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顧先生,衛庄兄說,你們要給我引薦一位朋友?」
韓非剛進門就問道。
顧雲涵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衛庄跟在韓非身後進了門。
韓非追問道:「你們什麼時候交了新朋友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顧雲涵笑道:「昨晚交的,這不是一早就準備引薦給你了嗎?」
韓非摸下巴:「顧先生和衛庄兄共同的朋友,那我就很好奇了。」
:「就我所知,衛庄兄除了你,根本就沒有朋友。」
衛庄眼眸一凝,周圍溫度瞬間下降。
韓非訕笑一聲,趕緊躲道顧雲涵身後。
顧雲涵有些無奈:「走吧,你馬上就知道了。」
三人快速到了大廳門前,開門,便對上蓋聶一雙深邃的眼眸。
很快,韓非與蓋聶開始論道。
:「鬼谷弟子和江湖俠客也能成為九公子的朋友嗎?」蓋聶問道。
:「那是自然。」
韓非回答。
:「九公子師出小聖賢庄旬夫子,又對鬼谷傳人,江湖俠客稱兄道弟。」
:「但是,在閣下的「五蠹」一文中「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兩句可是歷歷在目。」
韓非正色道:「百家學說,亦有分野,如同鬼谷絕學,分縱與橫。」
:「儒,分為腐儒和王儒,俠,分凶俠和義俠。」
:「請指教!」
蓋聶謙虛道。
:「腐儒一味求聖人治天下,輕視法律的疏導,如果必須一年四季都是晴天,才能五穀豐登。以此治天下,忽略了人性善惡,未免不切實際。」
:「俠,為仗劍者,凶俠以劍謀私慾,義俠以劍救世人。」
:「孟子曰「雖萬千人,吾往矣」乃儒之俠者。」
蓋聶追問道:「九公子主張的嚴刑峻法,也是一把治世的利劍?」
韓非平靜回答道:「亂世重典,法可以懲惡,也可以揚善。」
:「劍是兇器。」
蓋聶還在垂死掙扎。
:「劍,亦是百兵之君子!劍雖雙刃,關鍵,卻是在持劍之人。」
良久,蓋聶側身抱拳一禮。
:「請。」
韓非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了小院。
小小的庭院之中,站著兩位日後足以攪動天下的大人物,他們的見面,意味著一個全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屋頂上,顧雲涵和衛庄並肩而立,蓋聶一人站在一方。
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閃動。
顧雲涵輕笑一聲:「這裡好像被盯上了」
衛庄冷冷道:「姬無夜手下的小嘍啰而已,真正棘手的還在暗中潛伏。」
蓋聶道:「看來,你們已經發現八玲瓏留下的蹤跡。」
衛庄道:「任何偽裝都會留下痕迹,更何況八玲瓏這樣的兇器,所過之處,必定流血。」
衛庄已經知道八玲瓏只有一個人,所以,外面這些羅網的障眼法他都無視,他只在乎玄剪一人。
顧雲涵沒有告訴蓋聶,八玲瓏是玄剪,衛庄也沒有說。
蓋聶道:「八玲瓏是一把兇器,一把出鞘必定飲血的兇器。而且,八玲瓏背後還有一個強大的殺手組織。」
顧雲涵淡淡道:「羅網。天羅地網,無孔不入。羅網組建時間不明,但它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成為江湖禁忌。」
:「上至二三百年前的扁鵲、吳起、商鞅、公孫衍,下至近年來七國朝堂大員、諸子豪俠,都成為羅網獵殺的目標。」
衛庄蓋聶臉色一變:「什麼?連吳起、商鞅都死於羅網?」
