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不要離開。」

屋內沒開燈，光線會有些晦暗。

秦其琛本有些無語的側目看向趙熙，但卻在看到他時，微微一怔。

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知道什麼時候拉的那麼近。

趙熙方才還是微偏頭湊過來說的話，所以秦其琛此時能夠十分清楚的看到趙熙貼近的側臉。

能在滿是帥哥美女的娛樂圈裡混的如此風生水起，趙熙除了因為有好的團隊外，外貌自然也是非常不俗。

殷紅的唇如墨的眼，許是因為在家的緣故，他少了那種站在鏡頭前那種帶著侵略性的光彩過目，少了針鋒對決地凌厲，鬆懈下來的他，這幅自然又愜意的樣子，十分瀲灧，就像是殷紅帶刺的玫瑰開放，讓人心動。

「怎麼？」

沒有聽到秦其琛動靜的趙熙側目，對上秦其琛微微怔愣的模樣，眉梢微挑，勾了勾唇說，「被嚇到了？」

秦其琛抿唇，眸底微漾，什麼話都沒說，略向後退開一步，拉開了他和趙熙間的距離。

趙熙見此，以為秦其琛這是又要跟他劃界限，笑容瞬間轉冷，嘖了一聲，忽然又有點手癢。

想打人。

秦其琛看著趙熙轉陰的臉色，不明白他想到哪兒去了，但也明白肯定是自己又把人惹怒了。

他下意識有些想解釋。

但轉念，很快就剋制住這種過分有毛病的行為。

他跟他什麼關係，他幹什麼要解釋？！

秦其琛抿著唇立在門口，跟趙熙之間隔了一點空隙。

趙熙被他這幅油鹽不進的悶葫蘆樣兒，氣的不行。如果不是顧念著趙小乖在，他就真想要再動手了。

活動了一下手腕，他冷笑一聲，移開視線不看秦其琛，打開了房裡的燈。

大步向著客廳里，在沙發那邊的趙小乖幾隻走去。

「爸、爸爸。」

還在江銘身上的趙小乖幾隻，早在趙熙和秦其琛兩人進來的時候就慌慌忙忙地從江銘身上跳下。

此時一個個站成一排，老實巴交的低著頭。

就像是被老師抽作業檢查，但知道自己作業是瞎幾/把亂寫的小學生一樣。

心虛又不安。

「直接咬的？」趙熙睨了一眼，渾身坑坑窪窪的江銘，又看向局促的趙小乖問他。

趙小乖連忙像撥浪鼓一樣搖著小腦袋：「沒有！」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像小葡萄的眼睛閃爍，小聲解釋說，「小乖有聽爸爸的話，先用道法，但是壞蛋叔叔太厲害了，小乖打不過，被掐了脖子，很難受，所以才咬的。」

「嗚嗚嗚——」才不是！才不是！你放屁！

旁邊一直哀嚎著的江銘十分控訴揭露趙小乖，但他的嘴被小紙人的數道糊住，所以只能發出連串的嗚咽聲。

趙熙看了江銘一眼，又看向趙小乖。

趙小乖小手背在身後有些無措的交錯，雖然他樣子看著樣看著老實乖巧，但其實心虛的不行。

趙熙的目光，讓他很不安，但他又不敢讓趙熙知道自己沒有按照趙熙的話做。

如果爸爸知道，他不聽話，爸爸就會生氣。爸爸一生氣，小乖又不能吃爸爸做的糕糕了。

嗚。

江銘被小殭屍還有小鬼童他們制裁的心神崩潰，看到趙熙這幅樣子，甚至都顧不上他還是仇人，只顧著嗚嗚亂叫，試圖發出更大的動靜，讓趙熙知道，小殭屍說話，他遭受了非人待遇。

