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轉職的第三十天

第30章 轉職的第三十天

賄賂

隔壁病房傳來慘絕人寰的殺豬聲。

很難形容具體的情緒,非要說的話,大概是後悔竟然降生在此等恐怖的世界,只恨沒把自己扼殺在胎盤裡,為什麼要來人間活活受苦,這一切真的有意義嗎?

很哲學,很超脫。

李羅英屏氣凝神,手掌緊緊捂住嘴巴,直到耳畔詭異的咯吱聲漸漸停歇,她才張大嘴巴吸入一口空氣。

「咳咳咳!」

呼吸沒有錯,錯的是竟敢對環境惡劣程度抱有不切實際幻想的天真人類。

發霉的悶臭和刺鼻的消毒水雙重夾擊,李羅英一下嗆住,她痛苦地拍了幾下胸口,鼻腔酸痛:「水……給我點水!」

「要等到中午才有。」臨床的病友輕輕地說。

李羅英隔壁躺著一個身材瘦弱的少女,單薄得像一張紙,皮膚凹陷在骨頭裡,彷彿一具披著皮的骷髏。

「這裡的水閥只有中午會出水。」少女慢慢悠悠地說,腦袋歪向李羅英。

她的臉不足巴掌大小,眼睛足足佔去一半,空洞的瞳仁倒映李羅英青白的臉色。

李羅英顧不上被嗆的難受感,她艱難地看向少女畸形的身體,不祥的預感一陣陣湧來。

連水都是限量限購資源,這破醫院難道不管飯?

「聽張醫生說今天有新病友入住,我好開心。」臨床的少女緩慢地從床上爬起來,瘦得脫了相的手伸向李羅英。

「每天一口,你能吃很久呢。」她揚起笑臉,彎刀似的弧度掛在皮膚鬆鬆垮垮的臉上,分外恐怖。

「我不貪心,一節指骨就好,只要給我一節指骨就好。」

少女神經質地呢喃,李羅英對面病床上瘦得只剩骨頭的青年如夢初醒,晃晃悠悠朝她走來。

口水打濕下青年的半張臉,他的眼神渙散而狂熱。

李羅英見過真正的喪屍,那些醜陋的怪物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獠牙滴涎要來撕扯她的血肉。

她以為失去理智的喪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卻沒想過眼前能自然和她對話、看上去清醒又正常的人才是真正的恐怖。

「你知道飢餓嗎?」瘦成骷髏的少女撓了撓起皺的皮膚,夢囈地說:「從喉嚨一直燒到胃裡,疼啊,疼啊,著火的針往牙縫裡直扎。水管插在喉嚨往肚子灌,灌得肚皮炸開,還是餓。我喜歡吃牆皮,用指尖一點點撓,撓下來的粉掉在地上,拿舌頭舔。」

她的病床邊,靠近床頭的牆面上有無數指甲摳出的印記,一層又一層。

「你也會感受到的。」乾枯的手抓向李羅英,「這裡的每個病人都……」

「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她。

李羅英驚魂未定,反鎖的房門咔咔作響,門外的人用鑰匙開鎖,推門而入。

面容遮在口罩后的護士長摁亮病房的燈,筆尖敲了敲記事本厚實的書殼,公事公辦地問:「醫生晨訪,今天有沒有主動申請手術的病人?」

明亮的燈光灑滿房間,李羅英恍惚看見大朵大朵濺開的紅色花朵在雪白上盛開,嬌艷欲滴。

細看才發現,幾個小時前衣服還乾乾淨淨鉛塵不染的護士長換了身當下時髦的暈染布料,勤奮工作之餘不忘追趕潮流第一線。

李羅英:不不不什麼時尚!我腦子有病嗎!

聯想隔壁持續數秒后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慘叫聲,李羅英完全理解了祈秋口中「申請手術」的定義。

「423的病人一直很配合治療。」祈秋身後,張醫生跟著走進來。

他滿意地看看骷髏少女和病弱青年,對祈秋說:「不愧是本院最受歡迎的節食療法。身體的病痛來自外界的污染,只有拒絕污染的攝入,用純粹的清水不斷洗滌身軀,疾病才會遠離。」

「我們每天只在中午為病人提供清水。」張醫生擰開水龍頭,滴水未出,「新來的病人往往無法理解我院超前的治療理念。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好,卻連一面錦旗都收不到,心寒。」

李羅英:意圖把人活活餓死還想收錦旗,你怎麼那麼能呢?