蓋聶揚眉道:「公孫衍師出鬼谷,死於羅網刺殺,鬼谷門內有記載,但知道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顧兄弟是如何知曉這則辛秘?」
衛庄介面道:「不僅如此,你還知道商鞅,乃至昔日未嘗一敗的那位…….一手創建魏武卒的絕世大將吳起,也是死於羅網刺殺。」
吳起何人?魏武卒創建者,昔日天下皆知一件事——魏武卒過萬不可敵。
吳起率領魏武卒,大大小小戰役七十三戰,六十二場獲勝,十一場平局,這一輩子他就沒有敗過。
魏武卒最輝煌的一戰,吳起率領五萬魏武卒,在河套之地擊敗秦國五十萬大軍,殺得秦軍大敗而歸,損兵折將。
同時,吳起也是當時第一勇士,號稱「銅皮鐵骨、百戰無傷」,一身獨門奇功毫無破綻,舉世無敵。
衛庄道:「想不到羅網竟然連吳起這樣的絕世戰將也能獵殺。」
:「看來,羅網真正的力量蟄伏在更深處,最高戰力絕不止明面上的越王八劍。」
:「這個紮根於七國陰影下的龐大組織,其真實實力一旦顯露,必定遠超諸子百家任何一派。」
蓋聶面色凝重:「如此龐大的勢力,羅網究竟在謀划什麼?它的主人又是誰?」
顧雲涵無奈道:「這個問題,還不是現在的我們有資格去探索的,要得到這個答案,代價一定非常昂貴,現在的我們,還支付不起。」
顧雲涵不是魯莽之人,憑她現在的實力去窺視羅網的絕密,無異於以卵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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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對話還在繼續。
:「閣下在「孤憤」一文中曾說,一個國家最忌憚的,是臣子威望過高,君王又對左右近臣太過親信。
就寡人所知,現在的韓國,正處於權臣當道,君王又毫無主見的局面。我想知道,先生有何破局良策?」
贏政說完看著韓非。
他想知道,身處破敗庭院中,卻能寫出孤憤,五蠹等謀划天下文章的韓非,是否是真才實學。
是否浪得虛名,是不是他渴求的王佐之才。
韓非轉身看著贏政:「大王孤身涉險來到韓國,恐怕不單單為了區區一個答案吧?」
:「哦?那我來這裡還為了什麼?」贏政反問。
:「韓非在回答大王的問題之前,且容我也分析一下大王的處境。」
韓非淡淡的道:「依我看,眼下大王的處境比韓非更為兇險,韓非若無破眼下困局之良策,尚可活命,韓國依然屬於韓家!」
:「而大王若不解開當前困局,不但有性命之憂,秦國恐怕還有易主的危機。」
:「你說什麼!」
贏政眼神驟變,氣勢陡然散開。
韓非如同毫無察覺繼續道:「眼下秦國相權、后權、君權三立,而大王親政不久,根基不穩,君權輕,而相權,后權重。所以秦國並不太平,大王的處境也不太平。」
:「離開故國,去見一個素未謀面之人,將自己置身於危險的漩渦之中!難道這,就是大王破秦國當下困局的良策?」
韓非三言兩語便化解了無法回答贏政問題的尷尬,還把火燒向了贏政的身上。
顯然,贏政和韓非在見面之前,都把對方的老底調查的一清二楚。
所以,兩人對彼此處境的了解,可謂一針見血。
贏政目光掃過韓非,眼眸中起了些許漣漪
:「雖然素未謀面,但讀你的文章,已經勝過千言萬語!為這文章而來,冒些風險,還是值得的。」
韓非苦澀一笑,贏政為了他,千里迢迢冒險而來,只為見他一面。
而他的父王韓安,卻將他的赤誠之心,治國文章棄之如敝履。
沒來由的,想起與顧雲涵的第一次見面的談話。
忍不住說道:「大王可知顧先生?」
:「哦?」
贏政看著韓非,有些奇怪韓非對顧雲涵的稱呼。
要知道,現在稱呼先生可是一種尊稱,也是一種認可。
