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巨林世界,深藍洞穴
「請降雨吧,神明啊。」一個男人身後還有幾十個男女老少都跪在地上,向一個石毛絲鼠祈求。
這片平原已經乾涸了將近八個月,酷暑的到來讓本就缺水的土地雪上加霜。
糧食的減產和水源的遷移讓村落里的人相繼搬遷,沒有能力的人只能留在這裡等待奇迹,或是死亡。
又過了七天,有孩子趴在屋檐陰影下的角落,折斷新長出來的八寶葉,用舌頭小心翼翼又無比渴望地舔舐。
夜晚,風起雲湧,風如拔山努,夜寒霧連天。
就連窗戶也被打的吱吱作響,但村民卻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不斷從房屋中走了出來。他們抬頭看著天空,雙腿卻不由得噗通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彷彿在迎接天神的贈禮。有老人難以抑制地哭嚎起來,頭磕在地面,卻流不出一滴淚水。
子夜,一場沉積了二十八個月的暴雨,以勢不可擋的姿態向地面張牙舞爪地呼嘯而來!
那不是雨滴,也不是水流,天空好似破開了許多的大洞,那是一股股龐大水柱從洞口傾瀉而下!
村民們沒有躲避,他們合攏雙手,迎接著天水,一口一口地痛飲。黑雲壓天,雷蛇亂舞,響天徹地的轟鳴震擊所有人的心神,銀光照亮了他們黢黑的面龐和迷茫的目光。
村民們喝足了水,把家中所有的容器都拿了出來,小孩兒們一邊接一邊喝,一直喝到想要嘔吐,才將陶罐放下。
深夜,天河之水依舊在,勢比東海卷龍濤。大水注入土壤,漫入地下,汩汩咚咚。
東方一片白。村民只休息了一兩個時辰,他們坐在家門口看著水柱撞向原野,聽著水花打在自家房頂。
三日後。平原反射著熠熠金輝,又在下一秒被打碎,水已經漫過腳踝,村民們沒見過這種場景。孩童卻歡鬧著將水潑向對方。毛絲鼠石像前,那個男人恭敬地匍匐著,嘴裡念念有詞。跪拜過後,他站起身轉回頭,卻遭受了水流一擊,他剛想出聲呵斥,卻看見天邊出現了船隻航行的畫面。
「天神在上。」
轟隆——
天空開始暗沉,只消失了一早上的雲霧又捲土重來,狂風開始新一輪的咆哮,水面上的漣漪不斷地向四面八方擴散,碰撞,擴散,碰撞,好像遇見了恐懼倉皇而逃的人類。
新一輪更加暴烈的力量要降臨了!
轟——
「拆,快拆,全都拆,阿叔阿母們,這是神的旨意。」在這句話說出后,僅僅一天時間,村民們的屋子就被拆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一座祠堂。
天空的水洞跟前兩天看到的如出一轍,但卻更多,更望不到邊際,也更讓人感到絕望,窒息。
「快,造船吧,保留我們最後的火種,這是神的旨意。」男人揮動著手臂,全村人開始拿起工具,在木匠的指示下,大夥靠著粗淺的手法和簡陋的工具,完成了一項項加工。
第五天,水沒過腰,孩童和婦老坐上第一艘船。
第六天,水淹過胸膛,中年男人們坐上了第二艘船。
「走吧,已經沒辦法再造了!」
「但是,神像還在祠堂里,造不出第三艘,祠堂可能就會被沖走了!」
「已經沒有辦法了!我們也想帶走神像,但是頂不住了,我們再努力,也沒辦法在水下做工。」
「那把神像移上船呢!」
「沒辦法,它太重了,沒有十幾個人架好架子,根本搬不動,而且,船也沒辦法再載這麼重的石像。」
「我再去看看。」
男人咬咬牙,跳下船,來到祠堂邊,抱著石頭半蹲半跪。在不太清澈的水中,石像周圍飄舞著毛絮,忽然,他看見了一束光破開陰影,照在神像的側旁,石毛絲鼠帶著微笑。
砰——
祠堂上的天空出現了一個大洞,水流以奔龍之速襲來,男人只覺得頭頂傳來重壓,他無奈地放下了石頭,遊離這片區域,深深吸上一口空氣,水已沒到他的脖頸。他不由得回憶起母親帶他到平原,在漫天遍野的草絮后是一座平靜的湖泊。
「拉他上來!把手給我。」身旁傳來呼叫,他卻覺得四周無比寂靜。
男人被拉上了木船,他轉身看向了祠堂。
「天忽然在祠堂上開了個洞,一股水柱猛地衝下來,祠堂已經被衝垮了。」
「這或許也是神的旨意,我們帶不走它,它讓我們走。」另一個男人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沉默地笑了笑。
......
