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欲借鴻門宴 窺得人心現(十四)
韓天朝對於臨走時,宋慕陽突然問自己,最近睡眠怎麼樣,會不會常常做夢的這個問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好含糊其辭的說,因為這一段時間,醫院裡的事情和醫院外的事情都很多,應酬的事也多些,所以晚上的睡眠質量一般,但到底做沒做夢,自己就不太記得清了。韓天朝記得宋慕陽好像是笑了笑,讓自己多注意身體,說做夢太多,影響休息質量,呵呵,拿這些東西,說給我一個省內超一流的醫生專家聽,有什麼意思嗎!坐回自己的車上,吩咐完司機送他回家后,韓天朝便閉目將頭靠在車座頭枕上,開始復盤今天的整個餐會過程中,宋慕陽對自己以及其它人說過的每一句話,想要從中得出結論。對於葉露的脫穎而出,韓天朝並沒有感到太意外,之前幾番接觸下來,這個女人那柔中帶剛,嫵媚動人長袖善舞的外表下,果決堅韌的性格給韓天朝留下了較為深刻的印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比周醒龍更適合做為一個集團公司的掌權人,宋慕陽這樣一個在商場上浸淫多年的老手,怎會看不到這一點,所在,當他的意識到周醒龍的問題后,便當機立斷以她取代,的確是明智之舉。「哼,宋慕陽那話里話外,似乎是在疑心我,有意造成了周醒龍現在的這副模樣,我要真有這本事,還容你整天對我這樣頤指氣使!噝,不過話說回來,上次在周醒龍的神識世界中,我雖沒有如呂修才那般手段,將自己的一縷神識摻入其中,但在周醒龍修復自已損失的神識過程中,到也看出一些門道來,說不這以後,還真能派上大用場!」一想到前段時間裡所發生的事情,韓天朝的思緒一下便被帶了進去,一時竟忘了迫在眼前的危機。「他媽的,會不會開車!」司機小陳小聲的一句咒罵,將韓天朝的思緒又拉了回來,對於今天宴會間,劉飛鷹將呂修才也找過自己的這個話頭,引向自己這件事,韓天朝也不完全覺得意外,換作他,可能也同樣會作出這樣的「戰術安排」,只不過,他會做得更隱匿些,不會如劉飛鷹這般的讓人厭惡與警惕。「我說的那些話,宋慕陽會信幾成?如果不信的話,他會怎麼猜疑這件事情?但就像劉飛鷹先前那明顯是胡說八道的話,宋慕陽也沒出聲制止或質問,又是為什麼,莫非他有什麼辦法可以自己找到真相?」想到這,韓天朝禁不住,將原本靠在座位的圓胖腦袋直了起來,冷汗陣陣,「宋慕陽他是怎麼知道小萬幾人的存在的?舒雪呢?她也暴露了嗎?」想到這,韓天朝只覺心頭一緊,這所在事情裡面,他真正在意的還是舒雪,「現在看來,只能且戰且退,一來宋慕陽不可能一直呆在國內,他遲早要返回加拿大那邊,到時如果實在逼的緊的話,就把小萬拿出來頂一頂,只要能保住舒雪不被發現,我的計劃就不會有大的損失!而且我還得加緊『消化』觀察周醒龍修復神識的所得,只要能從神識層面控制住舒雪,那即便她被宋慕陽發現,我也不會喪失在這件事上的優勢!」雖然有可能在事關緊要時,需棄掉萬一森這顆卒,來保全舒雪這枚帥,韓天朝也覺心疼,但對於他來說,萬一森只是他自創門戶前進道路上的一環,而舒雪則是這項計劃中的基石,兩者孰輕孰重,如何取捨,韓天朝心中自有判斷。「沒想到呂修才這個老鬼,臨死居然挖了那麼多的坑,讓我們這些人紛紛往裡跳,而且看今天這情形,這事情的真相,就連宋慕陽也被蒙在鼓裡,他今天將我們這一幫人全部聚在一起,就是想讓我們因各自利益的衝突,為求自保而相互撕咬,他好趁亂從中獲取想要知道的信息,劉飛鷹忙亂中將火燒到我身上,就是著了這道。」當想定了舒雪的事後,韓天朝的心緒也漸漸平息下來,開始有條不紊的思索下一步的應變計劃。