對一個人能力的認可,就像贏政稱呼韓非為先生一樣。
韓非笑道:「我與顧先生有過一場談話,那一場談話中,顧先生將古之君王,春秋霸主,歷代王侯列出三六九等,然後逐一點評。」
果然,贏政立即好奇問道:「哦?願聞其詳。」
當下,韓非將顧雲涵對歷代君王的點評劃分緩緩道出,並以歷史為證,用春秋霸主,戰國君侯作為例子來分析。
贏政聽的眼界大開。
抬頭看著在屋頂上與衛庄蓋聶談話的顧雲涵讚歎道:「顧先生的才華,真讓寡人驚嘆。」
:「亡國之君、平庸之主、陰克之君、雄猜之主、明德賢主。」
贏政道:「顧先生的各種點評精彩紛呈,恰如其分,可見他縱觀歷史格局,心懷天下,志存高遠,亦有賢才。」
韓非揚眉一笑:「顧先生還說,有一種君王凌駕一切君王之上。」
:「橫掃寰宇,四海臣服,功柄千秋,萬世歌頌。」
:「這樣的君王,翻遍九州歷史,只有一位,那便是軒轅人皇。」
韓非賣關子道:「王上是否想知道顧先生對這個級別的君王做出的評價?」
贏政果然追問道:「顧先生是如何評價的?」
韓非一字一頓,說出來一個讓贏政靈魂都為之一顫的四個字。
:「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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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屋頂,三人一邊巡視一邊交談。
蓋聶開口道:「羅網在韓國的根系同樣十分牢固,流沙已經和他們有過幾次交鋒。」
衛庄冰冷的道:「夜幕。」
毫無疑問,夜幕與羅網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必要的時候,夜幕會與羅網聯手,一起絞殺目標。
顧雲涵道:「八玲瓏這次刺殺,夜幕肯定會提供幫助。因為流沙已經威脅到夜幕在韓國建立的「法」。」
:「這是一個剷除流沙的上好機會,夜幕不會放過。」
衛庄點頭表示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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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一帝!」
贏政整個靈魂都在顫抖,這個充滿恢弘霸氣,豪邁格局的評語讓他血脈沸騰,瞬間對這個詞情有獨鍾。
半響,贏政情緒平穩,徐徐問道:「這是顧先生自己的評價?」
韓非輕笑:「顧先生說,這是他對至高帝王的評價,也一定是後世史官們,對至高帝王做出的評價。」
:「現在的史書上還沒有,但將來一定會有。」
突然,韓非面色一凝,肅然道:「不過,當下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千金之軀不坐垂堂,大王冒險入韓,已被獵手盯上了。接下來,大王的處境會相當兇險。」
贏政輕笑一聲:「韓非先生自己身處泥潭沼澤,難以自拔,又如何替人分憂。與其擔心寡人,不如擔心一下自己。」
韓非挑眉道:「哦,願聞其詳」
嬴政側身,餘光一瞥道:「據寡人所知,韓國如今權臣當道,君王衰弱,並且沒有主見。」
:」當下的韓國,在野,有百越亂黨危害一方,在朝,太子新死,各方勢力明爭暗鬥。在外,我大秦鐵騎將至,而無退兵之策。」
:「韓非先生早已技窮於朝野而受困於內外,卻依舊在朝堂之上誇下海口,十日之內破案,否則將割讓領土給秦國,豈不令人曬笑?」
韓非笑了笑道:「我的困局,大王洞察透徹,莫非有心要看看,韓非是否只是夸夸其談之輩?」