她心裡腹誹嘴上卻不敢說話。穿白大褂的醫生進屋后骷髏少女與病弱青年垂頭垂腦地躺回病床上,李羅英能聽到少女一下又一下按捺不住的磨牙聲,指甲滋啦滋啦摳著牆面。

她心裡一定非常怨恨。

想吃掉自己的人滿心憤懣,李羅英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按照副本欺軟怕硬的鐵規則,待醫生走後少女一定會將滿腔怒火轉為旺盛的食慾,把李羅英啃到骨頭渣都吸干。

自救!她必須自救!

想想現在能救她的人還剩下誰?想想有什麼可以打動別人的東西?比起缺胳膊少腿的玩家,她好歹是個全乎人,一定有什麼是她可以做的!

「護士長。」李羅英壯著膽子向祈秋走近一步,她記得無數只血色眼珠,記得眼前人詭譎的恐怖,但這個人自稱是玩家不是嗎?她並沒有傷害過他們不是嗎?

「有任何事,是我可以幫忙的嗎?」李羅英嗓音打顫,「只有你一位護士,會不會忙不過來?我什麼都可以做!」

【觸發隱藏任務:醫患一家親】

【忙碌的護士長一個人照看整棟病院大樓,看不過去的你決定替她分擔工作,做一位貼心的好病人。】

【任務獎勵:一塊粗糙的口糧】

意料之外的聲音出現在腦海中,李羅英頓時一個激靈,雞皮疙瘩爬滿後背。

副本果然還是管飯的!粗不粗糙有什麼要緊,如果有人願意分她一半蘋果皮,她願意把人拱在蓮花台上敬香。

祈秋也聽到了隱藏任務的提示音。

【觸發隱藏任務:忙不過來的護士長】

【忙碌的你感到力不從心,你決定把未完成的工作分出一件交給聽話的病人完成。】

【僅限一項工作,視工作難度決定病人人數。】

祈秋在查房的時候就發現了,每間病房最多只有一位玩家,1v3,像許淵一樣被剝奪某個器官的玩家不在少數,穩拿團欺的劇本。

不是人人都能盲殺三病友為自己爭取舒適單人間,大多數玩家和李羅英一樣正艱難抵抗病友的熱情,試圖保住自己的指骨、大腿肉和臉頰肉。

祈秋髮布的任務說不定能救誰一命。

撈一個也是撈,撈一群也是撈,祈秋想了想自己現在有哪些工作。

查房——需要極佳的視力和超絕的反應速度,無論門后的病人是肚子上長了張嘴還是脖子上長了張臉都要面不改色點名打勾,必要時採用一些物理治療法手動讓他們冷靜。

問診——陪伴表裡不一的張醫生隨機挑選幾個幸運患者把人治死,治療方法包括但不限於放血療法電擊療法殺生療法等超前手段,是需要從業經驗的技術活。

剩下的諸如解決患者間的糾紛、替他們做出皆大歡喜的兩全選擇等工作,都不太容易上手,死亡率高居不下。

「什麼工作會被系統判定非常危險,但其實不至於死人?」祈秋陷入沉思。

一道靈光閃過,打破思維的迷障。

有了!她知道一個任務,絕對會被系統判為超高危。

「張醫生。」祈秋禮貌詢問資深同事,「假如有一個病人,他生性殘暴,兇殘冷酷,於入院當天一言不合肢解想與他友好相處的病友,只因他想交一張病床的醫藥費獨享四人間。其暴行令人髮指,恐嚇前護士長,惡意搶奪醫院財產,破壞公物,無惡不作。」

「最令人髮指的是,他竟然意圖將三位病友的屍體留下陪.睡,自言病房太黑太冷清,要有人陪伴才睡的安心。」

祈秋問:「你覺得在他的魔爪下搶回三位無辜慘死的病人屍體並換好病床床單,是不是一份充滿挑戰的工作?」

太是了。

怎麼能不是!

聽的李羅英心驚膽戰,一時竟不知道祈秋是要救她還是要害她。

張醫生細細琢磨,祈秋說的每個字好像都對,連起來看也沒什麼問題,但他怎麼老覺得不對勁呢?

