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桃花
粘膩的血水順著他的臉,在衣服上燒灼出一片又一片的焦黑。
「呼——呼——」
他渾身都是血水,四肢冰冷,呼吸急促,像一條瀕死的狗,後背死死地頂著牆根,恨不得把自己嵌進磚里。
面前那把長劍直指他的心臟。
那人的黑色面具下是一張扭曲的笑臉。
因為他聽見了,瘋狂而尖銳的笑聲——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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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困嗎?還是你不想看啊?」
青色衣服的圓臉少女用手狠狠敲他的腦袋。
鋒落微微一笑,「沒有,阿英師姐,昨晚看《六陣名錄》看到太晚了。」
雲英哼了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嗎?你不就是不喜歡看大師兄講過招拆招嘛。找借口。」
鋒落也不惱,只是笑:「我哪有啊,大師兄那麼厲害的一個人,能上台指點指點我們,我看看修鍊也能大有益進,這是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哪有不想看的道理?」
這話說給別人聽,也許就信了三分;可是做為算是看著他長大的雲英可是萬分不信:
是誰當年暗戀宣淑師姐,後來被拒抑鬱消沉?是誰發現宣淑師姐只愛大師兄,於是不怕死地去「請教」大師兄,結果斷了四根肋骨回來?是誰書桌衣被裡都寫著大師兄的名字,上面還畫著大紅叉?人家還要頭懸樑錐刺股,你這隻要看見大師兄的名字你就奮發圖強。
這廂雲英卻在暗自思付,那邊鋒落卻目光流轉,只見前面的人群中,有一粉衣女子格外出挑:也許是她黑髮如墨,也許是她身姿曼妙——宣淑,青雲派第一美人。
可惜,這人的眼裡只有大師兄。
遠處杳杳鐘聲響起,預示著這堂武學課可以下了。展台上一人白衣蹁躚,唯腰間一抹金色系帶,身材高挑,但是看他長相,卻是男生女相,面似桃花。
「還有什麼疑問嗎?」這人聲音清冽,一如寒霜,且穿透力極強,靈氣深厚。有這等功力,任誰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鋒落仰著頭,臉上是鬆弛地笑著的,但眼卻死死盯著那人。
孟寒山。
「有。」
他一揚衣袍,飛身上去,在眾人的驚疑聲中站在了孟寒山的面前。
「何問?」孟寒山看著他,一雙眼裡寒意盡顯,要是別人,早就被嚇得腿軟了,論這青雲派子弟,誰沒被大師兄武力碾壓過?
可鋒落不是,他越打越不服,尤其是斷了四根肋骨后更加不知死活,看孟寒山愈發不順眼。所以他還是笑著,甚至有點無賴樣子。
他微微歪著頭:「我覺得,道心和武心之合,不算是對武的上上之策。」
孟寒山無所觸動,淡聲道:「那何為上上之策?」
風卻不知何時起了,一瓣桃花欲落孟寒山的頭髮上。鋒落踮起腳,伸出手捻住它。
「不擇手段,靈活變通,達到目的。
「武心便只是武心。」
孟寒山抓住了他的手臂。
鋒落溫聲道:「師兄,我只是為你拂去桃花瓣。」
只見孟寒山擰住他的手臂往下一轉,只聽「咯噔」一聲,鋒落感覺關節處一陣劇痛,還來不及反應,腦袋直接撞到了地上。
孟寒山的重劍「問岳」不知什麼時候取出,抵在鋒落的背後,劍尖上凝聚的那股巨大的靈力,讓他不得動彈一分一毫。
孟寒山冷冷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想要對武取得勝利,首先要道心堅固,有實力,才是計謀。武心無道心,偏倚謀算,慧極必傷,到底算不得君子,對修鍊也無所益處。而你所論目的,難道修鍊只是為了殺心嗎?修鍊的目的是為得道,莫要搞混,誤入歧途了!」
聽著孟寒山接近於斥責的言論,鋒落勉強抬頭往往下一看,只見人群之中,宣淑,卻是神色凝重。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也看到自己出醜的樣子,鋒落內心難免羞憤,唯一能活動的手上下翻飛,一瞬金光「嘣」地炸開。
衝擊波直接把鋒落掀飛,他在空中翻了一圈,才堪堪落在展台邊緣,他一仰頭,飛快地念了聲護靈訣,周身的空氣中抽出金色靈力瞬間包裹住他。
下一秒,藍色的靈氣匯聚成矢狀夾雜著寒意鋪面而來,撞上鋒落周身的金色護盾,發出「噼里啪啦」的悶聲巨響。
他忽然覺得聲音逐漸變得不對,往上看去,只見金色護盾上方裂開一道小縫。
不好,這個護盾要破了!