贏政點頭:「寡人的確很好奇,如此危局,四面殺機,先生如何破解?」
韓非道:「只需要大王答應幫我一件事。」
:「什麼事?」
嬴政問道。
:「赦免一個人。」
韓非道。
贏政好奇:「什麼人?」
韓非神秘一笑:「暫時保密。」
嬴政盯著韓非,神色不明。
韓非肅然道:「不登上懸崖,怎麼領略一覽眾山的絕頂風光?」
韓非認真和嬴政對視道:「大王可信得過韓非?」
贏政目光盯著韓非,神色莊嚴:「好,我答應你!」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大街上,數千名身穿銀白色鎧甲的禁軍,如潮水般出現在小院外的大街上,封住了所有出口。
顧雲涵和衛庄眼眸里瞬間布滿了殺機。
:「姬無夜的禁衛軍已經出動了,夜幕要出手了。」
蓋聶道:「王上的行蹤絕對不能暴露。」
說著轉身走向贏政。
衛庄淡淡道:「除了姬無夜和夜幕,還有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對手!」
顧雲涵輕笑一聲:「八玲瓏!」
宅院後門,兩輛馬車駛出,七絕堂弟子偽裝成家僕,駕車離去。
:「快快快」
:「抓住刺殺秦使的兇手,就地正法,格殺勿論」
姬無夜率領近千禁衛軍,直撲贏政和韓非剛剛談話的庭院。
「嘭」
姬無夜手提八尺罡刀,一馬當先,一腳踹開大門。
禁衛軍魚貫而入,瞬間庭院里裡外外頓時水泄不通。
:「末將奉命監視九公子動向,九公子進了這所院落之後,我們就守候在院子周圍!除了那兩輛馬車,沒有任何人進出過!」
一名禁衛軍頭領向姬無夜報告。
姬無夜沉聲問道:「有無秘道暗格?」
另外一個士兵抱拳道:「啟稟將軍,已經全部搜查,並無密道暗格。」
姬無夜眼神一凝,突然側身道:「糟了,人一定在之前那兩輛馬車上,快追!」
:「是」
禁衛軍刷啦啦離去。
贏政與韓非見面,本是最高機密。
在秦國,除了贏政自己,呂相,李斯以及蓋聶之外,再無他人知曉贏政的行蹤。
但,八玲瓏偏偏知道了。
八玲瓏出現在韓國,目的只有一個,刺殺贏政!
在韓國境內,八玲瓏為刺殺計劃萬無一失,和夜幕達成了秘密協議。
八玲瓏取贏政性命,夜幕趁機除掉韓非!夜幕在明,八玲瓏在暗,各取所需。
新鄭西街,夜幕籠罩,一輛馬車急馳,被姬無夜的禁衛軍攔下。
:「姬將軍有令,今晚全城戒嚴,搜尋刺殺秦使的兇手,車上的人立即下馬,接受檢查,否則格殺勿論!」
一個禁衛軍頭領上前厲聲喝道。
:「怎麼?連我的馬車也要檢查?」
車內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來。
禁衛軍面面相覷,這聲音…….。
:「你們好大的膽子,誰給你們格殺勿論的權利?」
車上走下一位紫衣公子,高貴,飄逸洒脫。正是九公子,韓非。
韓非的眼光輕飄飄掃過禁衛軍。
:「連我這個司寇都沒有就地正法、格殺勿論的權利,是誰給你們的膽子?」
:「九公子,屬下奉姬將軍之令,檢查所有出行馬車,還請九公子……」
禁衛軍統領抱拳道。
:「連我的馬車也要查?」
韓非臉色沉了下來。
:「屬下只是奉命行事,還請九公子不要為難屬下!」
禁衛軍寸步不讓。
禁衛軍的強勢無禮,足見夜幕對韓國的掌控,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諸位不分晝夜,盡忠職守,也是為了新鄭的太平,請…….」
韓非意味深長的笑道。他只是拖延時間,給另外的人馬爭取更多時間。
韓非語音剛落,三個禁衛軍立即上前,去馬車仔細搜尋,連車底都沒有放過。
:「看來,將軍要找的人,在另一輛馬車上!」
一名禁衛軍抬頭說道。
新鄭東街,顧雲涵駕馭著馬車急馳。
