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轉職第二十七天
競爭上崗
喁喁私語。
繞過風,於耳邊一擦即過。
祈秋耳根后破皮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疼痛每跳動一次,犬齒刮過皮肉的觸感便再現一次。
時刻提醒祈秋,上輪遊戲中她和許淵含笑九泉的塑料隊友情有多岌岌可危。
如果說令祈秋耿耿於懷的刺痛是許淵乾的好事,他脖頸紗布下隱隱透出的血腥味無疑是祈秋的罪證,是她對隊友痛下殺手的如山鐵證。
她和許淵的關係好比一副明明白白的扇形圖,三分虛情假意三分互相折磨三分你死我活還有一分大家一起下地獄的同歸於盡,誰看了都要說句你們八成上輩子有仇。
「說話。」許淵不重不輕地戳了下祈秋的臉頰,對她的沉默表示不滿,「剛剛不還很能說嗎,怎麼不吭聲?」
他的指尖戳到柔軟的臉頰肉,陷入一個小渦。
好像軟糖,許淵好奇地又戳了一下:捏起來是棉花糖的手感,戳著又是軟糖,啾啾的成分到底是哪一種?
祈秋:我是個人,謝謝。
旁邊這人明顯有了沉迷戳戳樂的跡象,再不回答祈秋怕自己的臉被戳成奇怪的形狀。
憑心而論,她多得是反駁許淵的理由,偏偏披著馬甲一個都不能說,在他惱人的催促下節節敗退,殺心漸起。
她解決不了問題,但她可以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拔刀.jpg
祈秋舌尖抵了抵腮幫,咸津津松酥酥的小魚乾在口中餘味未散。
說是喂貓,零食最後還是進了她的嘴裡。
吃人嘴短,不好翻臉不認人。
「我不知道怎麼才能和你在一起。」
祈秋順著許淵勾住髮絲的力道前傾,下頜輕輕擱在他肩上,彷彿一個主動送上前的擁抱。
「不是每一次都能正巧碰見。」祈秋越過許淵的肩膀,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一隻停在水面的紅蜻蜓上,聲音低低地說,「我一個人也要想辦法活下去的。」
他們的距離近到連縫隙都在貼攏中失去意義,許淵能嗅到她髮絲間白桃的清甜,淺淺的呼吸聲隨著胸腔的節奏起伏。
上一次是青檸,這次變成了白桃,她換了洗髮露的牌子?
這味道真好聞,也去買一瓶試試好了。
難得養親近了一點兒的貓貓肯主動抱過來,許淵卻不知怎麼很想看看祈秋的臉。
安靜靠在他肩上的人,現在是什麼表情呢?
許淵鬆開指尖纏繞的黑髮,柔順的長發落回祈秋耳邊。
她向後仰了仰頭,拉開與許淵的距離,不解地看他將一張銀色的卡片放入連帽衫的衣兜。
「特殊道具,場外求助卡。」許淵晃了晃手指,「你知道該在什麼時候用吧?」
簡直明知故問。廢物如啾啾,當然是遊戲開局就得把許淵當召喚獸叫過來,除非祈秋不想要自己的人設了。
站在小白花的角度,祈秋必須感謝許淵的不懷好意。即使他完全出於饞祈秋天賦技能加養貓找樂子的目的和她糾纏不清,起碼結果上啾啾的生命得到了保障。
站在祈秋自己的角度……嘖,他怎麼什麼稀奇古怪的道具都有!這遊戲怎麼回事?場外援助卡?玩家之間是相親相愛攜手一家人的幸福關係嗎?讓那些爾虞我詐互扯頭花的正常玩家情何以堪。
薄薄的道具卡貼在口袋內側,像顆燙手山芋,燙得一向體溫偏低的祈秋覺得太熱,只想把連帽衫連同口袋裡的場外求助卡一起脫下來團吧團吧扔進湖裡做有害垃圾。
會被罰款也沒關係!她心甘情願向環衛工之神上供罰款!請把這張孽卡收走!
