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
受生物鐘影響,凌晨六點剛到,楚言便瞬間睜開了雙眼。他仰頭看著天空,朝陽的曙光透過茂盛的樹林稀疏的照射在地上,有一種鎏金的美感。
他必須抓緊時間逃離,如今是短晝期,八個小時后太陽就會下山,這片森林會再度回到黑暗的懷抱中。
到時候還有沒有今晚的好運就很難說了。
借著陽光,楚言發現自己的雙手沾滿了乾涸的鮮血。他沒有駭然也沒有驚訝,因為每次他莫名其妙地昏迷再蘇醒后,雙手便滿是鮮血,這個疑惑也一直在困擾著他。
他打開幾位隊友的背包,將剩餘的水食物地圖等東西搜集到了自己的背包內。隨後他做了一件很費力的事,把隊友的七具屍體拖到了一起。
他不喝酒,但是其他人的背包里都有酒精度極高的烈酒,一是為了驅寒二是為了壯膽。
「安息吧,下輩子投胎去巴別城吧。」
楚言輕聲說道,獻上了對死者最好的祝福。
隨後他把所有的烈酒都倒在了隊友的屍體之上,點燃了防風火機,扔在了上面。
火苗升起,在烈酒的助燃下越來越旺盛,貪婪的舔舐著屍體。
楚言頭也不回地朝著巴別塔的方向走去,他已經做完了自己能做的所有,讓他們的屍體不至於淪為荒獸的糧食。
接連走了四個小時,楚言莫說見到荒獸了,連一點異響都沒有聽到。長期保持高強度的警惕讓他有些心力衰竭,他找了一處灌木叢,趴在裡面準備休息一會。
他望著遠處的巴別塔,似乎和先前看起來毫無區別,一點都沒有靠近,簡直是望山跑死馬。
正在此時,樹枝斷裂的聲音和腳步聲響起。
楚言連忙屏住呼吸,因為在荒區中荒獸絕對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一定是同類。
畢竟去獵殺其他狩獵者奪取他們的戰利品遠比冒著生命危險殺荒獸輕鬆安全。
「老大,等這次任務完成後我們就有進入核心區的資格了,到時候就有機會去看看傳說中的巴別塔了!」身穿黑衣的消瘦男子有些得意的說道。
「沒那麼簡單,想進核心區都得為他們賣命,在你的體內強行植入主僕契約。」粗獷的領頭男子聲音中有些憤恨。
「什麼?!難道我們這般拚命就是為了成為他們手中的工具?」消瘦男子怒道。
「嘿,那些道貌岸然之輩不都是這般虛偽嗎?口口聲聲說什麼平等,說什麼下界是巴別城的根本,其實不過是把我們當成用完就棄的工具罷了!」領頭男子嘲諷的笑笑,吐了一口唾沫。
「總有一天老子要把這該死的破塔拆了,讓天上的人陪我們一起死!」
兩人在交談聲中漸行漸遠。
楚言仔細的聽著二人的交談,分析著其中暴露出的信息,這也是他最大的優點。
雖然他膽量和戰鬥力都不是很強,槍打的也不是很准,而且一受到強烈刺激就陷入莫名的昏迷中,但他的腦子相當好用。
僅憑直覺就能感受到那兩人絕對是屬於高級狩獵者之階,不知道使用過多少進化藥劑,他們的消息應該可信度很高!
楚言越想越覺得悲哀,如果只有淪為傀儡才能獲得進入巴別城的機會,自己還有什麼堅持下去的意義呢?
他再度掏出那張女孩的照片,翻到背面,背面只有一個娟秀的小字——「雨」。
他看著這張照片,思緒被牽扯回了九年前那個漆黑的雨夜。
那天是他的十歲生日,從小就是孤兒的他自有意識起就生活在孤兒院中。
當然孤兒院也不會免費養育他們,等這些孩子十歲時就會被賣去不同的地方。
購買楚言的是一個雇傭團,當時雇傭團要去a級的荒區獵殺荒獸,所以他們需要一個誘餌,楚言就是被他們選中的誘餌。
楚言充滿恐懼的高舉著熒光棒走在隊伍最前方,面前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未知的惡獸。
他想哭,可他不敢哭,只能在皮鞭的抽打下步步向前。
極端尖銳的嚎叫聲響起,楚言只聽見身後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咬聲。他連忙趴倒在地瑟瑟發抖,蜷縮的像一隻小貓。
隨後開槍聲,怒罵聲,爆炸聲,慘叫聲不絕於耳,宛如置身於無間地獄。
很快,所有的聲音都偃旗息鼓,一隻小手輕輕的拍在他的肩膀上。
「別擔心,現在安全了。」清脆的童聲響起。
楚言勉強坐起,此時他的手中還緊緊捏著那兩根熒光棒,一張無暇童顏在熒光中若隱若現。
楚言獃獃的看著她,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女孩看著他獃滯的樣子有些好笑,露出了驚艷眾生的笑容:「以後別來這裡了,這不是小孩子該來的地方。」
隨後她朝著周圍一言不發的戰士們說了些什麼,其中一名戰士便來到他身邊要開車送他回到他來的地方。
楚言沒有理會,而是朝著女孩說道:「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一定會報答你!」
女孩微微一怔,掏出了一張照片給他:「如果你有機會來到巴別城,就能找到我。」
楚言輕輕接過那張照片,用力地點了點頭,將它珍重地收進了自己的口袋中。
隨後楚言便上了一輛軍車,朝著孤兒院的方向行進。車窗外依舊是一片黑暗,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最後,站在孤兒院門前,楚言並沒有進去,而是頭也不回地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後來的幾年他靠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勉強維持著自己能吃飽,睡在一處破洞里,直到十八歲。
成年的他被迫接受了每月一次的強制任務,靠著任務的補貼苟活到現在。
楚言自嘲的笑著,因為那次經歷,他對任務一直都有著心理陰影,能避開就盡量避開。
所以自己只能苟延殘喘在這下界,靠著強制任務的補貼熬到下一個月,唯一的目標就是有朝一日能進入那天空城巴別。
而現在,似乎這點念想也要被掐滅了。
高級狩獵者,成為傀儡。
幾個字如同萬鈞巨石壓在他的心頭喘不過氣。
他心底響起一道譏諷的哂笑:「把他們全殺了,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
楚言突然暴起,警覺地監視著周圍,手指已經扣在了步槍的扳機之上。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彷彿剛才的聲音只是幻聽而已。
他抬頭看著略微有些黯淡的陽光,立刻清晰的意識到現在的處境。
沒時間再想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了,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最要緊。
他重新振作踏上歸途,此刻距離太陽落下還有不到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