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韓國冷宮，圓月高懸。

昔日鄭國王宮。

清冷的蓮池，長長的迴廊

寬廣的長河流淌。

破敗的涼亭頂上，一襲黑衣半蹲在樓台一角，幽紫色的眼紋從眉尾到眼帘，及其邪魅。

墨鴉冷笑一聲，喃喃低語。

：「夜幕籠罩的韓國，又豈止王宮布滿了眼線？」

右手輕輕一揮，一片黑色羽毛落入長河之中。

很快，長河之中暗流涌動，緩緩出現一股股墨色的真氣暗流將羽毛捲入，拖入河底。

這道暗流一直蟄伏在此處，一旦遭受外來力量的侵襲時，便立刻變成墨色的真氣暗流，摧毀河裡所有生物。

像是在守護著河裡的某樣東西，不讓任何人，或物靠近。

墨鴉冷哼一聲，一躍騰空而起，身影在月下顯得修長健美。

黑影一閃，水花飛濺，瞬間扎入長河之中。

墨鴉潛入河底不到十米，四周突然湧來一道道墨色的真氣瞬間將墨鴉緊緊纏住，墨鴉頓時一驚，一邊用手捂口鼻，一邊掙扎。

雙眸瘋涌的在黑絲中快速搜索著什麼。

忽然，墨鴉雙眸一亮，水底深處湧出一卷竹簡。

只是墨色的神秘真氣已將他四肢禁錮、令他難以動彈。

掙扎十幾個呼吸后，墨鴉腦袋一垂、雙眸微闔，整個人一動不動，慢慢沉入河底。

水面趨於平靜，漣漪散去，只有一棵巨大的櫻花樹倒映在水中。

忽的，水面涌動，一道黑影猛的竄出。

墨鴉竄上河邊，大口大口喘息，水滴順著灰黑色的長發不斷滴落。

河面上，墨色真氣攜帶著暗流，不斷四處圍剿，直到沒有感應到有任何生物，才不甘的發出一聲低沉的怪叫，再次遁入河底蟄伏。

墨鴉低頭看向手中竹簡，伸手抹去污垢，竹簡中間露出兩個古樸的大字。

「蒼龍」！

墨鴉正待細看，突然手中一空，身邊出現一道人影。

竹簡被一名少年拿在手中。

墨鴉瞳孔一縮，渾身汗毛直立。

他自詡輕功斂氣功法了的，總是經常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別人身邊，讓人猝不及防中招。

