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探索

這是一顆安靜的行星，也是元雅星能夠觀測和到達的所在恆星系中最後一顆行星，是星系的邊界所在，也是最後一次任務的目的所在。越過邊界則是一片遙不可及的黑暗宇宙，冰冷、寂靜。目前沒有能夠穿越這片區域前往臨近星系的技術，這也代表著第二次宇宙大探索后，元雅星將迎來一次很長的科技沉澱期。當技術成熟，或許才會開啟第三次宇宙大探索，也或許永遠都等不到。

行星的表面覆蓋著一層薄冰，冰面並不光滑，有著粗糙凸起的顆粒，泛著幽幽的冷色。砸開粗糙堅實的冰層，才發現冰層本身並不厚。冰層下方是更加堅固的岩層，而不是可能孕育著生命的海洋。岩層表面是暗綠色的，而被砸開的岩層內部則逐漸呈現出翠綠色，讓人感覺這顆行星像是一個巨大的寶石。本·格雷瑪將一小片冰和一小塊碎石分別裝在了兩個特殊的容器中，放到了背後的儲存箱。尤莎·羅法爾拿著一個遙控盤坐在旁邊的採集車裡，通過遙控操縱著另一邊低空飛行的偵測機。

空氣中有微風撫過，夾雜著一些冰粒。這顆行星的地表溫度非常低，並不適合生物生存。但是越深入行星內部，溫度就越高，同時某種未知能量造成的輻射也越高。行星的重力比元雅星多出一倍，體積大概是元雅星的1.5倍。想要探索這顆行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好在基本不會遇到什麼天氣災害。弗倫·諾塔西和安多魯·邁卡身邊各自放著一台巨大的探測儀器，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重新背起前行一段距離后再放下。為了獲得更準確、更全面些的信息，他們已經走了相當遠的一段路。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走越遠，形成了一個扇形的探測面。

飛船附近的空地上均勻分佈著已經架設好的通訊增幅器，簡單便攜的裝置卻組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通訊增幅場向外擴展延伸。塞西·盧卡和菲娜·尤佩希娜搭建完飛船附近的增幅場，開始沿著隕石坑邊緣繼續搭建，準備儘可能的讓增幅場覆蓋住隕石坑的一小塊區域。那是接下來將會進行的更深一步集體探索，會下到隕石坑裡。採集一些可能存在的不屬於這顆行星的物質，以推測這顆行星所發生的故事。因為考慮到隕石坑太過巨大，從邊緣看下去如同懸崖，所以才需要集體行動，以保證能夠守望相助，共同應對可能會出現的困難。

徐文繞著探索小隊的成員們飛了一圈，享受著夢境賦予的自由視角。然後就這麼飄在飛船上空，讓他們無論在哪裡，抬頭都能看到自己。

在到達設定的休息時間后，探索小隊的成員們結束了初步的探索採集，回到了飛船。

經過交流初步的探索成果並修正了一晚上的時間后，眾人按照原定計劃輕裝下到了隕石坑底。有徐文在，這個過程很順利。隨後他們在坑底發現了一塊破碎的具有高能量密度的透明綠色水晶石，還發現了一個通往地底的洞穴入口。經過商量，他們決定進去洞穴繼續探索。

然而就在他們剛做出決定的時候，巨大的隕石坑底突然颳起了狂風。飄在空中的徐文一不留神被刮出了探索小隊成員們的視線，洞穴入口處也噴出了大量的煙霧。眾人趕緊在被風颳起離地的一瞬間撲進了洞穴，這憑空颳起的狂風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但凡他們中的誰如果被這陣風刮飛，就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現在他們也顧不上被颳走的徐文，如果這風不停下來，他們自身都難保，更何況這個外星人可和他們普通人不一樣，未必就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存活下來。

入眼處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霧，伸手不見五指。震懾人心的風嘯聲幾乎穿透耳膜，卻也沒能驅散這片迷霧分毫。幾人相互嘶喊通過模糊的聲音確定彼此的位置，遠離狂風肆虐的洞口。幸好洞穴的寬度讓他們很快聚集在了一起，在迷霧中拉起了彼此的手。再往洞穴里走了一點后他們就不在移動，保持在這個位置。因為視線受阻，讓他們不敢深入未知的地域。只能等待，等待迷霧散去，狂風停止。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霧似乎混淆了他們對時間的感知。讓他們感覺似乎等待有幾天，幾年，幾個世紀，甚至更久的時間。從最開始還會相互說說話，安慰鼓勵彼此，到最後無言的沉默，他們忽然有些理解了那個外星人所說的感受。迷失是可怕的，幸好他們還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否則長久的孤獨會將他們徹底擊垮。

