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霍端和顧風檐從東福樓出來,正當午時。錢部份照舊換成了紙幣,剩下的都由顧風檐帶在身上。
想著家裡的糧食不多了,他們便去糧店裡買了一些,路過街邊買菜的攤兒也買了些時令的蔬菜瓜果。
差不多花去了三百文錢。
半個時辰后,霍端和顧風檐才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往家趕,轉回了東福樓所在的街上,門前仍舊排著長隊,許是東西買完了,夥計敲著梆子高聲吆喝知會後續來人,而後放下了小窗戶格擋。
買到的人滿臉興奮欣喜,而後面落了空的則懊惱沮喪,滿腹牢騷對旁側人抱怨著。
對面迎春樓掌柜周掌柜一雙三白眼嫉恨地透過門帘往外瞅。
堂內鴉雀無聲,夥計們低眉耷眼,生怕觸了掌柜的霉頭。
這時一個夥計畏畏縮縮地掀開帘子走了進來,先是四下看了一圈,才湊到周掌柜跟前,「掌柜。」
「交代你的事情可查清楚了?」周掌柜眼神一轉,壓低聲音道。
夥計一臉諂媚,「掌柜的放心,我方才去對面偷摸著打聽了,原是幾月前東福樓來了兩個小哥說是賣春筍,李掌柜見著可憐就給收了,後來這兩小哥不知怎地又做起了藥材生意,還寫了份菜方子跟東福樓合作……」
「那夥計說,就連對岸的秘制桃子和紫蘇飲都是那兩個小哥教的。」
周掌柜眯眼,捕捉到關鍵信息,「鄉下小哥?問沒問叫什麼名字?」
幾月前倒是有兩個鄉巴佬來說要賣什麼春筍來著,滿身的寒酸氣,他一見就覺得晦氣,便將人給轟了出去。
莫非是他們?
那夥計正等著討賞呢,被這麼一問,撓頭,笑得愈發小心,「小的只顧回來回稟掌柜的了……這叫什麼名字,卻是忘了問了……」
周掌柜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抬手敲打夥計腦袋,「飯桶!」
隨後食指朝堂內夥計一個個指過去,「一個兩個凈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點心!還不趕緊去給我招攬客人,仔細這個月工錢!一個個還想翻了天不成……」
堂內夥計本還是忿忿不平的,卻聽掌柜的提到工錢,登時噤聲了,連撲帶跑地到門外招呼客人。
周掌柜臉色難看,旁側夥計陪著小心,「掌柜的莫氣,總有辦法扳回一局……」
「有什麼辦法?!」周掌柜一想起對岸的李掌柜那副嘚瑟嘴臉氣不打一處來。
這夥計便成了出氣筒,「你個飯桶還杵在這裡做什麼?等著我伺候你?!」
夥計低三下四陪著笑,「嘿嘿,掌柜只管拿我出氣便是……只是說好的賞錢……」
他方才賄賂對岸夥計可是花了一筆的,這錢要是回不了本豈非虧大發了……夥計笑容愈發諂媚。
周掌柜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冷笑道:「賞錢?誰跟你說的有賞錢的?!你再在這礙眼仔細我連工錢也不給你……趁早滾蛋!」
夥計敢怒不敢言,嚅囁著還欲分便卻見周掌柜跟變臉似的一臉笑意,闊步向門外走去。
夥計毛骨悚然,只見周掌柜去的方向有兩個拿著大包小包的小哥兩人正說笑些什麼……看樣子是一對夫夫,生的模樣周正,倒也般配,只是衣衫樸素,不像是有錢的。
掌柜的一向不待見這種沒錢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夥計登時失去了興趣,惦記著自己落了空的賞錢,惡狠狠沖著周掌柜背影罵了句,「狗/日的周扒皮!」
顧風檐和霍端剛去了趟牙行,請人留意著合適的院子,等錢再多一些,就可以穩妥地購買了。
顧風檐一路絮絮叨叨地規劃著,一面細看霍端神色。
卻見霍端心不在焉,只管附和。
「霍總,你覺得花園種什麼好?」顧風檐回頭含笑問。
霍端抬眼,「種花種菜都好,你定。」
顧風檐默了一刻,似笑非笑,「對哦,霍總任務完成後是要回去的,這事確實不該問你。我想想啊,不然就種滿園的花吧……」
他凝視著霍端,神色嚮往,「等我日後娶了續弦,花前月下,耳鬢廝磨……嘖嘖,妙啊!」
霍端聽著,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不許種花!」霍端沖顧風檐道,「種了我給你拔光!」
還花前月下耳鬢廝磨……霍端恨得牙痒痒。
顧風檐笑意更深,「霍總還管這個?你走後不都是我的,你管得著?」
霍端無賴挑眉,「怎麼管不著,你敢種花我就給你拔光,你走哪兒我跟到哪兒,我還要傳你克夫的謠言,叫沒人敢娶你!」
「哎呀,霍總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顧風檐笑得眼角上勾,突然神秘兮兮地問。