「你的下一輪遊戲倒計時還剩多久?」許淵完美達到今天出門的目的,心情很好地問。
祈秋正試圖用視線把口袋裡的求助卡融化,未果,慢半拍回答道:「還剩半個月。」
「了解。」許淵無事一身輕地站起身,輕快地揮揮手,「今天先這樣,半個月後遊戲再見。」
如來時一樣隨意,他絲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像幽靈一樣冒出來,就為了來送一張場外求助卡?」祈秋翻出銀白的卡片,對著陽光照了照。
為什麼?明明是個才認識幾天的奇怪人。
「一定是饞我天賦技能。」祈秋深信不疑,「看看他上一輪幹了什麼?把可憐啾啾關在房裡關了整整兩天!啾啾沒有人權的嗎?」
不是把人丟在喪屍群里當誘餌,就是把人鎖在房間里關著不讓出去,許淵這人做事怎麼那麼極端?他上輩子是不倒翁轉世嗎?左搖右擺的。
「搞不懂,實在是搞不懂。」祈秋捏著場外求助卡對著有害垃圾桶比劃兩下,最終還是放回了口袋裡。
「只是想給環衛工之神減輕一些負擔,並沒有別的意思。」她對自己點點頭。
先前在祈秋和許淵兩個壞人類手裡吃癟的流浪貓溜溜達達路過長椅,肚子明顯比之前鼓了一點,顯然是碰瓷某個人類吃了大飽,特意到祈秋面前炫耀一番。
祈秋摘了根狗尾巴草在貓咪鼻尖晃悠,引得小貓咪上躥下跳轉得像只陀螺。
吃飽喝足的貓貓不似先前靈敏,祈秋又特別壞心思,它怎麼也抓不到狗尾巴草的爪子氣得在長椅上亂拍,喵喵大叫。
「好沒用的小貓咪。」祈秋屈指彈了下它毛絨絨的腦殼,「我做貓的時候比你厲害多了。」
微微上揚的,驕傲的語調。
祈秋:等一下。
祈秋:我為什麼要用驕傲的語氣說?
不好!祈秋咯噔一下,甚至想抓住嘴邊的空氣把脫口而出的糟心話塞回喉嚨。
清晨被封死在腦海里的記憶轟隆隆帶著千軍萬馬席捲而來,無數個畫面在她眼前瘋狂走馬燈,一聲比一聲婉轉凄厲的貓叫冤魂索命,要把祈秋捲入尷尬癌晚期的地獄!
「別想起來啊!」祈秋絕望臉,「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人一輩子總要有一些不堪回首的過去,我的過去只是比正常人稍微離譜了億點點而已,沒什麼好羞恥的。」
對,沒錯,她只是變成小貓咪被某人舔了毛毛、擼了尾巴、咬了耳朵,又理智全無對某人喵了又喵,喵喵喵喵而已。
「我悟了,貓才是毀滅世界的元兇,我只是億萬受害者中平平無奇的一位罷了。」祈秋鬆鬆圈住無辜流浪小貓咪的脖子,把它推到在長椅上一通亂擼,狠狠泄憤。
「毀掉一份尷尬記憶最好的方式是用另一份尷尬的記憶覆蓋它——錯了,是用另一份令人血脈噴張激動不已喜大普奔的記憶沖淡不願再想的過去,比如一場沒有某人礙事的新遊戲。」
祈秋鬆開手,任毛毛凌亂的小貓咪從她手下絕境逃生。
距離下個副本到來還有半個月,距離和許淵再續孽緣有整整十五天的時間,恰恰好,當天也是祈秋和催稿奪命趙女士約定的死線時間。
她本來打算每天寫一點,勞逸結合分配任務,絕不做在假期最後一天一個人一支筆一盞燈一個夜晚一場奇迹的死線求生人。
本來,祈秋是這麼打算的。
昏暗陳舊的房間,慘白的蠟燭,燭光下捧著手機用備忘錄打字的女生披著烏黑亮麗仿若活物的黑髮,無垢白裙遮住膝蓋,露出的小腿在椅子邊輕輕搖晃。
窗外的風透過老舊的木頭窗戶,吹得白燭火光閃爍,牆面人影震蕩,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像老太太拉長滿口的牙,陰森佝僂。
泛白的屏幕光映得祈秋越發蒼白,一轉不轉的黑色眼珠盯著屏幕,落在牆上的影子與天花板齊高,如站在人身後的瘦長鬼影。