小殭屍聽著江銘連續不斷地掙扎嗚咽，心裡愈發緊張，也愈發後悔。

心裡想著早知道就忍忍，先跟壞蛋叔叔打打再吃他就好了。

趙熙盯著小殭屍的目光，讓趙小乖惶惶不安。他有些扛不住這樣的壓力，正打算還是跟趙熙坦白從寬。

趙熙忽然揉了下他的頭上小捲兒說，「好了，咬就咬了。反正他也是給你吃的。」

還在努力掙扎讓趙熙看看自己的江銘：……

「爸爸最好了！」

趙小乖眼睛一亮，局促心情頓消，欣喜的蹭著趙熙的掌心撒嬌。

趙熙一把將他抄起，撫手又把沙發上的江銘掃在地上，才坐上了沙發。

他抱著自家小崽子，扯了扯他小崽子身上的衣服問，「怎麼穿成這樣？」

小殭屍眼睛亮晶晶：「小乖看電視里抓鬼的大師都這麼穿，就讓紅紅給小乖做了一樣的。」

小紙人聞言昂首挺胸，一副「沒錯，就是我」的驕矜樣兒。

趙熙：「……」

小殭屍又獻寶似的問，「好看嗎，爸爸？」

趙熙微笑：「好看。」

其實當真不太好看，但孩子畢竟還小，加上從小靠著靈異殭屍片成長，把道長當成是期望里的英雄也無可厚非。

趙熙不準備隨便打擊趙小乖的幻想。

只是他也有些頭疼。

畢竟作為小殭屍的寶寶卻崇拜一個道士，這屬實離譜了些……

趙小乖不知道他家大殭屍心裡的吐槽，得到誇獎的他十分開心。

在趙熙懷裡蹭了又蹭才消停，然後靠著趙熙瞟了一眼站在屋內的不速之客秦其琛小聲問道。

「為什麼他也來了啊，爸爸？」

趙熙摸著他的小下巴跟小揉臉說：「爸爸也不知道啊。」

他抬眼，戲謔地望著被晾半天也沒有不自在的男人說，「要不然，寶寶問問？」

趙小乖抿著嘴看向秦其琛。

秦其琛對上他的目光，神情微動，不自覺挺直身體。

但趙小乖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轉過頭，撒嬌似的摟住趙熙的脖子瓮聲道：「小乖不要跟他說話！小乖討厭他！」

秦其琛瞬間渾身一僵，心裡就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有些莫名地難過和不知所措。

趙熙安撫地摸了摸趙小乖的頭，也掃了秦其琛一眼。

沒問趙小乖為什麼討厭秦其琛，只輕輕碰了下他的小臉說，「那我們就不管他。」

趙小乖臉埋在趙熙懷裡，沒吱聲。在眾人看不見他神情的地方，眼睛紅了紅，又想到趙熙可以感知到他的情緒，立即又忍住了難過。

小殭屍的情緒消失的太快，趙熙沒有察覺到。

他算了算時間，想到正事，手拍了拍小乖的屁股說：「時間到了，寶寶該幹活兒了。」

小殭屍聽到這話，剛剛驅散的難過再次升起，他小身子一僵，在趙熙懷裡頓了許久，才倏地抬起頭，從趙熙身上跳了下去。

「童童。」他走到小鬼童身邊，可愛的笑著朝它伸出手，「來。」

素來在趙小乖面前乖順的小鬼童，不明所以但卻十分信任的搭上他的手。

小乖笑著牽著它向秦其琛走去。

秦其琛若有所感，還沒有來得及做什麼，對著誰都是一臉甜笑的小乖，仰起臉唯獨對著他兇巴巴道：「你讓讓！」

秦其琛：「……」

秦其琛默默走到一旁，讓出位置。

趙小乖見此，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

「小乖？」

小鬼童察覺到小殭屍低落的情緒輕輕捏了他手一下。

小乖隨又揚起笑臉。

他看著小鬼童說，「童童，先閉上眼睛。」

小鬼童不明所以，但在小乖的催促下還是閉上了眼睛。

小乖看著它，微微抿唇，隨即便開始輕聲吟誦著一段經文。

這段經文小鬼童有點印象，就是前幾天，趙熙要求小乖背的。

小鬼童皺了皺眉，心裡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但他依著對趙小乖的信任，強忍著沒有掙扎開。

隨後，小鬼童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

它頓時唰地睜開眼，就見它和趙小乖站的地方發著金光，並且這些金光隨著趙小乖背誦的經文，正逐漸消融著它身上的戾氣。

小鬼童瞬間就明白趙小乖在做什麼。

他在超度它。

他要送它走。

小鬼童立即開始瘋狂掙扎，聲音凄厲無比。

它哭著說，「不要！不去輪迴！童童不要去！小乖，童童不要去！」

小鬼童一邊哭，一邊竭盡全力的掙扎，卻怎麼都掙不脫小乖，於是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它覺得自己又被拋棄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小鬼童這一輩子非常短暫，卻充斥著拋棄、利用、傷害。

