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侄女,以後我來守護你。
回家后,余澄本想著去炒些香瓜子來吃,這剛進門,就被張嬤嬤拉住帶去了廳堂,這讓余澄感到緊張兮兮的,心想著自己是犯了什麼錯?難不成上課走神的事傳到了顧晟那裡?不,不,他是不可能為了這點小事專門找自己訓話的。
余澄就這樣懷著忐忑的心情到了廳堂,只見那堂前座著個身著玄色金絲獸紋的錦緞長袍的中年男子,那如刀刻般冷峻的面容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琥珀色的眼眸低垂而下如同野獸般的探視著。
余澄尚且還記得這個人,他是桑蘭的舅舅,也是當今無妄殿的大祭司,赫葉·忽烈,余澄就沒有見過他幾次,自從桑蘭母親去世后就再也沒見到過了。
「蘭兒,你還愣著作甚,這是你舅舅,許久未見了,你不記得了嗎?」
顧晟依舊是那副冷漠的樣子,不過他話里似乎有些指責的意味。
但對余澄來說,忽烈只能算作是一個認識的人罷了,沒有什麼感情,更不想以後有什麼過多的牽扯。
她十分乖巧的行禮道:「桑蘭見過舅舅。」
「走近點,讓我生好好看看你。」
忽烈招著手,余澄往前走去,卻見那張冷峻的面容漸漸浮現出那麼一絲絲的溫情,銳利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他伸出手來輕撫著余澄的臉頰十分欣慰的感嘆道:「你啊長得是越來越像你的母親了。」
他苦笑著,言語間是卻儘是哀愁,種種過往湧上心頭,終是難以掩蓋,他突然間就將余澄擁入懷中,余澄木楞著,對她來說,這太過於突兀了,她只好習慣性學著電視劇里表演方式,更咽著回應道說道:「蘭兒,也是很想念舅舅。」
也不知這樣表現是否恰當,畢竟是桑蘭的舅舅,也總不至於太過生分了些。
顧晟輕咳了聲,端起身邊的青瓷茶盞,悠悠喝了口茶說:「我還記得蘭兒第一次說話,叫的就是舅舅,你們也有七八年未見了,今日見了你,卻是親近得很,這丫頭也是,這些年來,都未曾提過,盡憋在了肚子里。」
顧晟這話,讓忽烈是更加的自責,沒想到蘭兒這秉性與自己是這般相似,什麼都憋在肚子里,懂他的人,是知道他害怕面對桑蘭,不了解他的人,只知他是無妄殿中那個不苟言笑,生性孤傲的大祭司,一個沒能繼承古巫之力的侄女對他來說是沒有利用價值的。
忽烈輕撫著余澄的背不停的說著對不起的話,這讓余澄作實感到尷尬,抱怨著這顧晟也是,非得給自己強加戲碼,這下可好了,自己又多了一個不善吐露真情的人設,她也只有硬著頭皮說這什麼沒關係的客套話。
這是見自家女兒與忽烈這過分親熱的怎麼的,顧晟冷冷的補上一句:「忽烈,你此次前來,不會就為了見蘭兒一面吧。」
忽烈撫摸著余澄的頭說:「我是來接她走的。」
顧晟眉頭頓時一蹙,手裡的青瓷盞也發出哐當的一聲,眼神犀利的質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忽烈先讓下人們都出去,並囑咐他們不得靠近,這讓余澄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蘭兒是不能再待在顧府了。」
「你說什麼?」
顧晟冷言殺去,忽烈神情嚴肅的說道:「顧兄,蘭兒現在必須得被保護起來,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語落,這屋子裡的氣氛變得沉重了起來,夕陽傾落而下,金黃的光輝映襯在忽烈的半張臉龐上,這樣的光線讓整個面容變得神秘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如今有異族邪物混入帝京,古巫族人接連失蹤,追查此事的摩耶護法與那迦羅護法也目前也是下落不明,本以為他們只對擁有古巫之力的族人動手,結果就在昨晚,敏國公府的三少爺達伊慘死在家中,他額間被劃破,面部十分的猙獰,像是受到了過度的驚嚇。」
「這,這,這怎麼會這樣?是誰,他們有,有什麼目的?」