「我沒有靈感了。」祈秋扔下手機,宣告放棄。
「我要寫的是怨種總裁愛上陰間小白花的地府故事,氛圍感很重要。」祈秋轉過身對自己的影子說,「你看這個家,如此和平,完全沒有創作氛圍。」
將拆未拆的老舊居民樓,永遠關不上的水龍頭,裂開縫隙的鏡子,天花板的彈珠聲,蠟淚凄凄的白燭,以及和影子說話的白衣女人。
祈秋置身恐怖片導演狂喜的天然鬼片片場,發出「還不夠陰間啊」的聲音。
催稿奪命趙女士:我看你就是不想寫!(指指點點.jpg)
「我需要取材,我要親身經歷才能寫出有靈魂的故事,陰間小白花和怨種總裁怎麼能沒有靈魂呢?」祈秋振振有詞。
她要為筆下的人注入靈魂,咕咕咕什麼的一定可以被原諒吧。
死線發明出來就是要人去死的,她只是充分尊重它罷了。
比祈秋的家更陰間的地方,非副本莫屬。
「許淵打死都不會想到我在上一輪遊戲結束不到一天又開始新的副本,無限求生勞模正是我自己。」
已知祈秋提前進入遊戲,而許淵正在現實招貓逗狗,求解他們相逢在下一輪副本的概率是多少?
是零!激動人心的零!
祈秋堅信,人與人之間沒有什麼緣分可言,一切巧合都是封建迷信,只要稍稍用科學的數字手段,任他萬般孽障不攻自破。
「淺薄的緣分,今天就讓它斷掉,隨風散去吧。」祈秋信心十足,「系統,我選擇提前進入遊戲。」
【副本載入中……】
【正在隨機生成人物身份……人物身份已生成,祝您遊戲愉快。】
忽閃的白燭陡然熄滅,盤踞在天花板上的影子陷入無邊的黑暗,懸停在水龍頭顫動的水珠啪嗒一聲,砸得粉碎。
水流鋪天蓋地砸下,熱氣升騰白霧瀰漫,許淵拿著毛巾低頭擦拭頭髮,隨手把一室熱氣關在背後。
「是不是不該用熱水沖傷口?」許淵側身瞥了眼鏡子,後背上淡紅的抓痕顯目無比。
許淵看了又看,舉起自己的手對著鏡子比了比。
「我一隻手能把她雙手握住。」許淵自言自語,「下手真狠,她難不成是沖著掏心去的?」
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是Q小姐。
「半個月後和啾啾約會。」許淵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像只躺在沙發上打呵欠的豹子,「好無聊——白白等十五天,我才不幹。」
好想讓啾啾陪著他提前進遊戲玩耍,但不可能,她說不定會哭給許淵看。
「看她哭也不錯。」許淵懶洋洋地想,「我能看一整天不膩。」
不能欺負太過了,許淵百無聊賴地四肢攤開在沙發上,試圖把自己捲成一隻手抓餅。
「要不一個人去玩吧。」許淵興沖沖地想,「雖然沒有啾啾會損失很多樂趣,聊勝於無嘛。」
「有沒有可能遇上Q小姐呢?」許淵邊擦乾頭髮邊套上衣服,掰著手指數:「連續三個副本都碰上了Q小姐,也太有緣了。」
許淵完全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只要誠心誠意想遇見誰,命運一定讓他們相遇。
「Q小姐和我們同時結束副本,啾啾肯定不會在遊戲結束不到一天後立刻開始下一輪,而Q小姐……」
「她好像是個勞模。」許淵陷入沉思,「是她能幹出來的事情。」
不開始遊戲有100%的概率很無聊,進入遊戲卻有10%的可能性遇見他命中注定你死我活的塑料隊友。
這不是送分題?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看似細細一根線,想把它折斷可不容易。」
系統冰冷的開機語音在腦海中響起,許淵噙著愉快的笑意墜入深沉的黑暗。
滋啦——滋啦——
