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角逐
向陽山莊。
沈萬山陰著臉,來回踱著步。
向陽山莊大總管莫不同站在一側,調整著呼吸,大氣不敢出。
「一群廢物!竟然讓一個丫頭片子在眼皮子底下溜了。」沈萬山怒不可遏。
莫不同沒有接話,他認為這時得讓向陽侯沈萬山把火發出來。
人憋著火,容易失去理智。
沈萬山問:「知道為什麼要看住那個丫頭嗎?」
「知道。」
「知道還讓她跑了?」
莫不同低著頭道:「侯爺,事出突然,本來那丫頭已經入瓮了。牧東風出現的時間點和那丫頭出逃的時間點幾乎同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牧東風吸引了。」
「並且那丫頭是在後院跑掉的,所以我認為萬馬堂內部有人接應或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你估算著誰是接應?」
「現在還說不好。我在一一排查當天所有人的行蹤,沒有更好的辦法,我只能互相印證供詞。」
「有進展嗎?」
「現在還沒有,崔五福的可能大一些。」
「牧東風是一個人嗎?」
「是。但那丫頭逃走的時候帶走了兩匹馬。」
「鷹組的人放出去了沒有?」
「鷹組、犬組都放出去了,十二個時辰內一定會有消息。」
沈萬山想了想,道:「萬馬堂這條線掐了吧!不用再查了。讓影子莫方去,手腳利索點,最好能栽到日月無光的頭上。」
「明白。等會兒我就去安排。」
「半閑居呢?還是沒談攏嗎?」沈萬山扭頭看向莫不同,聲音里透著冷寒。
「有些麻煩,半閑居明面上的人是五小福,但背後的人藏的很深。五小福也是油鹽不進,虎組的人多次去試探,他們都不給面子。敢在楓葉城如此明目張胆兜售消息的,好像目標是沖著山莊來的。」莫不同分析道。
「說說你的想法。」
莫不同整理下思緒,道:「半閑居明面上是五小福掌舵,可實際上需要背後強大的消息來源。我們山莊在青州都不敢說有如此龐大的消息網,他們卻能趕在我們之前掌握牧東風的行蹤,不能不說是專業水準。我擔心這群人會對山莊不利。」
「疑罪從有,別去耗神試探了。讓金剛莫逆帶領豹組去除了吧。把外圍看緊了。一有風吹草動,把方圓三里以內,都屠了。天乾物燥的,走水比較好解釋。」沈萬山不耐煩起來。
莫不同猶豫了下:「知道了。」
「事急從權,有些細節你斟酌著辦吧。你辦事,我放心。」。沈萬山緩緩坐了下來,盯著莫不同看了一會兒,嘆口氣道:「這段時間難為你了。好了,你下去吧!」
莫不同苦笑了下,沒有說話,躬身退了下去。
影子莫方閃身出現在大廳里。
沈萬山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不經意地嗆了一下,邊擦嘴角邊問道:「交代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已經殺了,人埋在駝山腳下。用的是修日月的日月輪,就算有人查起來,也會把兇手認定成他乾的。」莫方臉無表情,彷彿就在陳述一件和他無關的事。
「嗯。」沈萬山點點頭,道:「總幹這種事,你會不會厭煩?」
「影子莫方,只死不傷。這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不敢厭煩。」莫方依然毫無表情。
「雙手沾染的鮮血越多,越會冷血、嗜血,但願你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沈萬山放下茶杯,接著道:「還有啊,你最近去趟莫不同的老家看看,他最近老是犯錯,你去看看是不是需要做點什麼,讓他安心下來。」
莫方一愣,問道:「哪裡?」
「淮陰。」
莫方轉身離開。
沈萬山看著離開的影子莫方,捋了捋嘴角的八字鬍,若有所思。
莫不同回到自己房間,點上檀香,在床上躺了下來。
如此肥胖的身軀,卻是蜷縮著。
他把頭埋到兩臂之間,像個球,抽泣著。
沒有人知道他心裡裝著什麼,有多麼壓抑,沒有人明白他肩膀上肩負的是什麼。
好一會兒,他停止了抽泣。
檀香的味道讓他放鬆下來,他彷彿看到、感覺到母親在他小時候撫摸著他的背部哄他睡覺。
緩緩地,他沉沉睡去。
或許只有夢裡他才能安寧。
半個時辰,莫不同準時醒來,準時坐起,準時出門,準時處理手頭的事,像個機器,準時且準確。
一天後,萬馬堂鏢局血流成河,三十多人被殺,崔五福被日月輪斬掉了頭顱,切口平整、光滑。