余澄嚇得語無倫次,沒想到這看起來安泰祥和的帝京城裡居然發生了可怕的事情,而且還一點都不知情,安樂和平日子過慣了,突然捲起了這麼大的風浪,實在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黎國之所以如此繁盛昌榮,正是古巫族的原因,據說古巫族族長阿依桑得到若達梵天神(古巫一族所信奉的唯一神明)指引來到黎國並且與之通婚綿延後代,而在得到古巫族力量的黎國在戰場上,戰無不勝,並捕獲了古籍中的那些惡獸,來進一步鞏固勢力,短短几年時間裡,黎國一躍成了為這片土地上最為強盛的國度,東至海岸,西至群山險要,隨著經濟文化的發展,百姓日子也越來越好,大傢伙討論的話題基本都是些哪家糕點好吃,那家曲兒好聽,那個戲班的角兒好看,這角兒戲子又與那家貴府公子小姐鬧出了什麼緋聞,還有哪個縣好玩,縣裡又有什麼特色菜,余澄也本以為她會在這裡悠哉悠哉的渡完這一生。
忽烈神色堅定對余澄說道:「蘭兒,不要害怕,有我在,我定會護你周全的。」
那琥珀色的眼眸在光輝中盈盈波動,這讓余澄鼻子突然發酸,她重重的點了點頭,不停的眨眼,癟著嘴,這怎麼有些被感動到了?
顧晟接著說道:「一直駐守南境的晏王突然帶著她的女兒回京,說是她也該到了成婚年紀,所以來遊園春會物色物色,這城裡的護衛也多了,說是為管理那些從各地而來的小商販們。這看似風平浪靜的帝京卻已是危機重重了。」
「顧兄,你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才是。」
顧晟嘆了口氣,對於這樣的事情,他卻無能無力,他看向余澄,目光停駐半會兒才無奈的說道:「那……蘭兒就交於你照看了,你可要看好她。」
忽烈也鄭重的保證道:「蘭兒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自然會護好她的。」
余澄情不自禁的抽泣起來,看著顧晟,畢竟也是一起生活了七八年的人,自然是不舍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那,那我還可以去書院么?」
顧晟看著余澄那充滿眼神,合上雙眼,平靜的說道:「明日我會親自去東林書院,就說你不願讀書了,你也本就無心學習,這樣的說辭也合情合理。」
他的師傅曾經也說過這類似的話,當時自己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也不願再待在學校,可如今,她不能再去書院,心裡著實有些難受了,畢竟在這裡,她才真正意義上有了好友。
這人世往來皆流水,落葉飄飄自逍遙,勿要生了太多煩惱才好,這時間總會消磨去的。
余澄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自己剛穿越過來后不久也這樣傷心過一次,但時間一長也就沒事了,還是該吃吃,該喝喝的。
「好了,蘭兒,去收拾收拾你的東西,風波結束后,就可回來。」
「是的,父親大人。」
余澄離開了廳堂,快步向自己院子走去,身後的秀屏也搞不懂怎麼回事,跟在她身後不敢說一句話,而廳堂里,兩人面無表情的坐在堂前,像是雕像一樣,下人們見了也都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絲聲響。
而余澄正在屋子裡默默的收拾著東西,王氏與顧綰言便過來了,王氏簡單的問候幾句,便就幫著她收拾起衣物來了,顧綰言一直撅著嘴和余澄置著氣,余澄拉著顧綰言的手安撫道:「這書我本就讀不進去,我不過是去舅舅家玩幾日罷了。」
「反正本也只是消磨時光的,你自己去玩了,反倒晾著我。」
「不是還有青蔓和芷柔啊,再怎麼還有柏承哥哥。」
「你是要我與顧青蔓成日吵架么,還是和芷柔妹妹這一言不發的看書學習,還是同著那柏承哥哥與他的好友們談古說今啊?」
「那……那還不是有海家小姐,雖不常接觸,總覺得也是好相處的,常大小姐也是,你與他性子差不多,定是有得玩的。」