生鏽的滾輪費勁地壓過水泥地,留下深褐色的車轍。
高跟鞋跌跌撞撞踩過橫條的白熾燈影,上氣不接下氣的吐息被口罩擋住更加難以呼吸,走廊漫長得好似沒有盡頭。
李羅英喘得像一隻零件破爛的風箱,她用盡全身力氣扶穩蓋著白布的醫用小推車,拚命不去看沿著滾輪一滴滴落下的氣味不明的液體是什麼。
謎樣液體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滋啦聲,被車輪碾過,留下似血非血的車轍印。
「沒有回頭路可走……沒有回頭路可走……」李羅英一遍遍催眠自己,「堅持!堅持就是勝利——草哪家醫院護士鞋跟高成這個鬼樣!存心想讓老娘崴腳是吧!」
以上是她的心理活動,李羅英壓根不敢在安靜得只有飛蛾撞燈和高跟鞋踩地聲響的走廊上說話,她甚至懷疑自己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會吵醒什麼怪物,讓她橫屍當場。
戴在臉上的口罩勉強隔絕了謎樣液體怪異的氣味,但李羅英依然覺得喉嚨像吸入鹽酸一樣燒疼。看似是醫用口罩但肯定是副本為難人的面料緊緊貼在她的口鼻上,在隔絕氣味的同時試圖把她活活捂死。
腳上那雙高跟鞋,李羅英用節操打賭,十有八九是和紅舞鞋一家製鞋廠出品的強盜鞋品,鞋跟又細又長,踩著它掌握平衡的難度基本能等同高蹺雜技。
「全體護士在輸液大廳集合,等待護士長分配今日任務。」李羅英用力眨眼,汗水模糊她的視線,「輸液大廳在哪啊?這鬼醫院到底有幾層樓?」
「滋啦——滋啦——」另一道聲音在隔壁走廊響起,穿著護士裝的女人略低著頭,雙手扶著小推車,步伐平穩目標明確地向前方走去。
「是玩家嗎?是和我接到同個任務的玩家嗎?」李羅英又驚又喜,試圖一隻手扶住小推車,另一隻手和對方打個招呼。
「021護士。」女人猛地抬起頭,眼睛直勾勾盯著李羅英,緊貼在臉上的口罩勾勒她裂開的嘴角,「我們一起下樓吧?」
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李羅英腦內自動轉換音頻,寒毛根根豎立。
她撞到怪物也不是一天兩天,李羅英用熟練得令人心酸的平靜口吻說:「不了,護士長讓我們集合。」
說完,李羅英立刻低頭雙手握著小推車扶手向前走,一副我很認真我要工作上班時間不要和我說話的職場打工人營業表情。
女人果然沒有再說什麼,她和李羅英並排走在走廊上,兩個小推車挨在一起,李羅英能清晰嗅到女人身上腐爛屍體的氣味。
救救我,來個活人救救我……李羅英欲哭無淚,提心弔膽跟著疑似死人的同事來到輸液大廳。
輸液大廳里推著小推車的護士沉默地擺成一排站好,李羅英實在不想和屍體友好貼貼,努力睜大眼想在一群死人中找到半個活人。
輸液大廳里不全都是女性,李羅英看到幾個拽著護士裙搖搖晃晃被高跟鞋折磨的男性玩家混在隊列里,眼神絕望得想死。
雖然那些一看就是真玩家,但好菜啊,和他們組隊真的不是抱團送菜嗎?李羅英內心淡淡憂傷。
她不敢突兀地站在隊列外,只好隨便選了條隊伍站好,盯著前面人的背影發獃。
是個女生,背影纖細,烏髮格外漂亮順滑,發梢在肩頭輕輕搖晃。
李羅英忍不住看入了神,一陣風拂過,吹開女生濃密的髮絲,一絲耀灼的血色隱隱透過黑髮顯露。
是髮飾嗎?為什麼戴在頭髮裡面?還是她看錯了,其實是紅色的項鏈?
李羅英雙手扶在手推車上,悄悄探身踮了踮腳。
拂過輸液大廳的風去了又來,如李羅英所願吹開女生垂落的黑髮。
一隻血紅色的眼珠懸停在黑髮間,映出穿護士服的女人探身的縮影。
「——!!!」李羅英險些尖叫出聲!