但眼前這個少年，居然在他毫無察覺之下輕易取走自己手中之物。

顧雲涵其實對「蒼龍七宿」並不感興趣，她到冷宮純粹是巧合。

她來皇宮，本是打算教會紅蓮調製日後需要用到的藥劑。

誰知，到了冷宮附近，丹田內的殘卷卻一陣激蕩，引領著她來到冷宮深處。

此時竹簡在手，丹田內的殘卷更是一陣陣的顫抖。

顧雲涵安撫住丹田中的殘卷，目光轉向墨鴉。

墨鴉渾身一僵，艱難轉頭看向顧雲涵。

顧雲涵在紫蘭軒與玄剪和白亦非大戰，以一敵二不落下風，甚至還重創了二人的事迹在夜幕不是秘密。

如今落在她的手裡，墨鴉真沒有把握自己能逃出生天。

顧雲涵知道墨鴉的結局，心中其實也是很惋惜。

很難相信，他居然為了兄弟違抗了姬無夜的命令而被姬無夜所殺。

一個從小被夜幕培養出來的，唯命是從的殺手，居然如此至情至性，顧雲涵還是非常欣賞的。

：「蒼龍七宿，一個流傳了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傳說。」

顧雲涵輕聲開口道：「七個國家，七種力量，七個盒子，七個秘密，每一個盒子都由各國唯一的繼承人掌握。」

：「傳說，誰若掌控了蒼龍七宿真正的秘密，誰就有掌控天下的力量！」

聽到顧雲涵的話，墨鴉有些意外。

：「你不殺我？」

顧雲涵啞然失笑：「你我之間又沒有深仇大恨，我有什麼理由殺你？」

墨鴉只是聽命行事，他根本不敢反抗姬無夜，所以，他們之間沒有仇恨。

墨鴉沉默了一下：「如果任務失敗，我也難逃厄運。」

墨鴉沒有說謊，他任務失敗，回到將軍府哪怕不死也會脫層皮。

上次被衛庄設計反殺了百鳥，他和白鳳回到將軍府後，差點沒扛過來。

顧雲涵淡淡的道：「最多一盞茶的時間。」

說完，顧雲涵不再理會墨鴉，緩緩打開竹簡。

顧雲涵丹田中的金色殘卷顫動的愈加激烈，陣陣金光四射。

竹簡打開，裡面一道紅芒一閃，直接衝進顧雲涵的丹田。

顧雲涵一呆！

餘光快速掃向一旁的墨鴉，卻見他毫無反應，顯然沒有發現異樣。

半盞茶時間，顧雲涵揚手將竹簡扔回給了墨鴉。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只要不違反我原則的事，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墨鴉握住竹簡的手猛的一緊，抬頭望向顧雲涵，眼眸中有了一絲亮光。

回到將軍府，墨鴉顧不得渾身濕透，雙手奉上竹簡。

姬無夜接過竹簡，緩步走向主位，心情大好！

：「退下吧！」

墨鴉雙手抱拳行禮後退，冰冷的河水順著衣角滴落。

：「是！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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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涵沒有再去找紅蓮，而是直接回了紫蘭山莊，自己的院子。

盤膝坐定。

沉下心思，查探竄進她丹田的那一抹紅光。

金色的殘卷靜靜地飄浮在丹田星雲中，小小的一團紅色霧氣乖乖的依附在金色的殘卷上，看不出是什麼東西，顧雲涵的意識一靠近，暈眩感就傳來，根本無法一探究竟。

這團紅芒竄進丹田時，顧雲涵真嚇了一跳，但如今看來，應該是對自己無害。

金色的殘卷在這團紅芒竄進丹田的同時就安靜了下來，至今都穩如老狗。

翌日清晨，韓非、衛庄、張良早已入了宮。

顧雲涵找到在內院忙著監督造紙的紫女。

七絕堂如今越來越壯大，收編了許多幫派。

宣紙如今在韓國也已是遍地開花，張開地也拿到了宣紙在韓國的『』代理權『』

各個想分一杯羹家族，在與張相國「友好交流」之後，也都得到了滿意的答覆。

顧雲涵感覺到紫女也到了地階九重巔峰，只需稍加引導就能突破天階。

對上紫女詢問的眼神，顧雲涵斟酌了一下問道：「你感覺自己什麼時候能突破天？」

對顧雲涵能看透自己的境界，紫女並不奇怪，畢竟比她高了一個大境界。

但她卻沒有把握突破，總感覺差了那麼一點意境。

猶豫道：「我感覺契機還沒到，冒然沖關，我失敗了境界反而會下跌，下一次就更不好突破了。」

須知，第一次突破不了就會留下心裡陰影，也就是心魔。

一旦形成心魔，想要再次突破，就會倍加艱難。

顧雲涵點頭說道：「這些我都知道，我這裡有一樣東西，也許能幫助你突破，我和衛庄都用過，沒有任何弊端。你，可願一試？」

紫女突破，流沙的戰力就增加許多，面對羅網和夜幕，也多了些底氣和保障。

更何況，流沙的商隊還要入駐咸陽，這些，都需要有一定的武力才行。

紫女只猶豫了片刻，便決定下來。

突破！

她相信顧雲涵。

紫女的姿質其實很好，只是這些年打理紫蘭軒，修鍊便荒廢了下來。

顧雲涵將靈液交給了紫女，告訴她用法。

紫女道了謝，接過瓷瓶回了自己的房間。

顧雲涵在小院內為她護法。

到了正午時分，紫女屋頂異像開始顯現。

一道人影當空落下，原來是剛從皇宮回來的衛庄，被異像吸引了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看向屋頂，天地之力還在聚集，衛庄眼裡少有的露出些許擔憂。