:「快攔住他!」
後面馬蹄聲急如驟雨般傳來,迅速包圍了顧雲涵駕駛的馬車。
數百禁衛軍紛紛亮出起長矛,對準了馬車。
「噠噠噠」
前方禁衛軍讓出一條路來,一個身穿鎧甲,披著暗紅披風,滿臉橫肉的大漢,手提八尺罡刀騎馬攔在顧雲涵身前。
大將軍姬無夜!韓國百年一遇的將帥之才。
顧雲涵眼睛一眯,蝕骨的殺氣讓在場的禁衛軍全是一寒,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哼!」
姬無夜緩緩舉起手中罡刀。指著顧雲涵喝道:「你是什麼人?」
:「顧雲涵!」
姬無夜瞳孔一縮:「原來是你!」
墨鴨和白鳳就是差點死在他手上,白亦非也告訴他,顧雲涵的武功深不可測。
但據悉,此人並沒有加入流沙,只和衛庄做了朋友。
想不到居然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此人。
:「將軍為何攔下我的馬車?」顧雲涵淡漠道。
:「本將軍得到情報,殺害前任秦國使臣的百越兇犯正藏身於一輛馬車之中,今夜所有馬車都要接受調查。」
:「為了安全,請交出你的佩劍。」
姬無夜老奸巨猾,也是一名頂尖的劍道高手,一眼就感覺顧雲涵手中桃木劍的不凡。
顧雲涵嘴角一勾。
:「可笑。」
桃木劍脫手,青石鋪就的地面如同豆腐一般被輕易洞穿。
木劍立於馬車前,劍身悠悠散發著淡淡柔和的紅芒。
禁衛軍再次退後幾步。
顧雲涵輕蔑道:「劍就在這裡,你,敢拿嗎?」
姬無夜揮手指使一個禁衛軍上前拔劍,那小兵戰戰兢兢伸手。
剛觸摸到劍柄。
「轟」
劍上的紅芒直接竄上他的手臂,嚇的那個禁衛軍大叫一聲,鬆開劍柄。
:「你!」
姬無夜氣的咬牙切齒,猛的舉起八尺罡刀,如潛龍一般,朝著顧雲涵當頭砍下。
桃木劍飛起,「唰」的一聲擋住八尺罡刀,顧雲涵握住劍柄,猛的用力壓下。
姬無夜只感一股巨大的力量壓下,骨骼「咯咯」作響,全身冷汗直冒。
:「快快,將其他兵馬也調過來!」
一旁的禁衛軍生怕顧雲涵一劍斬殺了姬無夜,立即要將其他路的兵馬調過來。
顧雲涵嘴角彎起輕微的弧度。
她的目的達到了,憑一人之力,將姬無夜所有禁衛軍力量都吸引過來。
很快所有禁衛軍都被調了過來,將顧雲涵團團圍住。
:「我要殺你,即便你把全韓國的軍隊都調來,你也跑不掉!」
說著,手中桃木劍再次壓下,姬無夜右膝跪地「嘭」的一聲,將地上的青石撞碎!
:「可惡!」
姬無夜眼中怒火噴涌,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他姬無夜一生何時遭受如此大辱!奈何顧雲涵的劍壓在他的八尺罡刀上,如同泰山壓頂,他根本動彈不得。
:「顧先生,請劍下留情!」
馬車內一道溫潤淳厚的聲音傳來。
姬無夜眼眸一凝。
他以為,顧雲涵以武力對抗禁軍搜查,說明他要找的人就在馬車內。
但這聲音明顯不對。
車簾拉開,一位風度翩翩,長相儒雅的年輕人從車上下來。
:「韓國就是這樣對待外國來使的嗎?」
正是李斯。
李斯走出馬車,顧雲涵隨即收了劍。
姬無夜鬆了一口氣,剛站起來,雙膝發軟差點又跪下去。
:「我道是誰這麼大的面子,能請這麼一位絕世高手護送,原來是李大人!」
姬無夜恨恨地說道。
李斯面無表情:「姬將軍緝拿殺害我秦國使臣的兇犯,卻查到我李斯的頭上!」
:「李大人誤會了,搜查清楚,也是為了大人的安全著想,還請大人諒解!」
:「呵呵,為了李某的安全?」
李斯瞥了一眼姬無夜,滿臉譏諷:「就憑姬將軍和你手下這些禁衛軍?」
李斯這話說的那叫一個諷刺。
姬無夜氣的握著八尺罡刀的手不住顫抖:「你…..」
:「姬將軍如此用心,實乃韓國之幸!」
李斯回頭,伸手隔開馬車帷簾,但見裡面空無一人!