老玩家的心理素質救了她一命,李羅英竭盡全力對眼珠露出扭曲得像哭一樣的笑容,再不敢把視線挪向前方。
「阿彌陀佛太上老君王母娘娘變形金剛機甲勇士魔法天女救救我救救我!」李羅英瘋狂祈禱。
她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之前的喪屍副本也是,出於好奇她蹲在鎖眼邊向外張望,只看到一片漆黑,還是好心玩家告訴她是因為怪物正在門后,它的身體堵住了鎖眼。
遊戲里好心人何其少見,如果可以李羅英好想再見斗篷小姐姐一次。
「我是不是在哪個副本里見過她?」祈秋轉了轉第三隻眼珠。
站在她身後的女玩家有點點眼熟,應該是祈秋說過話的人,但印象太淺,不記得名字。
藏在黑髮里的血色眼珠滴溜溜轉動,將輸液大廳全景攝入眼中。
一片怪物的汪洋大海中零零散散分佈十幾個玩家,有男有女,統一是護士服打扮。
沒有疑似許淵的可疑生物——當然沒有,在副本結束不到一天就開始新遊戲的無限求生勞模僅有她一個!
李羅英的手推車淅淅瀝瀝有氣味成謎的液體滴落,如果她觀察得再仔細一點,她會意識到,只有玩家的手推車是這樣——除了祈秋。
祈秋稍稍挑起蓋在手推車上的白布,一隻肥肉溢出的肉球疙瘩四肢攤開在躺在冰涼的金屬盤中,舌頭被人為打了個死結。
其實肉球疙瘩除了重一點之外還挺乖的,只要玩家不掀開白布,當它是個很臭的秤砣就好。
但它真的好臭,口水流了一地,稍不注意就會踩在鞋跟上。祈秋再三斟酌,覺得小白花在這個副本里畫風實在是太違和了,細胳膊細腿壓根推不動秤砣手推車,別把胳膊懟脫臼了,回去還得找個老中醫接骨。
想開了的祈秋愉快換號,給肉球疙瘩做了個閉嘴手術,嘩啦啦推著小推車來輸液大廳,像幼稚園小朋友等老師發蘋果一樣等NPC發布任務。
鞋跟鋒利如尖刀的護士長站在輸液大廳最前面,又過了十分鐘,她冷冰冰開口:「集合時間結束,未到崗護士一概算曠工處理,降級為病人。」
從打針的人到挨針的人,只有一場遲到的距離。
「我們醫院一直致力於為患者提供最貼心的服務。」護士長邊踱步邊說,「無論是飢餓療法、電機療法、禁閉療法、放血療法還是摘除器官療法,都是醫院引以為傲的治療技術。」
「經過我們治療的病人有100%的死亡率,何等不可思議的成績!」她振臂高呼。
啪啪啪!掌聲如潮,護士們集體鼓掌,整齊劃一的掌聲響徹大廳。
李羅英表情扭曲怪異得不能看,祈秋十分配合地鼓完了全程,乍一看真像是和護士長一樣為醫院驕傲的優秀員工。
「安靜。」護士長手掌下壓,「今天讓你們來這裡集合,是因為醫院新收容了一批病人。」
「他們身上有各種各樣的小問題。」護士長的眼神掃過混在怪物堆里的每個玩家,「但我相信,你們會好好為他們治療,是不是?」
【觸發任務:護士的日常】
【每位護士都有自己負責的病房區域,從二樓到五樓,每層樓均有三個區域,由三位護士分別管理。護士長擁有所有病房區域的絕對管理權。負責區域一經確定,無法更改。】
【作為一名優秀的護士,請讓你的病人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規定任務。】
【「我會為不合格的護士準備專屬床位,讓他們接受治療,直到成為一位合格的死者。」護士長如是說。】
祈秋算了算:十二個區域,正好對應十二位玩家,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如果只需要十二個護士,輸液大廳里那麼多穿護士服的怪物是來幹嘛的?醫院氣氛組?