鋒落立刻屏息凝神,在空中畫出反覆花紋,那些花紋跟著他的手指幻化出金色陣型,仔細看他指尖,上面上面金光點點,不知為何物。
陣型已成,護盾頓時四分五裂,一時間金色碎片漫飛,撞擊著如雨密集的藍色靈箭。
孟寒山自不只會靈力匯箭,他左手手持問岳,右手捏訣,飛身刺向鋒落的陣型。
這是聚靈陣,孟寒山一眼就看出來了,可以收集靈力,本來是修士用來聚靈群攻的陣法。
有意思,但可惜,我的靈力可是聚靈陣都承受不住的。
鋒落眼見孟寒山的問岳即將刺到靈陣,本來胸有成竹的他卻忽然感到一絲涼意。
劍意排山倒海地湧來,眼前的發出熠熠金輝的陣型剎那間往後退,即將壓到鋒落身上。
鋒落往後踉蹌一步,就要落下展台,而靈陣金光大作,這是破陣的徵兆!
這時他胸口一悶,氣血上涌,嘴裡一片腥甜,這次該不會是要吐血身亡吧!孟寒山,你是個什麼怪物啊?你靈力怎麼那麼充沛,連能容納十個普通修士的陣型都能破!
台下的雲英不忍直視,完了完了,這回小鋒又得到床上躺上幾個月了,竟敢去挑釁大師兄,純純活膩了!
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香觸動了她的嗅覺,又有起風之勢,她向那處看去,漫天桃花瓣紛飛捲來,強大的靈力瞬間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漫天桃花瓣,嬌嫩艷麗,卻以迅雷之速席捲了整個展台,台上斗的焦灼的兩人被淹沒了。
一個麻衣粗布,披頭散髮的女人騎著仙鶴緩緩落在台上。
「掌門!」
肖掌門舉起浮塵,輕輕一揮,四下桃花瓣消散,露出了被靈力化作的繩子綁著的兩人。
「展台之上,公然鬥毆,自己去林長老那裡領罰。」
「這堂武學課下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
台下弟子做鳥獸散,台上兩人身上的繩子也被解開。
「師父……」鋒落先開了口。
肖一白沒理他,眼刀刮過兩人,「論武論道,論成這狗屁樣,一個二個都不成器!莫說是我教的!」
衣袖一甩,騎著仙鶴飛走了。
鋒落笑:「大師兄,現在我們是難兄難弟了。」
孟寒山看他一眼,沒吭聲,把問岳收回須彌。
鋒落不屈不撓:「剛剛你的問岳本來抵在我背上的,可是為什麼我還能逃脫呢。還不是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拿開問岳,不讓我被衝擊波掀開撞到上面去,而且你執劍的手一定會被炸到,會降低戰鬥力。打鬥時,武心便是武心,別無他物才更能贏。所以說,師兄你的手疼不疼啊?」
大師兄冷著一張臉,聲音毫無波瀾:「那你的手還疼不疼呢?武學只論武心,於悟道無益,何為呢?」
說罷,他轉身離去。
鋒落失笑,喃喃道:「難道論武只為悟道嗎?而不是為身邊的這些人嗎?」
當然,等到鋒落在林長老那裡發現自己要去後山關禁閉,還要打掃衛生一個月,差點沒氣的吐血。
好吧,氣不到孟寒山,打不贏孟寒山,不能在宣淑面前威風,還要倒霉催的去打掃後山,這筆買賣虧死了!
桃花堂。
肖一白歪七八扭地靠在軟榻上,撥弄著浮塵,左邊矮桌上一攤子桃花釀,已經喝了大半了。
「阿練。」
她聽著腳步聲,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那人走到了她面前,「你又喝酒了?馬上你啟程就要去列仙班了,喝這麼多,上路怎麼辦?」
「一點,喝不醉。」
那人皺眉看她,「算了,我等下去給你拿點醒酒湯。對了,寒山怎麼被罰了?他又私下鬥毆嗎?他又這般沉不住氣?」
肖一白拿起酒罈又喝了一口,「你莫要擔心了,寒山是有分寸的,就是心思太死了點,絕不是沉不住氣的人。」
「如此這般便好,我看鋒落倒是機靈,日後可以輔佐寒山。」
「他?」肖一白眼裡閃過一絲殺意,「他不能信。」
那人心下瞭然,無奈道:「那你為何還把他留在座下?」
肖一白默然。
也許是為了那一線生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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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裡外,極近長空的高台上。星盤流動,黑暗裡穿梭著或明或暗的燭點。
台上那人猛地睜開眼睛,「異相……真龍……」
這怎麼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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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男主有點臭屁哈哈哈哈哈,但是後期會成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