「你想把這份工作分擔出去嗎?」張醫生點點頭,「我看看,根據工作難度我允許你帶……」

張醫生一愣,懷疑地在腦內又聽了一遍系統判定的答案。

「你可以帶走整棟樓一半的病人。」男人迷茫地說,「對,一半的病人。」

系統判定,人數達到這個地步,才有病人生還的可能性。

五樓三區的病人,不是個瞎子嗎?

祈秋:他要沒瞎,整棟樓的人填上都不夠用。

事情順利得超乎祈秋最好的預期,感謝許淵,感謝她人間兇殘的塑料隊友,在未曾設想的道路上開闢了新業務。

一個個玩家像被包工頭挑中的幸運小工排著隊跟在祈老闆身後,迷茫無促像跟著媽媽下池塘的小鴨子。

媽媽冷酷話不多,氣不喘踩著高跟鞋上五樓,身後拿著掃帚、拖把、毛刷和換洗床單的玩家期期艾艾湊到535病房門口。

盤腿坐在病床上等祈秋回來等無聊到揪床單玩的許淵:???

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和因爬樓氣喘不已的呼吸聲混雜,有男有女,人數多到可疑。

許淵有些疑惑,唇邊自然掛上笑容。

他大多數時候都在笑,提刀時笑意最深,對將死之人呢喃吐露的親昵語句勝似愛語,令人毛骨悚然。

並非虛假的笑意,他打心底為此愉快。

鬧騰的聲音在門口止住,清晰的足音越過吵嚷的嘈雜停在許淵面前。

許淵仰起頭看祈秋,瞳孔空蕩蕩映出她的臉。

他唇角彎彎,看不出心情好壞:「你帶那麼多人來幹嘛?送給我殺?」

開口危險發言,怪不得系統乾乾脆脆給任務劃分到高危級,一點都不摻水。

「一大半是缺胳膊少腿的玩家。」祈秋說,「你好意思欺負人家?」

聽到是玩家,許淵興緻消了一半,無趣地撇撇嘴。

他對可以隨便殺的大小BOSS熱情似火,對玩家那叫一個冷淡,態度天差地別。

「我也是病人。」許淵撐開眼皮給祈秋看,「我好意思。」

失去聚焦的眼睛缺少神采,平日里早早坐不住拿刀四處挑事的人百無聊賴呆在病房裡,說話時不自覺舔了舔乾澀的唇角。

他是不是想喝水?祈秋正要拿起床頭空置的紙杯,抬起的手凝滯在半空中。

水在中午才有,食物連影都見不到。跟著她走的玩家寄希望於任務獎勵的口糧,而許淵……

他同樣收到了隱藏任務的提示音。

是其他玩家告訴祈秋的,他們在病房和病友你死我活的時候統一收到系統播報。

「當時嚇死了,心想我們去哪裡找護士長搶任務,誰知道居然人人有份。」他們慶幸不已,「至少今天命保住了,謝謝謝謝!」

祈秋替他們找到了能讓最多人參與進來的任務,只有一位玩家註定不可能參與。

許淵本人。

他在祈秋帶著一大群人來535病房時大概已經猜出了真相。

既不發問也不質疑,自己的處境漠不關心,玩家的來意隻字不提,笑嘻嘻和祈秋你來我往打嘴仗,偶爾側頭偏向玩家聚集的方向,又在意識到什麼也看不見后悻悻扭頭。

李羅英拉開2號床緊閉的床簾,她早在聞到血腥味的時候做足心理準備,還是險些當場腳軟,臉色僵硬地開始打掃。

「太黑了,能不能開個燈?」拿著拖把的玩家問。

開燈眼睛會很痛。許淵抓了抓頭髮,沒說話。

他不認為失明是他的弱點,卻也不想把缺陷堂而皇之翻出來給人看。

「開燈起碼要嚇暈過去一大排人。」祈秋言簡意賅地說,「看不見比看得見好,不信你湊近瞧瞧。」

說要開燈的人下意識往床簾里看了一眼,頓時沒了聲。

再沒人敢在兇殺現場說話,全都閉嘴賣力幹活,吭吭哧哧為一口口糧勞心勞力。

Q小姐像個勞工,許淵悄悄地想。

很黑心很黑心的包工頭,領著一群不用她花錢雇傭的免費勞動力來最可怕工作壓力最大的地方勞作。勞動力們辛辛苦苦兢兢業業幹活,她抱臂一言不發地在旁邊看著,眼神掃過之處無人膽敢摸魚。