而徐文此刻在做什麼呢？他在享受風的按摩。當他確定這個狂風不足以將他吹離這個星球的時候，他就任由這股風帶著他在高空中旋轉翻滾。狂風的撕扯感、衝擊感和顛覆感讓他異常興奮，他十分享受這種獨特的體驗。這是一種在現實中體會不到的感覺，最主要的是在夢中這並不危險。

狂風的劇烈程度越發兇猛，隨著時間推移，其力量在呈指數級的攀升。巨大的隕石坑坑底和岩壁開始被刮的支離破碎，被越來越多的捲起沖向徐文。但他並沒有覺得不適，反而感覺越來越舒服。不過他還是抽空感應了一下探索小隊眾人的精神狀態，畢竟還需要他們來帶自己去元雅星。

雖然感應時好像受到了一點阻礙，但這個阻礙就像個吹起的泡泡，碰一下就沒了。徐文沒有在意，他感應到了弗倫他們。弗倫的狀態不算好，在他眼裡弗倫的精神屏障原本是個燈泡，現在好像電量有點不足。奇怪的是另外五個人，這一會沒注意，他們原本開放的精神已經有了屏障，但屏障的形態不像弗倫是個單純的球形，有點眼熟，像是血肉行星岩頂上生長的眼睛。肉球的表面裂開一道縫隙，裡面就是猩紅的眼球。紅色肉球其他地方向上伸展著一些神經纖維束，有幾根粗的像個觸手。不過徐文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正常的，最不正常的應該是自己。看他們現在似乎又準備行動的樣子，應該沒什麼大礙。屏障還在，精神不受影響，肉體沒有傷害能有什麼事。雖然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信息，使用這些能力，但他也不在意。他覺得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在夢中有別於現實不是很正常的嗎。

就在這時，一股龐大到連成一片無邊無際的精神海出現在徐文精神觀測的視覺中。

「霧散了！」尤莎驚喜道。

「嗯？」弗倫還有些沒有從剛才雲霧迷幻的狀態中脫離出來。慢慢的他才回過神來，看向眾人。

探索小隊的其他人已經聚到了洞穴一處，似乎在討論什麼。洞口的風聲已經聽不見了，但是卻能透過洞口看到外面的風並沒有停息，而是越發兇猛狂躁。不知道史蒂文怎麼樣了，弗倫想到。他回過頭再次看向小隊其他人，有一瞬間，他覺得他的隊員們是那麼陌生。他們聚在一起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語言，神情怪異，隔著頭盔看不真切。再一晃神，好像又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在討論接下來的行動，是繼續等待風停，還是前往洞穴深處探索。

正當弗倫起身準備走向隊員時，耳旁響起了輕語。

「爸爸……」那是弗倫準備執行探索任務前，年幼的兒子不舍的呼喚。

弗倫心頭一震，前面的隊員們似乎也聽到了類似的聲音，表情都顯出一副震動的樣子。

「爸爸……」又一聲傳來。

「弗倫，你也聽到了吧。」塞西轉頭看著走過來的弗倫說道。

「是的，我聽到了。聽到我兒子小時候的聲音，你們呢？」弗倫問道。

每個人聽到的聲音都不同，但都是自己最思念、最親近的人。

「我睡了多久？」弗倫沒有管耳邊出現的越來越多的聲音，會發出這些聲音的人不可能會在這個地方出現。得益於之前遭遇的詭異經歷，讓他的接受能力變得更強了。他從容不迫的問出了他更在意的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隊員們的反應。

「睡？不清楚，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的又是什麼時候醒的。我醒了，發現霧散了，大家就一個接著一個的醒了。你是最後一個，弗倫。」尤莎奇怪的回道。

探索小隊的成員們都不是什麼年輕人，漫長的探索歲月讓他們共同所經歷的都是普通人沒有也無法經歷的，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假裝不了的。

「弗倫，我們剛才在討論要不要在風到現在都沒停，還越演越烈的情況下，趁霧散了往洞穴里探索一下，乾等不是辦法。只有對這個地方多一點了解，遇到狀況我們才能多一份應對的準備。就像現在我們集體出現的幻聽，如果沒有一點了解，繼續等下去，我們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麼更加可怕的事情。但繼續探索，我們就有更大可能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本平靜的看著弗倫說道。

「好吧，你說的對，本。看來你們也都沒有什麼異議，那我們就繼續探索看看。」也許是突然的變故容易讓人變得敏感，弗倫拋開那些胡思亂想，看了看本和其他人後沉吟著同意道。

眾人最後看了一眼洞口絲毫沒有停下來意思的狂風，轉身一起朝著洞穴深處走去。

耳邊的聲音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