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前的閑談

她睜開眼，只看見一片灰色的天空。

遠處雲層聚集而成一團漩渦，風暴快來了。徐樂慌張地的抓起一頂黑色的漁夫帽按在頭頂，轉身跳下那張塌掉半形的床，迅速穿過門框，走下大理石築的樓梯，雖然它們早就開裂破損得不成樣子。

徐樂小心地拉開鐵門，而後轉身關上。把手旁銹跡斑斑，把手本身卻亮得反常。或許經常有人拉開這扇大門。

她走向對面一座房子，相對而言，這棟房子算得上完整，如果不去注意看牆體破損的那一條巨大裂縫的話。

「周子安！」徐樂順著牆邊的手腳架爬上二樓，推開釘滿木板的破門，「風暴快來了，得把倉庫的東西們轉移！」

「嗯？啊，早放好了。李源從隔壁鎮子上跑過來已經說過了。」

眼前的少年正借著窗外的光書寫著什麼，他對這個姑娘突然造訪的行為並不感到驚愕。

「你又躺在你家睡著了嗎？」他放下手中的圓珠筆。

「啊，對。」徐樂撓了撓頭，「順便看了下後院種的菜。」

「活了嗎？」他得到了一個搖頭的答覆。

「這樣啊。」周子安嘆了口氣，隨後撐著桌子起身。

「艱難。」他喃喃道。

自從五年前海洋底下的不明液體浮上水面，災難就開始降臨。

這種奇特的液體在水中迅速擴散，如同擁有自主意識。它們迅速爬上了沿海地區的土地，開始侵蝕一切。塑料，金屬，甚至是家畜。而後一項驚人的發現徹底將人類拖入無盡的恐懼——這種淡藍色的液體竟能夠游入人體，控制人的意識，甚至取代他人本身。

即使各國早已下令加強海岸管理以及作出其他措施，但這種被稱作海體的液體無孔不入，各國很快陷入緊急狀態，不久后，各國發動對海體的剿滅作戰，但效果甚微。海體被發現的第三年，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已被海體寄生。不久后，而後人類方掀起了一場全面討伐海體的戰爭。

人類失敗，海體損失慘重。防抗海體的主力軍盡數死亡。

「哎，我們總不能一直拿木頭換口糧吧。這塊地上的樹沒一個不慘遭我們毒手的。」徐樂唉聲嘆氣。

「能給換就不錯了。再說，我們這食物還算充足。李源也去其他地方找鎮子了。」周子安合上那厚重的本子，放進抽屜里。

「對了，隔壁那個，那個柏樹鎮，來了個醫生？」徐樂隨手拉了把椅子坐下，鬆動的椅子嘎吱作響。

「是啊，都叫他白醫生。」周子安將牆壁上的掛畫擺正，再次坐下，不時揉著膝蓋。

「他姓白？哎喲！」徐樂的下顎抵在椅背上，忽的被小木刺扎到，「呃呃…我的下巴…」

「沒事吧？」周子安想起身，被徐樂喊停。

「沒、沒事！」她立刻端正坐在椅子上。

「這椅子質量怎麼這麼差。醫生啊，他自己說他姓白沒錯，但具體叫什麼我們不知道。」周子安靠在桌子上。

「這樣啊。欸，那白醫生治了一個高燒的小孩是不是真的？」徐樂換了個姿勢坐著——一隻腳踩在椅子上，另一條腿自然放下，她總是喜歡這樣坐著。

「真的。」周子安將視線從窗外的飛鳥挪回，「他身上正好有葯，於是給對方喂下了。」

「真葯？那他要了什麼東西？」「一支筆。」

「哈？沒別的了？我還以為會獅子大開口！」徐樂有些難以置信，畢竟路過這個名叫霧鎮的鎮子還帶著葯的醫生每一個都幾乎與搶劫無異。他們往往會了解那些需要用藥的病人，然後開出高價，而大部分葯都是假的。但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他們只能寄希望於對方的良知。

「一開始大家都認為葯是假的，後面那孩子的情況就好起來了。」周子安逗著站在窗檐的麻雀。

「真難得。欸，那他是在柏樹那住下了？」「不，據說他三天後就走。」

「哎，怎麼不住下？」「不知道，白醫生自己的決定，只有他自己了解。」

窗外已經開始起風，樹枝緩緩搖曳，幾顆水珠從窗戶落在桌面。周子安伸手將窗戶關上。

「開始下雨了。」周子安向徐樂說。

「李源人呢？還在柏樹？」徐樂有些鬱悶，「一整天都沒見著他人，他好歹能給我點雜誌看。」

「應該是，他對我說完可能要下暴雨，就走了。你要是沒睡一下午，應該能見他一面。」

「哎呀…昨天釣魚太辛苦了。」徐樂挪動目光。

「…好吧，也是道理。」周子安無奈地扶額。

小雨淅淅瀝瀝，逐漸變成了大雨，而後是劇烈的狂風暴雨，它們一起錘擊窗面，屋頂上已經開始漏水。

「絕對會漲水。」徐樂從那扇破門向外探望，空氣似乎被細雨替代，望去一片朦朧。

「不過挺涼快的。」周子安倒了一杯熱水，輕輕吹著冒出的水煙。

「需不需要拿個盆接下漏水的地方？」

「需要。」

周子安將桌底的一個塑料盆拖出，然後輕輕一踢，盆旋轉著移動，最後完美地落在滴水處下方。

「我去，牛啊！」徐樂感嘆道。

「我準頭還是不錯的。」他喝了一口稍微冷卻一點的熱水，長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