姬無夜臉色一僵:「不好,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姬無夜反應過來了,顧雲涵故意用劍壓他不殺,就是為了把所有禁衛軍都調過來。
:「還有一事,李某要提醒將軍,莫忘了十日之期,還請貴國,傾力為之!」
李斯的話像鞭子一樣狠狠抽在姬無夜臉上。
:「可惡!」
姬無夜恨的握緊拳頭,大手一揮,放了行。
望著馬車遠去,姬無夜握著罡刀冷哼道:「韓非,這次算你們走運!撤!」
上百甲兵列隊而行,兩人一隊並肩,排列百米長隊。最後一隊兩個士兵悄無聲息離開隊伍,走入一條小巷。
兩人並肩而行,贏政長長舒了一口氣。
:「顧先生此計甚妙,估計姬無夜就是想破腦袋,倉促間也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偽裝成他的禁衛軍。」
衛庄伸手解下頭盔,露出剛毅的面容:「顧兄說,這叫燈下黑,黑暗之中,油燈固然可以照亮整個房間,但油燈下,反而是燈光唯一照不到的位置。」
贏政點頭:「好一招燈下黑。此計亦可用於兵法野戰,看來,顧先生對兵書也有所涉及。」
忽然,衛庄眼神一凝,手中鯊齒飛出,劍尖從贏政頭盔擦過,刺中一隻蜜蜂。
:「八玲瓏,異蜂。」
側身對贏政道:「尚公子,你的行蹤已經暴露。」
贏政一愣:「這……這不可能,這一策燈下黑的妙計,是顧先生臨時想出來的,知曉寡人行蹤的只有韓非先生、李斯、鬼谷雙劍、以及顧先生之外,絕無他人知曉。」
衛庄瞥了一眼贏政手中的長劍:「你握劍的姿勢似乎於旁人略有差異。」
:「哦?」
贏政低頭看了看手中長劍,並未發現異樣。
:「你的大拇指為何始終壓著劍鞘?」
衛庄觀察入微,不放過任何細節。
:「這是寡人的習慣。」
贏政不以為意。
衛庄瞥了一眼贏政握劍的手,淡淡道:「尋常握劍,只需要手腕的力量就足以平衡劍身。」
「只有常年緊握極長佩劍的人,才需要用拇指壓住劍鞘,平衡劍身。」
衛庄接著說:「我聽說,白起攻破楚國郢都,奪得越王八劍與楚國大賢屈原佩劍天問,進貢給秦昭襄王。」
:「秦昭襄王見天問,愛不釋手,遂將之為貼身佩劍。並從秦昭襄王開始,歷代秦王都以天問作為貼身佩劍。」
:「據說天問比起尋常名劍還要修長三分,需要以大拇指按住劍鞘來平衡劍身。尚公子的握劍姿勢?」
嬴政面色一變,微微低頭,右手大拇指果然按在劍鞘上,他下意識的忘了,出宮之時,佩劍天問劍留在王宮。
:「任何微小的細節,在狩獵者眼中都會無限放大,你這細微的習慣動作……」
贏政臉色也是微變:「可是,唯一知道我這個握劍秘密的人,只有長安君成蛟,而他一年前就已經死了。」
衛庄戴上頭盔道:「尚公子有所不知,八玲瓏的本體有一種能力,可以擁有被他殺掉之人的記憶和能力,既然長安君成蛟死於八玲瓏之手,那麼,他的記憶被八玲瓏知曉也是理所應當。」
贏政點頭:「原來如此。」
說著立即改變了握劍方式。
好奇道:「看來流沙的探子比寡人想象中厲害的多,這種秘辛之事也能在短時間內查出。」
衛庄抿唇沒有說話,這可不是流沙打探出的結果。
一個時辰后,紫蘭軒后宅庭院小屋,贏政負手而立,蓋聶在他身旁。
顧雲涵盤膝而坐,衛庄抱劍靠窗。
紫女在門口等著韓非。
顧雲涵已經將玄剪的事講了一遍。
韓非剛進門就看見幾人表情沉重。不禁問道:「怎麼了?」
紫女已經知曉情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韓非一愣,什麼壞消息?