「相信渴望工作的護士已經發現了我們醫院職工崗位的稀缺。」護士長不緊不慢地說,高跟鞋一聲聲跺在玩家的心臟上。
「競爭上崗,公平公正。」她意味深長地說,「我保證每位護士都站在同一賽道的起跑線上。」
祈秋替她翻譯:十二個玩家分十二把鑰匙,多麼寬容的條件,我讓百八十個怪物作為障礙物登場不過分吧?
護士長:「我將每個區域的病房鑰匙分別寄存在對應區域某位病人手上,成功拿到鑰匙並回到輸液大廳向我登記的護士視為合格錄取。」
「請問。」人群中有玩家舉手提問,「不合格護士會怎麼樣?」
「我們醫院雖然職工崗位稀缺,但病床一向資源充足。」護士長平靜地說,「不合格護士將與今日曠工的同伴團聚,免費體驗我院優秀的治療服務。」
治不死就往死里治的優秀治療服務。
護士長冰冷的聲音回蕩在每個玩家耳邊,李羅英手心全是汗,她感覺到一雙雙充滿惡意的眼睛從四面八方轉過來,匯聚到她的臉上。
護士長:「還有問題嗎?」
「有。」祈秋高高舉起手,「請問護士長,十二把鑰匙都寄存在病人手上,如果現在突然發生意外,醫院怎麼對職工的人身安全負責?」
李羅英:!!!她是玩家?
為什麼玩家的頭髮里藏著眼珠?李羅英懵圈,她想不通啊!
「本院不對職工的人身安全負責。」護士長皺了皺眉,回答道,「我作為護士長,手中有可以打開所有病房區域的鑰匙,不會出現意外。」
「我還沒問完。」祈秋揮了揮手臂,示意護士長看她,「護士長,你算護士嗎?」
這是什麼問題?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的嘈雜聲音,護士長的臉色變得嚴厲且不滿,冷冷地看向祈秋:
「066護士,我對你的職業素養非常不滿意,或許我應該為你安排一次單獨培訓。我當然是護士,這個大廳里每個職工都是護士。」
「那就好。」祈秋眼睫彎起,即使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她藏不住的愉快也在惡意滿滿的人群中格外顯眼。
她在高興些什麼?李羅英愣愣地看著祈秋的背影。
護士長的目光在祈秋身上長久地停留,她移開視線,手臂指向通往二樓的樓梯:「現在,所有護士可以開始進行負責區域的競爭。」
沒有人動,方才還隱約嘈雜的大廳像一灘可怕的死水。
李羅英擦了擦手心的汗,她目測自己與樓梯之間令人絕望的距離,後知後覺意識到當她來到輸液大廳時,靠近樓梯的位置早已被怪物佔領,站得最近的玩家想越過橫在面前的怪物登上樓梯也難上加難。
這不是根本沒給我們競爭的機會嗎?李羅英狠狠咬下了舌尖,劇痛和血腥味讓她清醒無比。
系統雖狗,不至於開局讓玩家死絕,從護士身份轉為病人身份未嘗沒有新的轉機。
行走的腳步摩擦聲在耳邊悉悉簌簌響起,李羅英餘光瞟到無聲無息朝她聚攏而來的怪物,壓力如山堆砌在背上。
不不不別緊張別緊張,有人收到的惡意是全場之最,怎麼辦啊她會不會被怪物撕碎……
「已經開始了,怎麼沒有人動?」祈秋奇怪地左右看了看,自自然然地無視一雙雙直勾勾看來的眼睛,「是把先手讓給我的意思嗎?那我不客氣了?」
她抬起手,一線銀芒自指縫一閃而過。
鋒利的手術刀劃破凝滯的空氣,飛濺的血珠染紅大廳中央懸挂的時鐘。
狹長的划痕擦過護士長側臉,斷線的口罩掉落在地,露出女人長滿屍斑的臉。
「編號066護士,申請負責區域範圍:整棟樓,申請崗位:護士長。」
祈秋不偏不倚地與護士長對視。
「你自己說的——競爭上崗,公平公正。」
作者有話說:
祈秋:做護士始終是有極限的,所以我選擇領導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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