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幕時分,紫蘭軒,天字一等客房。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顧雲涵獨自一人坐在案前,所有人都已從秘道撤離。
今日一早,嬴政和蓋聶正是通過暗道離開紫蘭軒,暗中轉移至秦國驛館。
同樣的,兩個時辰前,紫女和張良也是從密道離開,秘密前往秦國驛館。
顧雲涵倒了一杯蘭花釀,輕輕飲了一口。
:「韓非的戰鬥已經開始,衛庄也已上了戰場,我的對手,也該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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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鄭東街,自從毒蠍子死在衛庄劍下,毒蠍門的地盤就被七絕堂合併。
唐七行走東街,日常巡視,身側四名弟子跟隨,人人黑衣兜帽遮擋面容,腰間佩劍,手持火把,照亮街頭小巷。
唰唰——
暗夜之中,寒光一閃,幾道人影飛掠殺出,身法極快,他們是暗夜的王者,是收割亡魂的鳥兒。
然而,幾名殺手接近的瞬間,唐七身側的一名弟子陡然拔劍,強大真氣震蕩,粗布衣裳碎裂,露出一襲錦緞黑衣。
嗆!
璀璨劍光乍現,數位百鳥殺手面具下的雙眸下意識一閉,然而,閉眼的瞬間,就是他們生命永遠停滯的剎那。
唰唰唰……璀璨劍光縱橫,瞬間收割數條生命。
他們以為自己是獵人,卻不知從一開始他們就是獵物。
衛庄左手持劍鞘,右手鯊齒徐徐歸鞘,劍刃與劍鞘摩擦出一串星火。
唐七回過神來,手上的佩劍出鞘。
其餘三名弟子也是紛紛拔出佩劍,將唐七護衛在正中,警惕打量四方。
突然,衛庄眼眸一凝。
一群烏鴉攜著一團黑霧撲騰著飛來,黑氣與烏鴉交織,頃刻間化作一個人。
墨鴉立於屋頂,兩手抱臂,眼眸微微詫異,笑道:「不愧是鬼谷傳人,竟能料敵於先,將計就計獵殺百鳥。」
都是聰明人,見到衛庄出手,墨鴉當即明白過來。
:「不過,我很好奇,你們明明已經陷入絕境,卻依舊選擇讓鬼谷雙劍,這對最強之劍分開行動。」
衛庄持劍,面容冷峻道:「就你?難道你過來就是為了自取其辱?」
墨鴉面色一滯,隨即,邪魅面容又露出優雅淺笑,輕聲道:「面對鬼谷傳人,我自然不敢一人。」
墨鴉右手輕輕一揮,食指中指夾住一根黑色鳥羽,笑道:「所以,我也是有備而來的。」
:「動手。」
墨鴉一聲令下,四周殘影飛馳。
:「百鳥加上我,應該足夠招待鬼谷弟子了。」
衛庄冷笑道:「這就是你的準備?動手!」
下一瞬,四周房屋,磚塊牆體縫隙之間,一根一根箭矢突襲殺出,上百箭矢突然襲擊,盡數殺向屋頂百鳥高手。
墨鴉面色一變:「有埋伏!」
衛庄持劍而立,抿唇輕笑。
:「他們是七絕堂的獵物。而你……勉強適合鯊齒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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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王宮。韓非應召入宮,剛走下車馬,就被一位年過五十的內監宦官迎接,帶到一座雅緻的宮廷別苑。
:「這裡並不是王宮書房,不是說父王有急事要召見我嗎?」
韓非眼眸一冷,直視引路的內監。
這個宦官尖銳嗓子道:「回九公子,大王聖意又豈是我等可以揣測的。還請您安心等待片刻。」
:「撤!」
宦官下令,掌燈丫鬟和另外兩名小宦官紛紛退去。
韓非自語道:「難道是夜幕潛藏在宮裡的那一位也打算出手了嗎?」
推開內閣,離開客廳,踏入庭院。
韓非走進庭院,一處風景絕美的場所,四周紅紗飄搖,花香襲人,天際皓月當空,月光透過薄紗,輕灑而下。