兩天後,半閑居失火,臨近的幾個店鋪跟著遭了殃。五小福集體失蹤。
兩件事都同時指向一個人,那就是惡名昭著的殺手頭子修日月。官府重金懸賞捉拿,六扇門捕快到處可見。
三天後,馬揚塵一行抵達淮陰。黑子和胭脂越來越有默契,連奔跑起來的姿勢、速度都高度契合。
只是苦了牧東風,他的劣馬腳程跟不上,只能不斷沿途換馬。
淮陰韓家本是望族,后因為家道中落,慢慢退出江湖。
現在的韓家,基本都是普通人家。
馬揚塵一行沒有目標可尋,只能先選了一個客棧住下來。
福來客棧。
換馬掌、備料,這些瑣碎的事情交由夥計之後,馬揚塵三人先去了淮陰最大的酒樓——望鄉樓。
一路辛苦,先得犒勞一下自己再說。
滿滿一大桌子菜。軟兜長魚、鹽?鴨、蟹粉獅子頭、香糯蓮藕,一道道美食饞的卓青煙直咽口水。
剛要下筷子夾菜,馬揚塵一把攔了下來:「我們每人講一個淮陰的故事,講不上來的人請客。」
「好啊。」牧東風饒有興趣。
「我先來,淮陰侯韓信的故事。」卓青煙放下了筷子。
「說當年韓信,出身貴族,楚滅亡后,潦倒不堪,經常連飯都吃不上,只好河邊釣魚。一群洗衣服的女人中有一漂母,每天把飯分他一半,直到工作結束。韓信很感動,對漂母說,等我富貴了好好報答老人家。後來韓信衣錦還鄉,漂母卻已過世。韓信散千金給手下人,命人用衣服從外地兜一堆泥土回來,堆在漂母的墳上,成就了今日壯觀的漂母墓。這就是一飯千金的由來。」
一口氣講了這麼多,卓青煙故意頓了頓,頤指氣使。
牧東風伸了個大拇指,誇獎道:「青煙厲害!我也講一個。韓信當年,喜帶刀劍,一屠少年當眾羞辱淮陰侯,說你用劍刺我,我死與你無關,我不死你從我胯下鑽過去。韓信無奈,俯身出胯下。後人修胯下橋紀念此事,這就是胯下之辱的由來。」
卓青煙鼓掌。
馬揚塵點頭:「淮陰侯韓信乃真英雄。漂母墓是重情重義的象徵,胯下橋是以德報怨的見證。」
「先別感慨,該你了!」卓青煙催促道。
「我要講的是蕭何月下追韓信的故事。」馬揚塵剛一起頭,被卓青煙打斷。「這個故事不是發生在淮陰。」
馬揚塵點頭:「今天我請客。」
牧東風笑著拿起筷子,對卓青煙道:「勝利的果實,不要客氣。」
卓青煙挽起袖子,大快朵頤。
馬揚塵嗤之以鼻,道:「韓信的功勛被世人尊稱國士無雙、功高無二。作為統帥,他定三秦,擒魏、取代、破趙、脅燕、東擊齊,南滅楚,名聞海內,威震天下。最為重要的是作為軍事理論家,他聯合張良整理兵書、序次兵法,著有傳世佳篇《韓信兵法》。」
「韓信兵法?」牧東風第一次聽說。
馬揚塵點頭:「淮陰侯韓信歷史人稱兵仙,一生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著名的戰役有背水一戰、暗度陳倉,下邳之戰更是讓項羽烏江自刎。」
卓青煙嘬一口手指頭,道:「沒錯,韓大英雄兵法戰策的確無人能及。」
馬揚塵接著道:「據傳韓信兵法共有三篇,其用兵之道,為歷代兵家所推崇。作為軍事家,韓信是繼孫武、白起之後,最為卓越的將領,其最大的特點就是靈活用兵,是中國戰爭史上最善於靈活用兵的將領,其指揮的井陘之戰、濰水之戰都是戰爭史上的傑作。」
「你看過韓信兵法?」卓青煙擦了擦手,問道。
「遺憾啊!沒有。這次來淮陰,我為的就是一睹兵法之風采,不知有沒有這份機緣。」
「看不出來,很有抱負嘛年青人。」卓青煙戲謔道。
牧東風吐出嘴裡的骨頭,正色道:「你小瞧小師叔了。半劍書生的關門弟子,厲害著呢!上通天文,下曉地理,諸子百家,江湖門派,奇門遁甲,兵法戰策,過目不忘,樣樣精通。這麼說吧,小師叔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
「是嗎?」卓青煙捂住嘴,忍住笑。
馬揚塵點點頭,道:「誇的基本上全了。」
卓青煙改捂肚子去了,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牧東風突然碰一下馬揚塵,嘴一努,順著目光看向鄰座。
一個怪怪的眼神飄了過來。
仔細一瞧,馬揚塵嘴都樂歪了。
鄰桌坐著一青年,半閑居五小福中的小泥鰍。
馬揚塵連忙站起,顛顛地跑了過去,坐在了小泥鰍的對面,嘴裡道:「幸會幸會!來,加道菜。」說完把軟兜長魚放了下來。
小泥鰍白了他一眼,道:「這是鱔魚,我是泥鰍。謝了!」舉筷就吃。
馬揚塵一下子傻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