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別聽他忽悠
鄭毅連忙一低頭。一千多頁的教材擦著鄭毅的頭皮掠過,和他背後的牆壁的撞出了嘩啦啦的聲響。「鄭毅,你他娘的都幹了什麼!」鄭毅循聲看去,聶文群正站在辦公室的門口,臉上是狂怒中夾雜著一絲隱藏不住的狂喜表情。這幅表情,和當初給自己量身打造了「關胸過程不當,導致陳芯蕾死亡」這口大黑鍋的時候,如出一轍。鄭毅只覺得一股火焰正在自己的心頭燃燒。眼瞧著手裡的教材砸空了,聶文群快步走到了鄭毅跟前,抬起手照著鄭毅的臉就是一個耳光。鄭毅側身就是一躲。「還敢躲,膽肥了是不?」發現自己打不著鄭毅,聶文群只得氣憤的抬起手,用力地戳了戳鄭毅的胸口:「剛才手術台上躺的是誰,你心裡沒點逼數嗎?」「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行了?敢擅自給患者做手術了?」「老子告訴你。就你,永遠是一個連一助都當不上的垃圾!」看著暴跳如雷的聶文群,鄭毅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這個老東西心裡打的什麼小九九,自己心裡還不清楚嗎?就算自己老老實實的關了胸,到時候陳芯蕾一命嗚呼了,這口黑鍋還是一樣會扣到自己的頭上。為得還不是保住你聶文群頭上的「主任」二字。只不過現在,聶文群這黑鍋扣得更加名正言順了。鄭毅關上了電腦,這個病程記錄他是寫不下去了,就算寫了也會被聶文群給改掉。直視著聶文群,鄭毅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就算是一個垃圾,起碼對陳芯蕾我問心無愧。」「問心無愧個屁。」看到平時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的鄭毅,今天就跟吃錯了葯似的,還敢和自己頂嘴,聶文群更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我告訴你,陳芯蕾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等著好看吧!」一刻都不想再看聶文群這張臉,鄭毅轉身就走。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鄭毅的耳邊猶自回蕩著聶文群的罵聲:「幹了一年多還只會關胸,勞資就是隨便招一個實習生幹得都比你強。」來到了樓層盡頭的吸煙區,鄭毅習慣性的想點一支煙。結果一摸口袋才發現兜里卻是空空如也。鄭毅這才想起來,吸煙這個習慣,是他在被醫院掃地出門之後,才學會的。煙是抽不成了,鄭毅剛準備去ICU看一下陳芯蕾的情況,手機就不適時宜地響了起來。「鄭毅啊,剛剛張副院長給我們打電話,說讓我們趕快好好整理一下陳芯蕾的『遺容』。」來電話的正是鄭毅在ICU的好兄弟劉宏:「然後我就看到張副院長陪著陳暉氣沖沖的到你們科里了。你要不要趕緊回去一下。」什麼?遺容?陳暉到醫院了?!鄭毅心中一緊。「馬上到。」……「陳先生,我們真的是儘力了。」剛趕到科里,那滿是沉痛的聲音就讓鄭毅心裡「咯噔」了一聲。「別說這些屁話!」陳暉的表情很陰沉,彷彿是一顆爆炸前夕的核彈:「手術為什麼會失敗!」「我女兒為什麼快不行了!」「我現在人到了這裡,你們卻連ICU都不讓我進去。」「伱們是不是心裡有鬼?」「陳先生您消消氣。」張院長臉上陪著笑:「那個……聶主任剛剛確認了一下,ICU的探視時間已經過了,現在ICU所有的通道正在消毒,我們正在為您抓緊安排,您別著急……」說著,張院長對著聶文群打了個眼色。聶文群立刻心領神會,眼角瞥見了鄭毅的到來,嘴角帶上了一抹諂媚但是難以捉摸的笑容:「這件事情是我們管理不到位,在發現腫瘤難以切除后,我們原計劃直接關胸,然後去ICU進行生命支持,等到專家到來後進行下一步處置。」說出這話的時候,聶文群的目光彷彿是刀子一樣在鄭毅臉上割來割去,卻完全不給鄭毅開口的機會:「但是,我們有下級醫生在我通知您病情的時候,擅自進行了腫瘤切除,這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令媛的事情,我們深表遺憾。這位肇事醫生,我們一定會予以嚴懲。」聶文群義正嚴詞地看向了張副院長:「正好張院長也在,作為科主任,我懇請領導批准,將鄭毅辭退。」「他這種人,不配當一個大夫!」感覺已是勝券在握,聶文群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反正他也只是一名合同制醫生。沒有編製,辭退起來也沒有那麼麻煩。」可是這小聲到了極點的嘀咕,卻被一旁的鄭毅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這番話,和上一世聶文群把黑鍋扣給自己的時候,如出一撤。