:「九公子,久等了。」
聲音魅惑無比。
極美的風景,極美的美人。
可韓非沒有一點賞花賞月賞美人的閑情雅緻,轉身就逃,兩手猛拉房門。
夜幕四凶將,碧海潮女妖,韓王安的明珠夫人。
潮女妖玉手一拉,腰帶松下,湛藍長裙掉落,黑紗內衫包裹曼妙豐腴的身子,狹長美眸淺淺一笑,聲音魅惑動人。
韓非猛拽房門,明明可以進入的大門,此時此刻無論他怎樣用力都打不開。
韓非略微思索庭院構建格局,當下心中瞭然:「剛才走過的是傷門,所以……這是奇門遁甲之術。」
明珠夫人潮女妖一襲黑紗長衣,冰肌玉骨若隱若現,高挑身段,豐腴曲線,雪白肌骨,狹長美眸、近乎完美的臉蛋,以及那一對令天下女子羨慕的規模……無時無刻不在展現她驚人魅力。
韓非轉過身,面色已經平靜,直面潮女妖道:「所以,父王並沒有要召見我?」
潮女妖鼻音輕哼,曼妙身姿款款而行,媚笑道:「這個自然。你父王此時、此地要召見的人是我,陪他賞月品酒。」
說著指甲在雪白的肌膚上劃開幾道血淋淋的傷口。
潮女妖媚笑道:「久聞九公子韓非足智多謀,今夜大駕光臨妾身這寢宮,要不要猜猜看,接下來,會發什麼?」
屋外,老宦官高喝道:「王上駕到。」
聽到這一聲高喝,潮女妖笑意更濃,她彷彿已經看到韓非被韓王安打入死牢的落魄場景。
韓非長嘆一聲,苦笑搖頭:「我猜,接下來父王到達,見夫人身上帶傷,受到驚嚇,衣衫不整。」
韓非撫額:「而我么?其實,我只要是身在此處,就已經百口莫辯了。」
潮女妖右手如玉,潔白手背放在精緻下巴下,一雙狹長美眸輕笑,饒有興緻打量韓非,如同打量一隻即將落網的獵物。
:「九公子身為司寇,執掌刑獄法典。這樣的行為,該判什麼罪呢?」
韓非嘆道:「我看,在十惡之罪上,還要加上一等。」
:「哦?」
:「笨!也是一種罪。」
韓非平淡的說道。
潮女妖越發笑的撫媚,嬌聲道:「九公子真懂得逗女孩子開心。」
宮廷外,宦官高喝:「王上駕到!」
:「我說的笨,可是指夫人你啊。」
韓非面色淡然,從容不迫。
潮女妖神情一頓。
這時,一聲「父王」在三人心頭響起。
潮女妖面色一驚,韓非心頭一松。
庭院外的韓王安則是驚訝轉過身。
韓王安詫異道:「紅蓮?!」紅蓮面露笑意,淺紅長裙搖曳,秀髮如墨,琥珀美眸清麗動人,背起小手,嘟了嘟嘴,笑盈盈道:「父王。」
:「紅蓮,你怎麼來了?」韓王安問道。
紅蓮走上前,抱住韓王安的手臂,依偎韓王懷中,軟言甜語道:「父王,你送我的那對青鳥,我畫了幾張畫呢,你去看看吧。」
:「呃……」
韓王安面色一滯,頓了頓道:「紅蓮,為父正要去明珠夫人那兒。要不,明天可好。明天父王一定陪你描繪丹青。」
說完,韓王安鬆開紅蓮的手,轉身準備要走。
紅蓮聞言,頓時委屈巴巴,低眉垂眼,琥珀一樣明麗的眸子沁出淚珠。
:「父王」
這一聲父王,喊得那叫一個委屈,令人不忍。
韓王安頓住了腳步。
紅蓮抽泣道:「父王,女兒前些日子被百越亂黨綁去,關押在黑暗地牢,心裡想著,要是能再見父王一面就死而無憾。」
說著輕輕擦眼角的淚痕。
韓王安對紅蓮的寵愛是真的。
聞言心疼的上前抓住女兒兩手,慈眉善目寬慰道:「紅蓮,是父王不好,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苦了。」
紅蓮垂淚道:「可是,現在我們都好好的,父王您卻沒有時間陪我。」
韓王安心底軟成一片,揉了揉紅蓮秀髮,輕聲笑道:「紅蓮,為父也是覺得,沒有什麼比你失而復得更珍貴的了。」
:「走去看看你的畫。」
紅蓮破涕為笑,上前抱住自家父王的右臂蹭了蹭。
韓王安好奇道:「紅蓮,你是怎麼知道父王在這裡?」
少女俏皮一笑,說道:「整座王宮就屬父王氣場最強大,女兒只需跟著宮中您散發的英武光芒,自然就找到父王您啦。」
:「哈哈哈……」
父女笑聲越來越遠,人也漸行漸遠,離開了這座庭院。
庭院里,宦官聲音傳來:「啟稟夫人,大王突有要事,說改日再來。」
聞言,韓非如釋重負。
呼出一口氣嘆道:「誒~人生一大遺憾啊,美人顏如玉,卻無人欣賞,可惜了,白白劃了幾道傷口。」