它還記得它的出生。

江銘是它的父親。

但父親沒有把他當過是自己的孩子，只是把它當作是可利用的工具，在它還在母親身體里的時候，就被迫在特定的時辰提前降生。

之後，在它生出來時，父親親手又把它轉交給另一個人。

那個人切下它的手指，讓它一直流血哭泣，讓它煎熬到了七七四十九的最後一天才死。

它恨，它怨。

但它無可奈何，被煉製成為完成心愿的鬼童，它沒有辦法反抗父親的命令，最後也只能順了他們的意，成為了一個讓他達成心愿的工具。

江銘利用它做了很多事，最後是因為他讓它對付趙熙，所以它才會被趙熙留下。

小鬼童記得它剛留下的時候有多恐懼害怕。

因為打不過，還會被吃。

但後來，它發現跟和小乖小紙人還有趙熙在一起的日子竟然才是它最輕鬆最快樂的時候。

像個小怪物一樣需要靠吃它維持生活的小殭屍，會在每次吃了他之後愧疚的給它呼呼。

看起來可怕又兇巴巴的趙熙，會給它做很多好吃的，還會還會燒好看的裙子給它。

小紙人會照著電視裡面的樣子，給它扎頭髮。

小鬼童從沒有經歷過這些。

留在趙熙家的這段日子，是它有記憶以來最開始的日子。

它體會到了很多它從沒有體會過的情緒。

開心、快樂、幸福。

哪怕是陰毒的仇恨，也沒有人厭惡他，抵觸他，而是告訴他欠他的就該償還。

小鬼童非常非常喜歡小乖，喜歡小紙人，也喜歡最厲害的趙熙。

它成長的慢，存活的時間段，人類的很多語言還沒有掌握熟練，所以它沒有辦法表達出來它到底有多喜歡他們。

為什麼要送它離開？

它不想離開，也不要輪迴。

它就想留在這兒，和小紙人，和小乖一直在一起。

「小乖，不要，童童不要走。不要不要童童……」

小鬼童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它的意思，儘管它在趙熙的餵養下從嬰兒狀態變成現在的小孩兒樣，但它的心智仍然不夠成熟。

它哭著向趙小乖伸出自己的另一隻手，近乎渴求地說：

「童童可以給小乖吃。童童會聽話。童童會很努力很努力的修鍊。」

「求你，小乖……」

「求你，不要不要童童……」

「沒有不要童童。」

「童童不要哭。」趙小乖看著小鬼童的樣子十分不好受。他緊緊地抿著唇，圓滾地眼睛蓄滿淚水，眼眶很紅，但卻還是忍著沒有哭出來。

他學著過往趙熙哄他時的樣子，拉過小鬼童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抱著它，認真地跟它說。

「小乖沒有不要童童。小乖最喜歡童童了。」

小鬼童在他的懷裡大哭：「你騙人，你要送我走，你不要我！」

「小乖沒有騙童童。」小乖抱緊它，解釋：「小乖喜歡童童，小乖想不吃童童，不想讓童童痛。童童不應該這個樣子，所以童童要去投胎。投胎之後，小乖就可以和童童一起出去玩兒，一起去上學，一起長大，一起做好多好多的事。」

「童童現在這個樣子不能跟小乖一直在一起，所以童童要乖乖去投胎。」

「可、可是..」小鬼童被小乖一聲又一聲帶著哽咽的安撫，撫平了心裡的暴動。

它還是不太理解趙小乖的意思，卻能體會他為它著想的心情。

它哽咽著說，「我捨不得小乖。」

趙小乖抿緊嘴巴，強力忍住不哭，但還是眼睛酸澀又通紅。

「小乖也是的，但是等童童你轉世了，我們就又能在一起，每天就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了。」

小鬼童抽抽搭搭，在小乖以為它還是不願意的時候，突然問：「結、結婚也可以嗎？」

小乖一呆，然後鼓了鼓腮幫子說：「可以。」

小鬼童於是抹了把臉伸出小手：「那我們拉鉤，小乖等童童來娶。」

「是小乖等童童嫁。」手機上說了，女孩子是嫁，男孩子才是娶。

小鬼童帶著淚花的眉眼彎了彎，笑的狡黠。

「嗯，童童嫁。」

屋內金光漸盛，小鬼童身上的戾氣已經被消融，甚至連身形也逐漸變得輕盈透明。

小鬼童低頭看了眼自己，然後在身影即將消融的最後一瞬，突地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氣，在小乖臉頰上落下一吻。

金光輝映，它飛撲的身影，就宛若撲火的飛蛾。

小乖被親的一愣，旋即回過神時，小鬼童的身影已經化成點點金光。

「小乖答應了的，不許騙童童。」小鬼童的餘音迴響。

「童童。」

趙小乖追著喊了一聲，金光消失，屋內又恢復到原樣。小乖身體顫抖，旋即哽咽地說，「嗯，小乖不騙童童。」

趙熙過來抱起小乖，輕拍著他的後背道，「它已經走了，實在難過的話，可以哭出來。」

「爸爸……」

趙小乖「嗚哇」一聲，就像是已經充足了氣的氣球突然有了放口，瞬間嚎啕大哭起來。

怎麼會不難過。不過是為了讓你安心的走，所以才勉強忍著罷了。

趙熙撫摸著趙小乖的後背，「明明這麼難受，為什麼還堅持送它走？」

明明他都和他說過，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讓鬼童一直養在他身邊。

小乖趴在趙熙肩頭，搖頭哽咽地說，「投、投胎才是對童童最、最好的。」

趙熙揉著他的頭說：「可是這樣的話，你會很難過吧，你那麼喜歡它。」

小乖點頭又搖頭回：「會難受。但、但是，就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想讓它好……」

他說的自然隨意，就像是事情原本就該這樣。

其實也確實沒有錯。

因為喜歡在意，所以不自私不強求，希望把最好的都給。那怕——

你不願意，那怕你我會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