過了許久，天地異象越來越濃，但紫女卻沒有突破。

顧雲涵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和衛庄突破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顧雲涵看著衛庄道：「你在這裡守著，別讓任何人靠近，我進去看看。」

衛庄也知道不對勁。

這麼濃的天地之氣，紫女居然還不突破，這很不正常。

當即點頭：「嗯。」了一聲，飛身上了牆頭。

顧雲涵進了紫女的房間。

房間內真氣亂串，紫女臉色蒼白，汗水浸透了額角的秀髮，順著額頭一滴滴落下。

感覺有人到來，紫女輕微動了一下，氣息更是紊亂了一些。

顧雲涵忙用精神力傳音道：「紫女姑娘，我是顧雲涵，你別亂動。」

聲音帶著安撫。

紫女聽見顧雲涵的聲音，氣息稍微穩定了一些。

顧雲涵走進，才發現紫女狀態很不好。

照理說，這麼強的真氣，境界的瓶頸早該打破，突破也應該水到渠成。

但紫女臉色卻越來越蒼白，已經開始發青。

情況緊急，顧雲涵靠近，在紫女耳邊道：「紫女姑娘，你的情況很不對勁，我要檢查你的丹田，你不要抗拒，全身放鬆。」

紫女聽的清楚，她現在也很是焦急，瓶頸早就破開，可是被什麼力量強行阻止，丹田內真氣出不去。聽了顧雲涵的話，當即放鬆了身體。

顧雲涵的手抵在紫女的後背，真氣緩緩靠近紫女中丹田。

到了丹田位置，顧雲涵一驚。

紫女丹田瓶頸處被一股黑色霧氣死死纏住，黑霧好似活物，丹田裡真氣越是暴動，黑霧在瓶頸處纏的越緊。

丹田內真氣越來越濃，快要撐爆丹田，丹田外全身的經脈卻因為沖關時全部進入丹田，如今沒有真氣的滋養，已經乾枯的快要裂開。

黑霧在顧雲涵的真氣靠近時，呲牙咧嘴的與之抗衡。

顧雲涵皺眉，這是什麼玩意？

她試著驅趕黑霧，卻怎麼也不能成功，紫女丹田內的真氣卻越來越強。

正膠著間，忽然，在顧雲涵丹田中，依附在殘卷上的那團紅色霧氣順著她的真氣直撲那團黑霧。

那黑霧好似被嚇傻了，直到紅芒將它包裹住，它才反應過來拚命掙扎，雖然聽不見聲音，但顧雲涵卻感覺它在發出刺耳的尖叫。

紅芒包裹著黑霧，將之拉了出來，顧雲涵趕忙找了個玻璃器皿將黑霧裝了進去。

紅芒立即回到顧雲涵的丹田，再次依附在殘卷上。

黑霧在器皿里拚命掙扎。

紫女的丹田沒有黑霧的桎梏，真氣如洪流般湧出，滋養著全身經脈，水到渠成，順利突破，跨入了天階。

見紫女臉色漸漸恢復平靜，顧雲涵輕輕退出房間。

衛庄在小院牆頭，見顧雲涵出來，飛身躍下。

：「如何？」

顧雲涵蹙眉道：「她的丹田被人動了手腳，一旦突破天階，就會爆體而亡。」

衛庄瞳孔猛的一縮，看向屋頂異象，發現已經恢復了正常。

目光不由看向顧雲涵，眼中透露著疑問。

顧雲涵搖頭道：「我現在也不能確定，等她突破出來再說。」

衛庄點頭，放下心來。

既然顧雲涵都這樣說了，那就證明紫女的危險已經解除。

果然，一個時辰后，紫女推門而出。

畢竟經脈遭受了傷害，臉色稍微有些蒼白，見到顧雲涵，急忙見禮。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顧雲涵伸手阻攔住道：「紫女姑娘無需多禮，你需要先休息嗎？」