潮女妖面色一變,忽又帶妖嬈,款款走道韓非面前撫媚道:「公子,既然來都來了,想走談何容易。」
:「這屋子裡的秘密,我看,還是永遠留在這裡的好。」
聲音柔軟魅惑,手裡在凝聚一股藍色劇毒真氣。
韓非淡淡一笑。
嗖嗖嗖……一陣詭異的黑氣四面湧來,黑氣鎖定潮女妖。
潮女妖手裡的毒氣揮出與黑霧碰撞,結果瞬間被吞噬。
眨眼之間,門外一道黑衣人影憑空出現,手中鋒芒劍尖不知何時已經抵在潮女妖咽喉。
一道健美身姿離地三尺,手持逆鱗長劍。潮女妖面色駭然,完全不敢動彈。
韓非早已退出房間,只留下一句。
:「夫人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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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使節車馬緩緩而行,走到新鄭西門。
他們還沒穿過內城大門進入外城區域,就被姬無夜安排的禁軍攔住去路。
一個裨將朗聲道:「攔住車馬。」
上百禁軍,長矛直指秦國使節車馬,弓箭手嚴陣以待,隨時準備使用武力手段。
古代士兵最大的用途就是暴力鎮壓一切,尤其是在春秋戰國這樣的亂世國度、大爭之世。
秦國士兵冷哼道:「大膽,我秦國使節的車馬你們也敢阻攔?信不信李斯大人信函一封,我大秦十萬大軍直撲新鄭?」
秦國士兵語氣倨傲,充分展現秦國士兵的底氣與傲氣。
裨將冷聲道:「姬大將軍有令,今夜都城有百越賊人作亂。」
:「為了確保李斯大人安危,特意派遣我等一路護送秦國使節車馬返回秦國驛館。」
車廂簾幕掀開,李斯踏步走出,冷聲道:「我若不配合呢?」
禁軍裨將拔劍道:「為了李斯大人安危,為了秦韓兩國外交,末將只有強請了。」
蓋聶策馬上前,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左手大拇指輕推劍柄。
「嗆!」
佩劍出鞘一寸,奪目寒光閃過一排一排士兵眼球,禁軍鎧甲頭盔反照劍光,一個個頭盔並排、一道道亮光閃爍,殺機刺骨,所有士兵齊齊後退一步。
李斯立於車頭。
:「有我大秦第一劍士蓋聶先生親自護送,百越賊人豈敢來犯。」
李斯呵斥道:「爾等速速退去。」
裨將持劍不語,四周士兵警惕打量蓋聶,弓箭手嚴陣以待軍令。
氣氛凝重,戰鬥隨時都有可能打響。囚車上,一個車夫,平平無奇,幽邃雙眸微微一閃。
就在這時,一輛車馬緩緩而來。蓋聶眉宇一凝。
:「又一方勢力介入?」
車馬停下,車廂簾幕掀開,韓宇走上車頭。
:「聽聞李斯大人、蓋聶先生要離開韓國,押送犯人回歸秦國,韓宇得知此事後立刻前來邀請,府中已經設下宴席,給二位送行。」
韓宇邀請道:「李斯大人,蓋聶先生,還請兩位屈尊府上,讓韓宇略盡地主之誼。」
蓋聶與李斯對望一眼,心中暗道「雖然不知韓宇打的什麼主意,屬何方勢力,但他言語之中並沒有殺機,顯然有幾分轉圜餘地。」
兩人不露痕迹輕輕點頭。李斯抱拳一禮,笑道:「四公子誠心相邀,李斯恭敬不如從命。」
韓宇笑道:「千乘,給李斯大人駕馬。」
韓千乘抱拳道:「是。」
韓宇的話還真不是虛假,這貨的確早有準備,府邸宴席已經設下,美酒、佳肴各種上等酒菜陳列而出。
三人推杯換盞,這一喝就是半個時辰,入夜漸深。
這時,中途離開的韓千乘回歸府邸,對四公子韓宇輕輕搖了搖頭,彷彿表示自己一無所獲。
這一幕,李斯和蓋聶盡收眼底,心中暗鬆一口氣,暗道:「顧先生果然妙計。」
李斯瞧了瞧窗外,起身道:「天色已晚,不好再打擾。四公子,李斯公務在身,這就告辭。」
韓宇端坐主位,笑道:「誒~李斯大人且坐。昔日趙國平原君與三千門客豪飲十日,成為天下佳話。」
:「韓宇不敢自比平原君,但相逢二位當世英豪,若沒有暢飲三天三夜,豈不是被江湖人恥笑。」
韓宇吩咐道:「來人,把大門鎖上,不喝盡興不許開門。」
這是要把他們強留在這裡了?
