以躲避外界的窺伺，及進行神體的修復。

不過現在......並沒有用上。

於是它就被改造成了風寰教堂的聖物。只要將正確的四種花朵，放在石板上四個正確的地方，花朵就會化成神之泉流出。

最後，用附魔的聖瓶承接泉水，讓其變得完整后，就能獲得非常強大的四瓶「神之泉」了。而且畢竟是女神本人花了不少時間自己製造的，使用起來的實際效果比女神本人操刀製造甚至都還好上不少。

另提一筆，白石板這個東西是不是看著眼熟？

沒錯，守護者也做了個同樣的......而這個東西，就是他的城牆。

兩位神靈在漫長的歲月之中都是留了一手，只能說盡了人智之後，都殊途同歸吧。

紙鏡在放上四朵花后，白石板開始發出亮光。

花朵還沒有化作「神之泉」之前，【前往位於風燈城最高處的教堂，將四種花朵分別放在白石板之中正確的地方，激活「神之泉」。】這個任務就已經顯示被完成。

而令紙鏡意外的是，這居然就是全部的主線任務了......

「嘛，畢竟也是個新手難度的教程關卡，這也正常。」紙鏡看了看自己的lv1，稍作思索，決定隨系統。

不過主線任務的欄目並沒有就此跳完，遊戲菜單的主線任務那一欄跳完之後，下面又出現了一行新手教學介紹的字幕。

【完成劇本之後，玩家可以在個人空間之中，通過消耗資源回看劇本錯過的內容。根據內容的重要性，消耗資源的程度也不同。本資源一般指無支線的分數。】

「好傢夥......這樣要逼死多少強迫症啊？」紙鏡嘴角一抽，雖然不是她自己口中的「強迫症」，但不完整的劇本，也總能讓她吊起不小的胃口。

這是真實的世界，而不是遊戲，紙鏡一直都沒有忘記這一件事。而真實世界裡面發生的事情，系統本身再強大，能做的干涉也是有限。

畢竟玩家是第一視角，經歷未歷之事。不是每一個人，都能了解劇本發生完整的故事。所親身經歷和了解，通常就是一般玩家的經歷，也就是他們了解的故事了。

而深藏在水下的那些真相，沒有精心的破解，就永遠只在水下深藏——你不能指望把所有的線索和故事，都送到只會打打殺殺的莽夫面前。能夠知曉真相的，只有一步步耐心，一步步都明察秋毫的玩家。

但，畢竟是個遊戲嘛。實在是想看劇情得沒辦法——就付費看系統給的倒帶唄。

這裡要牽扯到倒帶的機制和一個遊戲的充值機制，此處暫且不表。

現在，早已準備好的附魔瓶子放在了白石板的下方，正準備盛接葯花滴落而下化成的神之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