顧綰言咬著嘴巴,瞪著眼看著余澄,扒拉開她的手就氣沖沖的走了,王氏讓丫鬟門去拉也拉不住,也只要隨她去了,也只好拍著余澄的手背道「綰言這丫頭的脾氣都是我給慣出來的,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的,可能是我的話,傷到她了吧。」
「沒有,只是她還小罷了,遇到一點不順心的事,就橫衝直撞的。」
余澄笑了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繼續整理著自己的東西,這小女孩的情緒就是這樣摸不清,等過段時間也就忘得差不多了,或許等她再次回來時,說不定就和顧青蔓姐妹情深了也是說不準的。
天色漸暗,余澄在一家人的陪同下上了馬車,快在上馬車的時候,秀屏還拉扯著余澄的衣服問她好久回來,畢竟她自打進了顧府就一直伺候著余澄,她是府里性子最好的小姐了,又愛說笑,也不見得動怒過,還經常給他們送些小玩意和好吃的。
「幾日後就回來,到時候給你帶好吃的。」余澄掐著秀屏那張嘟嘟的小臉。
「二姐姐,那我們就遊園春會時再見了。」顧青蔓突然冒出一句。
余澄沉默了幾秒后,點了點頭道:「嗯,好的。」
「綰言你沒別的話了么?」王氏問道。
顧綰言還是一臉的不高興,客氣的說道:「二姐姐早些回來便是。」
「嗯,一定會的。」
「二妹妹,即使你不去書院,平時里還是得多看著書,習字也是好的,這是曲文洲譯本的王軻青的詩集,裡面有詳情的解釋,平時無聊的時候,也可用來打發打發時間。」
余澄尬笑著手下顧柏承送與自己的書,顧柔芷也只淡淡說了句:「二姐姐早些回來便是。」
「好了,這天色不早了,天黑路上不安全。」
「嗯,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和妹妹們,桑蘭就走了。」
「要聽你舅舅的話。」
「嗯嗯。」
王氏一番無關緊要的囑咐后,余澄便上了馬車。
「顧兄,大嫂你們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蘭兒的。」
說罷,忽烈便跳上了馬背,此時僕人們點亮的門口的燈籠,馬車駛向遠處的那片黑暗駛去。
看著余澄同他舅舅漸漸遠去,顧青蔓悠悠的來了句:「桑蘭姐姐也真是好命,想不去書院就不去,家裡不好玩了,又上她舅舅家。」
「你管別人的。」顧綰言翻了個白眼就轉身離去。
顧青蔓也只是在背後嘀咕著:「平時好的更什麼似的,別人走的時候還擺著一張臭臉。」
馬車了上后,余澄想著自己好久才可以回顧府,好久才可以與顧綰言他們一起去書院,好久才可以見到張老先生,還有許長林……
想到這個人時,余澄突然眉頭一皺。
「那陣法你認識吧。」
「切不要誤入歧途啊」
許長林的話突然在腦海迴響著,他到底知道些什麼?會不會與古巫族失蹤有關呢?甚至是那個夢境?
月亮、滄鏡?蜉蝣?三千?
「咚……」
突然間的一陣強烈撞擊,差點就把余澄從馬車裡倒了出來,忽烈大聲吼道:「什麼人?」
漆黑的道路上,沒有一絲動靜,氣氛有些怪異,忽烈立馬命令手下們護好馬車,他駕著馬前進幾步,卻被眼前一堵看不見的牆給阻擋住了,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來了。
余澄將手伸進衣袖,做好準備,她也已經好久沒有除過靈了,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的。
而這時一縷黑煙偷偷溜入了馬車,從余澄後面襲來將她纏住使之動彈不得,余澄大聲驚呼,忽烈立即跳入馬車,手指在空中一化,一道光芒斬去,黑煙立即消散,但誰知,更多的黑煙從四周襲來,忽烈抱起余澄從馬車內飛出,那些黑煙也將馬車撞得四分五裂,護衛們上前應戰卻被一一撞飛,直接向余澄與忽烈襲來,忽烈單手伸出形成一道屏障阻擋黑煙攻擊,另一隻蓄力準備攻擊。
只見忽烈手掌順時針劃成一個拳頭,手裡形成一個發光圓環,將之扔出,圓環立刻分解出數十個。套住黑煙,圓環閉合,黑煙消散,本以為能舒一口氣時,數十支箭刷刷襲來,直接穿過了屏障,而他們卻無法逃出這屏障,這簡直就是瓮中捉鱉啊!