「宋慕陽最忌諱的便是我們這幾人私下串聯,瞞著他做事,之前利用許傑這個『多面間諜』來相互牽制,這次被呂修才這事一『鬧騰』,許傑的作用算是沒有了,而且此事還有可能逼迫著我們中的幾人,必須聯手才能自保,比如我和劉飛鷹,宋慕陽認定了呂修才與我倆人間有利益交換,今天的出聲詢問,只是個開場白,無論我們今天說什麼,他都是不會相信的,現在雖不知宋慕陽會有什麼手段來獲取想要的答案,但僅憑這一份共同的「被關注」,就讓劉飛鷹和我,不得不共同面對隨時到來的信任危機與未知手段。我當然不會告訴劉飛鷹,呂修才許我的條件,我相信,劉飛鷹同樣不會說出他向呂修才要去的好處,不過,這樣一來,到讓我和他之間的這種『同盟』關係有個某種更微妙的默契!」韓天朝想得有些出神,他的身體再次滑進了綿軟的座位中,使身體處在了一種最舒適的姿態中,「劉飛鷹與周醒龍從來都不對付,這點到不用我擔心,而這次我救了周醒龍,不管他本人現在領不領這個情,至少在葉露那裡,是受我這份情的。如今,是葉露當了這個家,我也恰好能借著這個人情,處理好這一份關係,這樣一來,我就能比劉飛鷹要多一處退路!」韓天朝暗自盤算,「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我與周醒龍在神識世界中遇到的那個婦人,而且按葉露之前所說,應該還有另外兩人,這三人到底什麼來頭,為何要對周醒龍發難,並且在我出手相救時,還極力阻止,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如果他們因此找上門來,會不會對我不利?但如果他們的目標只是周醒龍,我從中能不能有機可乘,甚至能聯手對抗住宋慕陽,更快達成我脫離宋家,自立門戶的計劃也說不定!」韓天朝今天第一次,情緒真正變得愉悅而興奮起來,就在這時,「呲......」車輛的輪胎與地面的道路急速的相互摩擦著,在已然清冷無跡的夜色街道間,傳出了一陣刺耳的急剎車聲,原來,剛才韓天朝所乘車輛在經過一段沒有路燈的街道路口時,突然從茂密綠植中竄出一個人影來,看樣子是想要過到馬路的那一邊,他可能也沒有意識有車輛正從這裡經過,一瞬間,人與車都被嚇了一跳,同時站定在了路中,也多虧司機小陳駕駛經驗豐富,忙亂之中,仍舊採取了最恰當的應對措施,當急剎車音落時,汽車的車頭幾乎已經頂在了那人的腰腿處,小陳一身冷汗,一腳踩到底的剎車久久沒有鬆開,而小腿肚子也從緊張僵硬,開始微微抖動起來。車頭那人,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半響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各處,可能是發現沒少什麼零件,車輛的燈光晃得他看不清車上的動靜,又見沒人下來與了他理論,便一步兩回頭的挪步走到了街對面,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而此時,小陳聽到韓天朝的呻吟聲,連忙回身去查看,只見,上車后並沒繫上安全帶的韓天朝,在剛才那緊急制動過程中,整個人毫無防備的撲向了前排車座,而韓天朝那圓胖的腦袋也在慣性作用下,狠狠撞在了前排車座后一處裝飾用的金屬掛件上,萬幸的是,這金屬掛件上沒有任何稜角,只是一個扁平的物件,但韓天朝這一撞擊,期間一點保護動作都沒有,「咚!」的一聲,真把他給撞得七暈八素的,其後才慢慢感受到的那劇烈疼痛,讓韓天朝忍不住哀嚎出聲來。「韓院,韓院!」