嗡嗡……幾隻蜜蜂竄入房間。
紫女眼眸一凝,右手一揚,飛針貼著韓非的臉頰飛過,將一隻蜜蜂釘死在牆上。
又有幾隻蜜蜂飛了進來,紫女眼疾手快,玉手輕揚,兩隻蜜蜂被滅。
此時三隻蜜蜂品字型散開,準備逃走「唰唰」兩聲,三隻蜜蜂中,兩隻被釘死,落下一隻從窗口盆景空隙中竄出,正常的角度已經無法阻攔它出逃。
紫女的金針擊在小院花台,利用反彈之力將最後一隻蜜蜂攔截。
這才轉身淡淡對韓非道:「在蜜蜂回去之前,我們還不算暴露,」
韓非無奈的摸了摸鼻子。暫時是安全了,可一旦異蜂召回所有蜜蜂,卻唯獨少了紫蘭軒區域,那紫蘭軒就會徹底暴露。
:「這的確不是好消息」
韓非面色凝重,低頭沉思。
:「我們的計劃,到底那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一個轉眼即逝,卻被敵人牢牢抓住的破綻?」
顧雲涵慢慢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輕飲了一口,才開口道:「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除了你,我們都已經知道了。」
:「哦?是誰暴露了尚公子的蹤跡?」韓非追問道。
紫女將顧雲涵講過的黑白玄剪的事告訴了韓非。
韓非苦笑道:「一個黑白玄剪就足以消耗鬼谷雙劍,加上白亦非、姬無夜、以及百鳥殺手。」
眾人面色凝重,心裡也沉甸甸的。
庭院里瞬間安靜如水。
顧雲涵突然笑了起來:「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羅網有玄剪,我們有鬼谷縱橫。」
:「敵人有百鳥,我們有紫女姑娘。」
:「縱然夜幕出手又如何?我顧雲涵同樣也有後手!」
她的異能融合在一起,那可是大殺器,還有空間切割,只是用過之後,異能都要被消耗一空。
至少要半個月才能恢復,不過,只要她用過融合的異能之後,敵人應該再沒有反擊的能力,到時,只需留一個人善後就可以。
再不行就用熱武。雖然熱武出現在這個時代並不符合規矩,但,規矩哪有命重要。
韓非聽了顧雲涵的話,心裡也輕鬆不少,笑道:「顧先生的后招,一定不會讓人失望。」
:「而且,我也有后招。」
韓非神秘一笑。
顧雲涵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說的是逆鱗劍劍靈。
但顧雲涵總覺得逆鱗劍有很大的問題,既然逆鱗那麼厲害,那韓非為什麼還會中了六魂恐咒,把自己玩死了。
這一點顧雲涵一直都沒想通,唯一的解釋,就是那把破劍不靠譜。
但她現在也不會說出來,只有等以後有機會旁敲側擊提醒韓非。
聽到顧雲涵的話,紫女等人心裡的壓力也輕了幾分。
這時,贏政淡淡道:「韓非先生,明日就是你在朝堂上誇下海口的第五天,對於你要如何擒拿刺殺秦使的百越亂黨一事,寡人靜候佳音。」
韓非聞言苦著臉。
:「尚公子,你就不能讓我多開心片刻嗎?」
顧雲涵抿唇一笑,舉杯對韓非道:「韓兄,明日朝堂之上,就看你大顯身手了。」
韓非詫異挑眉道:「哦?顧先生怎麼敢肯定,韓非會在明日破案?」
衛庄幾人側目,都有幾分好奇。
顧雲涵笑道:「破案早於五天,秦國要割讓疆土,破案晚於五天,韓國要割讓疆土,只有第五天破案,秦韓兩國才都不吃虧,而明日正好是第五天。」
韓非哈哈大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顧雲涵也!」
眾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