護衛們揮舞這劍想要阻擋它的攻擊,可這些箭只直接就穿過了手裡的劍,射入身體。
中箭的護衛們,口吐鮮血瞬間倒地後身體被烈火吞噬,這是何其駭人的法術!
護身屏障也是沒有用的,忽烈也只有依舊使用圓環攻擊阻擋著這些箭。
而蹲在忽烈背後的余澄借著火光,注意到血跡流淌過的地方,依稀出現法陣的痕迹,她來不及去思考這裡為什麼會出現法陣,立馬拿出一張符紙,想要試試自己能不能破了這法陣。
她伸手把離得最近的劍刨了過來,劃破自己的手指,憑著記憶在符上劃出破陣符文,按在地上,心裡默念咒語,一道光從余澄掌心向四周發出,強光之下,法陣破開,攻擊立刻停止,而那道屏障也消失了。
而著突然停止的攻擊,並沒有讓忽烈放鬆警惕,他四處張望著,思索著那剛才那光是從何處來的?敵人又再何處?
而余澄坐在原地大口喘氣,心裡不斷慶幸著,自己能破這法陣,可是這法陣又為何會出現在此呢?
是有人知道他們會經過這裡?
她還並未想到這是什麼法陣,也不知道啟動的條件,說不定這些護衛里有內鬼?
余澄立馬掃視著那些還活下的護衛,只見一個護衛正拿著刀欲向自己捅來,余澄嚇得大叫一聲,順勢躲開,想要抓起劍,可是太重了,她只有連滾帶爬的躲避著。
聽到呼喊聲的忽烈想要攻擊那護衛時,一支箭突然破空而來,直接刺穿了那護衛的心臟,鮮血從口中噴出,余澄被噴得一臉都是。
護衛從余澄身邊倒下,在彌留之際說道:「你……究竟是誰……」
余澄再次驚住了。
忽烈上前一把將余澄擁入懷裡,安撫道:「沒事了,蘭兒,沒事了,不要怕,有我在。」
「她就是扶依的女兒?」
余澄隨著這硬朗明快得聲音太早看去,微弱的火光下,那駿馬上座著的是一位神采飛揚得女子,那頭飄逸的長發用鮮紅的巾帶高高束起,穿著一身騎裝,背著弓箭。
好一個巾幗不讓鬚眉啊!
「嗯,是的。」忽烈起身回答道,隨之命剩下的護衛看護好余澄,又向那女子發問道:「不過……你為何會出現於此。」
「敏國公府傳來密報,剌托少爺房裡也發現了那個奇怪的文字,還有就是……」
「就是什麼?」
「平日里服侍那托少爺的丫鬟突然暴斃。」
「什麼?!」
事件又再次多了層迷霧,現在就連古巫族之外的人也被牽連進來了,而目前的線索只有那些詭異的符號文字
「明日我會向無妄殿呈報此時,還有……」女子目光落向余澄說:「明日最好也帶她一同前來。」
「嗯,好,那你現在是要回府么?」
女子點了點頭,只嗯了一聲。
忽烈又說:「你與我都住在南雀街,那就一同走吧。」
女子眉眼見突然流露出一絲欣喜,但就一瞬,不易察覺,她聲音也變得輕柔幾分說:「你這馬車也壞了,讓小姑娘上我的馬吧。」
余澄乖巧說道:「桑蘭就麻煩姐姐了。」
「沒事,不過舉手之勞。」
桑蘭在忽烈的幫助下上了馬。
而黑暗角落裡,一身著月白色長袍的男子含著詭異的笑意搖扇離去,沒想到今晚會有這麼大的發現,作實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