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倘若你能回來,生生世世,我都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修)
應該是段清寒。
因為當時段熠微讓他去救寧海棠的時候,跟他說了自己要去長亭街一趟。
他重新躺下,扶著額頭望向頭頂的黃粱,淡淡道:「你退下吧,我再睡會。」
「好的,王爺。」聽樓站起身,推門打算走。
手指剛碰觸到門框,段熠微溫和的聲音再次傳來:「明天,去市集買只白貓回來。」
「啊?」聽樓以為自己聽錯了,不解回頭:「王爺您剛才說什麼,買什麼?」
「要性格好一些的,粘人的,乖的。」
聽樓這才確定自己剛才應該是沒聽錯,又道:「貓哪有粘人的,而且還得整日當個主子伺候。」
段熠微一聽,突然無聲了笑了笑,「也是……」
他又想起了某隻不聽話的小白貓。
寧海棠才走第一天,自己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買只貓代替他的存在,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心理。
他恍惚道:「那還是不買了……」
「奧,好。」聽樓這才退出去,「王爺您好好休息。」
可是聽樓走後很久,他都沒睡著,明明很累。
後半夜,他實在是躺著太無趣,輾轉反側睜眼閉眼都是寧海棠的身影,索性不睡了,爬了起來。
點著一盞半殘的燭火的桌面上,放了一把銀月劍。
段熠微拿起來,仔細端詳半晌,驀然喃喃道:「貓兒,你走了,我才發現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倘若這次能把你找回來,生生世世,我都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轟隆」一聲驚雷突然在窗外的院子里落下。
陰冷的初春,下了大雨,雲京不夠冷,很多年的冬季只下雨不下雪了,更別說現在已經是春天。
還是黎陽的雪,好看。
他披了衣服撐著傘出了屋門,路過府邸門口的時候,怔怔的立在台階上,突然不走了。
因為他看到,一個孤傲的白色身影,就這麼跪在大雨里,跪在台階上,跪在他的腳下。
精緻絕美的臉龐上掛滿了雨水,狹長的鳳眼死死的瞪著自己,充滿恨意。
白影說:「段熠微,你不得好死,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濃烈的仇恨伴隨著一道烈雷,砸在他的心上,讓他本就沒有恢復的病體,倍感沉重。
他想蹲下伸手把那道白影摟進懷裡,可是剛抬起手掌,卻發現自己的手掌穿透了白影的身體。
大雨還在傾盆而下,他的手就這樣僵在大雨里,被冰冷澆灌,被夜色吞沒。
是幻覺啊。
但也就是這個突如其來的幻覺,讓他本來想著去皇宮的腳步,莫名轉換了方向。
他丟了傘,回府邸的馬廄里牽了匹黑色的馬。
大半夜馬廄早就沒人了,他一個人牽著馬,連行李都沒來得及帶,便往城門口奔去。
雨越下越大,把他的衣服一瞬間全澆透了,冰涼的雨絲侵入骨髓,身體冷的異常,可是呼吸卻逐漸滾燙。
他騎著馬還沒走到城門口,心口又開始劇烈的疼痛,不過好在沒有吐血,讓他還保留一些力氣。
他加快了馬步。
因為他知道,嚴暉根本不會聽自己的忠告,他一定會帶著寧海棠去找顧念春。
所以,得趕在他們進渝國之前,把人攔下來。
但他騎著的馬剛出城門跑,卻被一群穿著華麗盔甲的士兵攔住了。
朦朧的大雨里,視線不清晰,來的人黑壓壓一片,說明人數不少。
不過段熠微不用猜也知道這肯定是東方寅的兵,不然自己的兵肯定不敢這麼放肆。
「七王爺,您這是要出城?」說話的人領頭朝自己走來,停在方寸之外,正是東方寅。
大半夜下著大雨,在城門口守自己,還說話這麼客氣……
段熠微心知肚明他想幹什麼,於是淡然笑道:「知我出城還要冒雨來相送,咱倆的關係什麼時候好到這般境地了?」
「呵呵呵,誰是要來送你的!」東方寅冷著臉,手裡長刀向相,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把叛國的罪名栽在了趙凌身上,就覺得自己就可以洗脫嫌疑了?」
「此話怎講?」段熠微迎著刀刃,不僅沒躲,還往前湊了幾分。
他臉上的笑意永遠讓人看不清,不管是面對何人,都是如此淡定自若。
況且,他也知道東方寅不敢動自己。
而東方寅面對段熠微如此強勢的氣魄,果然收了刀,「你讓皇上放走了寧海棠,我的暗衛告訴我,他已經往渝國去了。」
「繼續。」
東方寅突然暴跳如雷,「段熠微,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除去了趙凌,你把他的權勢握在手裡,再暗派寧海棠聯絡渝國,想裡應外合剷除我們東方家是嗎?!」
段熠微沒立刻回話,不過他雖然沒這麼想過,但目前的情勢來看,很難不讓東方寅誤會。
他為了追寧海棠,也沒來得及帶人,此刻內息用不了,他心裡很清楚跟東方寅硬剛,沒有勝算。
他問:「所以你在城外守著我,是在害怕什麼?怕我跟顧念春會合?」
「顧念春?」東方寅對這個名字耳熟,「渝國二皇子?」