她有一些疑問。

紫女搖頭，她也有許多疑惑。

：「不需要，雖然經脈有點小問題，但已經修復。」

顧雲涵點頭，她也覺得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那去我的院子。」

紫女的屋子一片狼籍，正好讓人來收拾。

屋內，三人坐定，顧雲涵將玻璃器皿放在案上，器皿里的黑霧已經逐漸安靜下來，在器皿里微微蠕動，像一條巨大的水蛭。

紫女心驚膽顫，這就是從她丹田取出來的怪物。

衛庄也認不出這是什麼東西。

顧雲涵沉吟道：「這會不會與陰陽家的咒印有關？」

：「陰陽家？」

：「陰陽家的手居然伸向了流沙？」

衛庄的語氣冰冷刺骨。

紫女是最早與衛庄相識的人，比流沙創建還早，衛庄早已將她視為朋友，也認可了她。

現在，居然有人敢暗算紫女，依照衛庄護短的性子，肯定會將動手之人揪出來。

顧雲涵看向紫女問道：「紫女姑娘，這些年你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

要在紫女身體里放這麼個東西，肯定是極得她信任之人，不然，依紫女這小心謹慎的性子，想要靠近她恐怕都難。

紫女回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搖頭道：「沒有。」

顧雲涵也有些無奈，指著那團還在蠕動的黑霧道：「那這東西怎麼處理？滅掉還是保留下來？」

這黑霧看起來像活物，可又沒有生命體征，三人都不知道是什麼。

衛庄和顧雲涵看向紫女，畢竟這是從她體內取出的。

紫女稍加思索道：「此物是顧先生取出，不如就由顧先生保管，當然，若顧先生想毀掉也是可以的。」

顧雲涵點點頭：「這東西看起來很危險，如果跑出去，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我先保存下來，等以後確定它的價值，再決定它的去留。」

紫女和衛庄都沒意見。

收好器皿，顧雲涵見紫女臉上疲倦漸顯，開口道：「紫女姑娘好好修養，衛庄兄，我們出去走走。」

紫女點點頭，她確實要需要好好調息一下。

衛庄也點頭，跟著顧雲涵離開。

新鄭郊外。

山頂之上。

顧雲涵和衛庄切磋了一場，彼此將最近的心得體會與對方交流了一下，兩人的領悟又加深了許多。

夕陽餘暉灑滿天際，顧雲涵立於山巔。

今天見到紫女丹田裡的黑霧，她感覺這個世界沒有那麼簡單。

紫女後來的神秘失蹤，肯定和這道黑霧有關。

顧雲涵到這這個世界快一年了。

初時，她只想協助嬴政，改變秦朝二世而亡的命運和韓非的結局，彌補一下自己心中的遺憾。

但現在好像牽扯到了更多。

衛庄調息好體內氣息，來到股雲涵身側，看著她的側臉。

：「你在想什麼？」

看著顧雲涵有些茫然的眼神，衛庄不由開口問道。

顧雲涵沒有回頭，隨口說道：「我在想，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的世界。」

衛庄輕聲問道：「怎麼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是因為那道黑氣？」

顧雲涵轉頭看著衛庄問道：「在這個亂世，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衛庄怔了一下，沒有回答，低垂著眼眸，思緒飄到很遠。

他一直想要打敗蓋聶，代表鬼谷派指點江山，成為下一任鬼谷先生。他也一直在為這個目標而努力著。

但自從他認識顧雲涵之後，隨著境界和心境的轉變，卻發現，打敗蓋聶，好像也沒有那麼困難。

自己的目標好像也沒有那麼遠。

所以，一時之間他還真說不上來。

顧雲涵也沒有追問，負手而立，衣衫獵獵。

許久，衛庄才反問道：「你呢？你追求的又是什麼呢？」

顧雲涵輕聲道：「我嗎？」

低頭認真想了想道：「我只想給這個亂世帶來一些改變，百姓不受戰亂之苦，不再為衣食而憂。」

：「我所求，世人老有所養，幼有所教，壯有所為，天下人皆有書讀，寒門學子也能平步青雲，知識不再是權貴的專利！」

衛庄沉默了良久。

：「根本沒有那樣的世界。」

聲音微不可聞。

但顧雲涵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