小陳手忙腳亂的翻身去扶正在捂著額頭,呲牙咧嘴的怪叫的韓天朝,還好,這種硬碰硬的疼痛,過了那股勁以後,也就沒有什麼大礙了,韓天朝逐漸穩住了鼻中的呼吸與口中的呼喊,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跌落在地上的眼鏡也被小陳拾起遞還給韓天朝,「還好沒有撞碎鏡片傷及眼睛!」,韓天朝查看一番后,心裡暗自慶幸,看到一旁的小陳,滿臉的歉意與羞愧,韓天朝正想出聲訓斥幾句,一來化解一下剛才自己那有失身份的哀嚎聲所造成的尷尬,二來,也是讓這個開車總是有些冒失的年青人,受點教訓,長點記性。不等韓天朝發話,他的腦海突然閃過,剛才撞擊時,「咚!」的一聲響的瞬間,那似曾熟悉的感受不斷湧上心頭,之前夢境中畫面,如摔在地上的無數塊拼圖碎片,沖著自己急速飛來,繁雜而混亂,畫面一時很難成型,但那「咚咚咚」的聲響卻是異常的清晰,「做夢?宋慕陽先前為什麼會突然問我最近有沒有做夢?他是指這些夢嗎?他為什麼會知道?這夢到底是什麼?」韓天朝張開了嘴,卻是愣住了神,口中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自那天,從韓天朝的夢境世界中狼狽逃離后,尹世仁好幾天都有些心神不寧,對於在他親自構建起的夢世界中,那個突然闖入青年的一言一行,尹世仁直到現在仍是心有餘悸。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那青年只是舉手間的細微動作,便讓尹世仁確信,此人是夢行世界中的至強者,自己處心積慮,精心構建起的想要引誘韓天朝入套的夢境世界,在那人眼中,有如一粗陋的玩物,不值一駁,不值一品,更不值一戰。這人是誰?他與韓天朝是什麼關係?如果他與韓天朝是一夥的人,那為何他在有絕對實力截留下對手的時候,放我離開?尹世仁把自己關在小樓的辦公室中,斜靠在椅子上,眼睛並無具體焦點的盯看著對面因年久失修,而發黃開裂的牆壁,一隻斷尾的壁虎正躲在縫隙間,屏氣凝神,似是在療傷靜養,又像是在伺機出擊。「玲瓏塔」早被尹世仁從櫃中拿出,擺放在了辦公桌上,他本是想著利用這修整完善塔身的時間,平復自己心緒難安的情緒,可結果卻是,那青年的形象一再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而每次出現,都會讓尹世仁感到惶恐而氣泄,根本無法專註於手中的動作,最後,只能作罷放下。突然,原本靜靜端放在辦公桌上的「玲瓏塔」,塔身微微顫動了一下,而與之心神相連的尹世仁瞬間感受到了這種異常,他立刻坐直了身體,儘力將臉貼近塔身,用雙目去查看,「嗡......」塔身又是輕輕一顫,這回,塔頂的小鈴也在這搖動中,發出了輕靈的一聲響,「叮......」,尹世仁一驚,忙將一縷神念潛入塔中,下一刻,他便身處在了塔身之中。塔中仍舊空無一物,也空無一人,最近,這裡很少有提出想要在此暫居的亡魂,那圓弧型的穹頂沒有一絲的空隙,光潔滑潤的牆壁白凈如洗,這使得當初何冬離開時,在牆上歪歪扭扭寫下的那一行「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日江湖再見」的幾個字,更加顯得是那麼的扎眼與難看。此時,彷彿一切如初,但尹世仁抬眼時卻發現,正是牆上的那一行字,在輕輕的顫動著,並不斷向外迸發出道道震蕩波紋,近而帶動起整個塔身的震動。尹世仁緩步走近,遲疑片刻后,將手觸碰在了那行字的上面,就在這一瞬間,一道輕微卻也清晰無比的,有如電流般的酥麻感,自指尖,透過手臂,穿過脖頸,直擊在了尹世仁的腦海神識之中,就在相連接起的那一刻,那酥麻的電流感,似乎又轉化成了一個個若有若無的聲響,尹世仁沉心凝神,極力去體會與感受那個聲音,終於,他漸漸聽出了那是一連串的顫音,卻是一個男子的聲音:「喂、喂、喂......」,尹世仁按捺住心中的驚愕,忍了片刻后,終於,問了一聲:「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