霍端正搜腸刮肚地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辦法恐嚇顧風檐呢,終於聽下來一頭霧水道:「什麼味道?」
「就是那種味道啊……」顧風檐跟小狗似的蹙鼻子聞了聞,「酸啊,真的好酸,這誰家釀醋呢?」
霍端登時反應過來了。
愣了一瞬,他才知道自己著了顧風檐的道,耳尖通紅,眼神躲閃著說,「醋?我醋什麼……我有什麼好醋的?」
「真酸啊!」顧風檐根本不聽他說,側頭含笑。
霍端繼續爭辯,「我沒醋!」
「哎呀,好酸好酸好酸。」顧風檐繼續看他笑。
霍端登時繳械投降,自暴自棄道:「是!我是酸了!怎麼著吧!我還不回去了,我天天蹲門口守著,看誰敢踏進我霍家大門一步……」
話出口,霍端發現顧風檐正凝視著他……唇角微勾,眼神卻是亮晶晶的,像夏天野外黑天上的星。
霍端的心臟幾乎要蹦出胸口,「怎麼了?」
顧風檐靠近了些,「你……」
剛出口一個字,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二位小哥且等等。」迎春樓的周掌柜滿臉堆笑,一雙眼透著精明算計。
霍端沒聽著顧風檐的話,沒一絲好臉色,煩躁道:「周掌柜找我們有事?」
周掌柜被尊捧慣了,還以為自己對這兩個窮莊稼漢有點好臉色他們會感激不盡的,卻沒想到是自討沒趣。
「咳咳……」為了生意,周掌柜決定忍。他笑意不改道,「此處說話不方便,不如跟老夫到店裡一敘。」
不愧是慣會跟紅頂白的,這表情穩妥得就跟戲班子里唱戲的似的,一點兒叫人敲不出破綻……顧風檐挑眉。
霍端還未開口,他率先拒絕了周掌柜,「我二人急著回家,周掌柜有事直說。」
顧風檐心裡早已經猜到七七八八了……無非是看東福樓生意好,也想合夥唄。
「這……」周掌柜也知道上回的事惹怒了兩人,忙陪笑道,「這裡不方便,二位還是跟老夫去樓里,好酒好菜招待上,慢慢聊也不遲。」
兩個窮農戶而已,給點小利,還怕他們不動搖?
周掌柜看似謙卑,實則心裡不屑,絲毫沒把兩人放在眼裡。
霍端和顧風檐什麼人,商業帝國的王者……打小就將這人情冷暖,陽奉陰違看了個遍,周掌柜這點花花腸子只消一眼就能窺破。
「周掌柜既不想說,那便算了。」霍端挑眉,鼻腔里哼出薄冷笑意。
「別,二位小哥稍安勿躁!」周掌柜見兩人竟是油鹽不進,咬了咬牙,笑得極盡討好,「上回的事是周某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二位多多擔待。」
他四下看了一圈,壓低嗓子道:「我此番叫二位……聽說二位做起了藥材生意,有獨家秘方,不知可否與迎春樓合作,迎春樓願意拿出兩成的利頭!」
他迎春樓的兩成利頭都夠一家普通農戶吃兩年的了……如此大的好處,他真不信這兩人還能像眼前這樣淡定。
周掌柜想著,斜眼打量二人,「二位意下如何?」
顧風檐似笑非笑,「周掌柜也看見了,我二人滿身寒酸勁,看著就像是吃不起飯的乞丐……雖是有心與迎春樓合作,也怕這滿身寒酸氣折了迎春樓的門楣。這可是大罪過,我二人怎擔得起?」
幾句話明裡暗裡諷刺著周掌柜,幾乎是把陰陽怪氣四個字拿捏住了。
周掌柜的臉一陣青白。
一邊霍端憋笑,顧風檐偷著捏他手腕,佯裝怒意,「你笑什麼?」
「顧少記性真好,一點兒也沒忘。」霍端笑道。
這是說他小肚雞腸呢……顧風檐算是聽明白了。他伸手使勁在霍端胳膊上擰了一下,「你敢罵我!」
霍端疼得倒吸涼氣,哭笑不得,「天可見,我這是誇你呢。」
顧風檐只管瞪他。
兩人咬著耳朵,旁側周掌柜臉色青白漲紅,憋了許久,陪笑道:「哥兒這話可真折煞老翁了,上回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二位一瞧便知非池中物,要真能做這門生意,我迎春樓算是高攀了。」
做生意多年,周掌柜十分圓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仍舊一臉笑意。
只不過這笑怎麼看怎麼假。
眼見日頭高了,他們都不願再跟周掌柜瞎掰扯。
顧風檐嗤了一聲,道:「這事我二人都覺無意,周掌柜勿要多費口舌,掌柜慧眼獨具,我想除了我們,也有別的法子令迎春樓生意興隆……」
聞言周掌柜心下著急,竟連顧風檐的挖苦諷刺都沒聽出來,只管阻攔他們,「二位且等等,唉——」
顧風檐和霍端都無意再跟這種唯利是圖的小人浪費時間,直直略過了他。
周圍人指指點點,都投來好奇的目光。
周掌柜眼神陰冷,「兩個窮農戶還真把自己當大老闆了,我到要看看你們有多大的本事……咱們走著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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