蓋聶舉杯,起身道:「李斯大人公務在身,三杯為限。」
:「之前,四公子熱情招待,蓋某隻好視而不見。」
「現在,又過三杯,李斯大人再喝,可就要違背大秦律法了。」
秦律嚴苛,天下皆知,使者出使,秦律規定飲酒不可超過三杯。
只不過人在外,一切都是可以變通的。
李斯委屈道:「這都已經出使韓國了,先生還要監督我。」
蓋聶走上前來,靠近主位韓宇,舉杯道:「蓋某隻是一介散人,不受朝堂約束,可以盡享這佳釀。」
蓋聶敬酒,韓千乘自然要起身、兩手舉杯回禮,與此同時,一直按住劍柄的左手也隨之鬆開。
「嗆!」
佩劍出鞘,是韓千乘的佩劍。
拔劍的人是蓋聶。
韓千乘眼眸一凝,面露不快和忌憚。
蓋聶道:「好劍,習武之人得遇好劍,忍不住要一睹為快。」
:「此劍,當浮一大白。」
喝完了酒,蓋聶把劍送還韓千乘。
韓千乘面色不快抓過佩劍,但心中忌憚提升到了極致。
蓋聶的身手,明確告訴了他,何為鬼谷傳人?
蓋聶繼續上前道:「四公子,蓋某敬你一杯。」
韓宇微笑舉杯,
蓋聶側身道:「四公子身份尊貴,蓋某以一杯對一杯略有失禮。」
:「還請千乘兄給我滿上三杯。」
韓宇起身笑道:「呵呵,我只聽聞,蓋聶先生乃劍中豪傑,想不到還是酒中英雄。」
蓋聶三杯酒下肚,以手撫頭,身體一晃,醉眼微醺貼近韓宇。
左手搭在韓宇身上,不勝酒力的問道:「四公子,不知這樣喝酒,有沒有盡興?」
韓宇笑道:「這個自然。」
蓋聶扣住韓宇的肩問道:「果然盡興?」
:「既然已經盡興,那這大門就可以打開了!」
韓千乘見狀,右手緊握劍柄,準備拔劍出手。
韓宇微微擺手。
李斯起身,玩味笑道:「哎呀呀,蓋聶先生,你喝醉了,太失禮了。」
一邊說話,李斯一邊跟上蓋聶和韓宇步伐。
蓋聶輕笑道:「李大人,你胡說。」
:「這酒,才喝了一個開頭,四公子還答應,要親自送我們出城,我們一路走,一路喝。」
韓宇面色平靜,他聽懂了蓋聶的話,要挾持他作為人質,護送秦國使節一行人離開韓都新鄭。
兩刻鐘后,兩隊車馬走到外城。
韓宇坐在車廂內,一起「陪坐」的還有蓋聶。
韓千乘走向守城將領,白甲軍一名裨將與韓千乘交談片刻。無奈下令:「開城門。」
韓宇笑道:「既然李斯大人一心回國,韓宇就恕不遠送了。」
李斯神色認真,承諾道:「今夜之事,算李斯欠四公子一個人情。」
得李斯一個人情,也算意外收穫,也許未來某一天,這個人情可以給韓宇超乎想象的回報。
蓋聶走下車馬,抱拳道:「蓋某酒後唐突,還請四公子見諒。」
韓宇坐在車廂里,神色城府極深,似笑非笑道:「韓宇只不過略盡地主之誼,而李斯大人車上押送的罪犯,可謂傾國傾城。」
平平無奇的車夫,馬鞭一揮,並駕齊驅的馬兒攜帶囚車緩緩出城,囚車被粗布遮蓋視野,以秦國死刑方式押送,不讓犯人見一縷光亮。
:「告辭!」
韓宇鬆開手,車窗帘幕落下,府邸車夫駕馬調頭回城。
李斯長鬆一口氣,上車道:「走。」
一行人離開新鄭西門,往西而去。
馬車行至一處荒無人煙的地界,蓋聶突然出手,秦國護送李斯的士兵紛紛被他擊昏,只留下一個李斯家僕。
囚車上,平平無奇的車夫掀開易容面具,露出嬴政英俊剛毅五官,粗布長衫一拉,露出出塵不染的白衣。
蓋聶掀開囚車遮布,囚車露出真容,焰靈姬一直被關押在囚車上。
鐺鐺鐺!鐵索斷裂,焰靈姬脫困,烈火焚燒囚車,一襲赤紅長衫翩蝶飛出,曼妙身姿飄然而立。
現場只有五人,嬴政、蓋聶、李斯、焰靈姬、李斯家僕。
焰靈姬美眸如水,酥媚聲音驚訝道:「想不到,在禁軍與白甲軍的層層封鎖下,你們竟能真的成功走出新鄭。」
嬴政笑了笑道:「這還要多謝顧先生金蟬脫殼的妙計。」
蓋聶仰頭看向新鄭城道:「但……接下來所有的敵人、所有的攻擊都會落在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