「人都要打過來了,你還不知道呢吧?」段熠微嘲諷的笑道:「有這個功夫在這兒攔我,不如想想怎麼對付他。這整個雲國也不只是我們段家的,你們東方家怎麼也要負一半責任。」
「你什麼意思!不是你聯絡渝國叛國嗎,怎麼就我們東方家不負責任了!」
段熠微實在不想跟他做口舌之爭,況且雨越下越大,再拖一會兒,天都要亮了。
他心裡默算了下時間,既然寧海棠已經被東方寅偵測到去了渝國,那就說明他快到了。
自己現在再去追,恐怕是追不上了,況且這還有惡犬攔著,更不可能追的上。
於是大半晌他都在想,這件事該怎麼處理才最合適。
既能讓寧海棠離開顧念春的控制,又能讓東方寅打消他的顧慮。
最重要的是,顧念春手裡有大量的火器,如果自己真的要跟他開戰,也只能以毒攻毒,也就是徹底把禁掉的火器放出來,那樣勢必會再次上演二十年前的慘狀,甚至更加嚴重。
他想了許久,終於想通了。
於是立刻調轉馬頭,朝城內飛奔而去。
東方寅沒想到段熠微突然騎著馬跑了,立在原處沒動,他身後的副將問他:「太尉大人,要追嗎?」
「不追,他回城了。」東方寅給了一個制止的手勢。
「那……」
「現在他還有用,不能逼太緊。」
停了許久,東方寅眯起了雙眼,大雨里幾乎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因為他聲音特別的輕。
「段熠微……你可真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你等著!我遲早會除掉你!」
*
天已經快亮了,雨下了整夜,也差不多停了。
雲鑾殿內,段清寒批了一夜的奏章。
近日雲國動蕩,因為趙凌勢力隕落,再加渝國蠢蠢欲動的架勢,讓他幾天幾夜都沒合眼了。
就這樣,他還得去操心段熠微的事。
也不知苡橋道段熠微現在身體怎麼樣了,突然七竅出血,找了御醫看,也沒看出什麼毛病。
要不是他太忙,他肯定會去守著。
「噔噔噔。」大殿的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段清寒還以為是魏公公來找,不過他看了眼天色,這個點總覺得也不太像。
「進吧。」
殿門就這樣被拉開,進來了一個瘦弱的男子,穿著一身小太監的衣服。
他端著一個木匣子走進來,小心翼翼走到段清寒身旁把木匣子放在了桌面,沖段清寒笑了笑,「那個……我看你晚上忙著批奏章沒來得及吃飯,就給你做了些吃的……」
「做吃的?」段清寒看著楚易傻傻的笑容,不解道:「御膳房不是有吃的?」
「那不是涼了嗎?」說著,楚易便打開木匣子,把裡面的菜色一股腦端出來。
是一碗黑米粥和幾碟清淡的小菜,很簡單,簡單到跟皇宮裡的那些山珍海味根本沒辦法比。
但段清寒看到后,心裡突然流入了一絲暖意,他問:「你原來不也是皇帝嗎,怎麼還會做飯?」
「就,我確實不會……」楚易不會撒謊,只好實話實說:「這是我第一做飯,可能做的不太好吃,你別嫌棄。」
聽他這麼說著,段清寒果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似乎是糊了。
再仔細看這些菜色的顏色,除了那碗黑米粥本來就是黑色的,其他也都是黑糊糊的一片。
雖說心裡有些小感動,可他還是忍不住面露難色,「你還真……好心。」
而楚易一點都沒從他的臉上看出這層難色,還以為他是真心誇自己,洋洋自得道:「那是,我這不是看你這幾日太辛苦嘛,才想著晚上照顧照顧你。」
「你沒睡的時候,我也都沒睡守著你,看我這貼身內侍乾的是不是比魏公公還合格?」
段清寒從來沒想過,有哪個亡國君心這麼大的,竟然心甘情願給敵國君主當內侍。
他內心還有些哭笑不得,但看了看楚易清澈的雙眸,那裡面沒有任何雜質,純粹的像是世間最乾淨的清泉,連碰得一抹漣漪,都讓人捨不得。
為什麼世間會有這麼乾淨純粹的人?
雖然自己和段熠微,一開始也都是本著一顆完全純粹的心想好好守著雲國。
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倆也漸漸明白,總有一個人要背負罪孽和血腥,才能讓一個國家安穩長久的走下去,所以段熠微就把乾淨的資格讓給了自己,他選擇了墮入深淵。
長久的沉默后,楚易就算再遲鈍,也終於意識到了——段清寒並沒有很高興。
他也知道自己的廚藝爛透了,只好道歉:「抱歉,是我打擾到你了。」
他把那些菜端起來,起身打算倒掉,還說:「下次我再做的好吃一些再端給你,而且挑你不忙的時候端給你,絕對不會再打擾你!」
剛起身,手就被拽住:「楚易。」
「嗯?」
楚易詫異回頭,還以為段清寒要說什麼,誰知唇上突然就被覆上了一層冰冷的溫潤。
「唔——你——」
他竟然被段清寒……吻了?
段清寒緊張的發抖,因為這是他的初吻,而他也能感受到懷裡人在顫抖,很青澀,也很害羞。
但他沒有放棄,反而愈發放肆的深入了下去。
楚易不知所措的縮在他的懷裡,臉燙的差點昏過去。
許久,殿門口才傳來低沉的聲音。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二位的雅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