第七天,雨停了。兩艘船上的人開始重新打量這片土地。
等到一切都安靜下來,塵埃重新沉入底部,水草重新生長,重力讓所有物體各得其所。光線將色彩傳到瞳孔,讓所有人都看能看清水下的世界。
石像已經不知所蹤,男人提出沿著河道的方向,向北而去,他們要舉村搬遷,重新建立一個叫做勞倫特的村子。
......
「聽說那個人醒了。」
「誰呀?」
「毛姑撿到的人,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去看看吧。」
雅聲領著樂府前往毛姑家。
「你看,這才一天,就和好了,我就說,床頭吵架床尾和。」穆遷搖著芭蕉扇。
「老不羞,找打!阿達!」
砰——
「這是哪,我在求援,我要到坎施泰,我要到坎施泰。」男人剛剛醒來,就馬上坐起身子,迷茫地看著四周,嘴裡喃喃自語,他移動著身體下床,走一會兒就抓向椅子,手卻不夠長,摔倒在地,尖銳的痛侵襲著他的頭腦,無力感襲來,他的腿腳都在發軟啊。
恍惚中,他聽見門打開了,又傳來細碎輕快的腳步聲和人說話的聲音。
「怎麼摔倒啦?」
「小夥子搭把手,扶他到床上。」
「真倒霉,我們一來他就昏了,想問些事情也問不出來。」是女子的聲音。
「那就走吧,改天再來。」是男子的聲音。
「好吧,對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女子聲音再度傳來。
「幺兒,這就走啦,帶個瓜吃甜**。」是中年女人的聲音。
門關上了,腳步聲也消失了。段驕諄張開雙眼,觸了觸自己的頭,一層布裹著,他閉上眼,感受著身體各處的疼痛,意識再次漸漸迷失。
「......」
「這裡是上次我們走的路?」
「這裡的樹怎麼比其他地方高啊,上次我都沒有注意到。」樂府環顧著周圍。
隨著愈加深入,樂府已經感覺到這是在往下走,心中不由擔心,雖然他大概記住了來時的路,但這片林地可不是後山那片林地可同日而語的,不僅是樹木輪廓還是種類規模都遠遠超出了平均水平,那麼所孕養的物種,恐怕也會空前巨大。
「你怎麼又往小道里鑽!小心啊!」樂府看見雅聲往一個小隙里走,連忙呼叫。雅聲只是回頭朝他招手,他猶豫了一下,走進入小道。
「這裡有些黑,而且樹也好大。」
「嗯。」
「我們在往下走。」
「嗯。」
「前面通向哪裡?」
「唔,一會你就知道了。」
幽暗叢生的林地里只有腳步掠過草木的聲音,兩人彷佛進入了巨人世界,回頭去看,是一片刺眼的綠光,彷佛通過它就穿越到了這片空間。
樂府暗自記住了這條路,又沿著路走了許久,儘管路曲折蜿蜒,但他發現小路上沒有一棵樹生長,但在小道兩旁卻錯亂雜生,此時,一個高大漆黑的洞窟映入眼帘,讓樂府都不禁一驚。
我也打量著幽深的洞口,暗自擔憂這小姑娘會不會心生歹意,為了把人留下,就坑人過來囚禁,瞞不過後再殺人拋屍。遐想中卻被雅聲的聲音打斷。
那是什麼?!走進洞窟百來米,視野忽然擴大,就好像在走一個杵臼。樂府向斜上方望去,剛想問話,卻被一縷停在手中的飛絮打斷思考,天空的石壁上有一個幽藍色的大鼓包,藍色飛絮如一條線蔓延,樂府在微弱的藍光下終於看清楚,這手上的飛絮竟然是一隻蝶,當他的氣息觸及指尖,這蝶又忽地離開了。
沒等樂府再問,雅聲就開口道:「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只帶你來過。」她的語氣有些雀躍,「這個地方是我三年前發現的,很厲害吧,你別看這些藍蝴蝶好看,但是看久了你就會覺得太多了,很煩人,晃得人眼暈,還有上面那個鼓包,裡面的應該是它們的蝶王,不過這麼久了我也沒見過它有動靜。」
「你有沒有繼續往前去看過?」樂府盯著藍色的鼓包,思索著問道。
「沒有,前面太黑了,我自己一個人不敢往前走。」雅聲說道,她還有孃嬢爺爺,如果她出了什麼意外,他們該會多擔心啊。
樂府卻說道:「那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我覺得前面還有路。」樂府的好奇心起來后,就有些不顧一切一探究竟的意味,當然,他也不是一頭腦熱就過去而是,而是經過了判斷,周圍並沒有野獸尿液的氣味,也沒有它們的排泄物,那麼這裡應當也不是野獸棲息的洞穴。
兩人相互挽著手,在熒熒藍光下,向洞穴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