鄭毅死死地盯著聶文群,從牙縫裡擠出來了三個字:「聶!文!群!」鄭毅這咬牙切齒的聲音,一下子就吸引了屋子裡所有人的注意力:「急性左心室流入道梗阻的患者,如果放棄繼續手術直接關胸轉到ICU,你覺得患者能撐到專家來嗎?」「怎麼跟主任說話呢?」還沒等聶文群開口,一向在聶文群身邊溜須拍馬的陸波立馬搶了上來:「我們醫院的ICU有整個環海市數一數二的生命維持設備和重症醫師,你這是看不起咱們的ICU嗎?」鄭毅怒極反笑。這陸波別的不行,學起聶文群這扣帽子的本事,倒是學得飛快。剛想張嘴反駁,鄭毅就聽見那冷漠的聲音響起:「就是你?」鄭毅扭頭一看,陳暉正漠然的看著自己。這種漠然,鄭毅很熟悉,就如同那火山爆發前最後的寧靜。想想自己上輩子的悲慘遭遇,直接原因還是陳暉讓人一直盯著自己使絆子。不然自己堂堂博士,就是離了醫院也不至於找不到份高收入的工作。但是鄭毅的心裡更清楚,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聶文群這個混蛋。這一口黑鍋,已經徹底毀掉了自己的上一世。怎麼?自己重生之後,他還要再毀自己一遍嗎?!「混蛋。」鄭毅沒有搭理陳暉,雙目死死地盯著聶文群,眼睛幾乎要噴出了火來。「你說誰是混蛋?」聶文群憤怒的看著鄭毅,心裡卻是洋洋得意。你鬧吧,鬧的越大我這口鍋甩的就越乾淨。可是這個時候,鄭毅腦海中突然又一次浮現出了在手術室里自己那完美無瑕的操作畫面。自己把陳芯蕾送到ICU的時候,她明明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不行了?鄭毅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鄭毅抬起頭凝視著聶文群和陳暉:「聶主任,陳先生。」「你們不是還沒看到陳芯蕾嗎?你們真的確定陳芯蕾不行了嗎?」「你他娘的還要不要點臉!」聶文群只當這是鄭毅的垂死掙扎:「鐵證如山你還胡攪蠻纏。你是不是個男人!」「等一下。」沒想到的是,愛女心切的陳暉卻是打斷了聶文群的話,雙目緊緊地盯著鄭毅:「聽你這句話,我女兒難道有可能沒事?」「陳先生,別聽他忽悠!」雖然術后沒去看過患者,但是陳芯蕾會是什麼樣子,聶文群的心裡早已有數。自己這邊已經通知ICU趕緊把陳芯蕾的遺容整理好,這還沒整理好就帶著陳暉上去,看到陳芯蕾那慘不忍睹的樣子,陳暉還不得生撕了自己。再說了,張副院長已經騙了陳暉說通道正在消毒了,這時候把陳暉帶上去,那不就相當於自己把自己賣了嗎?念及此處,聶文群趕緊對著陸波偷偷使了個眼色,陸波立刻心領神會:「陳先生,我們主任說的沒錯。按照我和鄭醫生共事這麼長時間的了解,他現在是想把我們的注意力轉移到ICU那邊,然後自己找機會開溜。「畢竟您在海城市的身份地位,大家都知道。」甚至一旁的張副院長也點著頭幫腔道:「鄭醫生,作為一名醫生,你要有擔當。」圍觀的護士和患者家屬也開始竊竊私語,看向鄭毅的眼神逐漸帶上了異樣。看著這些人的嘴臉,鄭毅只覺得腦子嗡嗡直響。明明自己救了陳芯蕾,明明自己沒有做錯,為什麼到頭來卻仍要落得一個千夫所指的結果。「怎麼,連再去看一眼患者都不敢嘛?」鄭毅牙齒咬的咯咯直想,一臉譏諷地看著聶文群:「甩黑鍋都甩的這麼迫不及待了?」「你……」聶文群指著鄭毅鼻子就要張口開罵,但是沒想到的是,先開口的卻是張副院長。只見張副院長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年輕人犯了錯不怕,但是知錯不改,可就真的沒救了。」邊說著,張副院長緩緩地打通了手機:「保安,心胸外科有一名醫生出現了醫療事故想要跑路,帶幾個人來把他給我看住了。」鄭毅只覺得一股怒氣直衝腦門。他全都明白了。難怪老大夫們都說,聶文群水平一般,為人更是差勁。就這麼一個人居然硬是靠手術量堆著,才平步青雲坐上科室主任這個位置。也難怪那麼拙劣的一個黑鍋,卻能結結實實扣在上一世的自己頭上。更難怪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把自己這個替罪羊丟出去之後,聶文群依舊能在他主任的位置上高枕無憂。原來聶文群的背後,還有這個張副院長!沆瀣一氣的東西!鄭毅的拳頭越攥越緊,牙齒都快要被自己咬碎。可是偏偏,自己現在卻無可奈何。正在這緊要關頭,一聲略顯無力的咳嗽聲突然在一旁響起。兩名ICU的醫生和護士,正小心翼翼地推著一把輪椅走進了辦公室,輪椅上的少女面色還有些虛弱,彷彿大病初癒的樣子。那名ICU的醫生,鄭毅很熟悉,正是劉宏。那個少女的臉龐,所有人更是熟悉。那正是陳芯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