「Q小姐是黑心包工頭,幹活的是勞動力,那我是什麼?」許淵琢磨。

勞動力們乾的活是為他乾的,他無事一身輕呆在床上悠哉圍觀,所以許淵是——

被黑心資本家包養的懶惰小白臉。

好新鮮的人設,他從來沒有拿過這麼有意思的劇本!

把最後一塊不能細究的血塊塞進黑塑料袋,李羅英長舒一口氣。

壓力太大了,黑暗暗的房間,埋頭幹活不說話的陌生人,衣服上血染得洗不掉的護士長安安靜靜看著他們,坐在她身邊的青年笑臉無害,李羅英卻記得他的模樣。

大大小小的黑塑料袋被搬出去扔掉,離開昏暗壓抑的535病房,李羅英旁邊的玩家小聲說:「我們好像集體作案毀屍滅跡啊……」

李羅英忍不住瘋狂點頭:真的好像啊!

人生多出一份旁人也許一輩子都體驗不到的經歷,心情怎麼那麼複雜呢?

吵鬧的房間恢復寧靜,伴隨滴答一聲,未擰緊的水龍頭淅淅瀝瀝淌下幾縷清水。

許淵聞聲偏頭,輕微的風擦過他的身側,祈秋從病床邊走過,把紙杯湊到水龍頭下方。

她接了半杯清水,回來送到許淵手邊。

「真貼心。」許淵接過紙杯,仰頭灌了一大口,問她:「對殘疾隊友的優待?」

才不是。

祈秋演小白花的時候不比許淵柔弱多了?弱者在求生遊戲中得不到任何優待,祈秋完全接受這個事實,無論對人還是對己。

她只是……只是想到如果角色調換,小廢物啾啾雙目失明,許淵大概會直接把水喂到她嘴邊。

「你肚子餓嗎?」祈秋給許淵接了第二杯水,在他咕嚕嚕往嘴裡灌時冷不丁問。

「餓。」許淵誠實地說,「今天是我在這兒呆的第二天,剛喝到第一口水。」

「昨天想喝水的時候已經錯過中午了。」他攤攤手,「我的病友一點兒都沒有主動告知關鍵情報的念頭,不夠意思。」

祈秋:「中午他們還活著?」

許淵:「沒有,上午七八點就沒了。」

那你還怪人家不告訴你?到底是誰的錯?

「我沒有食物。」祈秋把空紙杯放在床頭柜上,「我也餓。」

許淵沒理解祈秋的意思,餓了對他說有什麼意義?他努力想了想,試探地問:「那,我給你咬一口?」

「可以是可以,但我也好餓。」許淵用商量的口吻問,「我能不能先吃你兩口,再讓你咬一口?」

他數學學得可真好,祈秋不誇都不行。

「我是指,身為從早上開始工作一刻也沒有停歇的兢兢業業勤奮護士長,我竟然沒有午飯吃,這合理嗎?」

這不合理,完全不合理,沒有員工餐補的公司是沒有價值的公司,不給員工造食堂的老闆是不合格的老闆,是要被祈秋抓起來煮火鍋的。

「我去找張醫生討個說法。」祈秋站起身,「如果他一味無意義地抵抗,我把他拖回來給你咬。」

Q小姐大方倒是挺大方的,許淵神色古怪的想了半天,決定婉拒。

能不能吃先不提,一想到對象是張醫生,許淵一點兒下口的欲.望都沒有,只剩滿滿的反胃感。

「就算快要死了,吃東西我也想挑好吃的吃。」許淵伸了個懶腰,聽腳步聲逐漸消失在樓層尾端。

祈秋在辦公室門口堵到了張醫生。

這位勞模庸醫白大褂乾乾淨淨,祈秋輕輕瞥了眼他黑色的褲腳,那裡有一塊顏色稍深的布料。

祈秋看了看自己身上潑墨畫似的護士裝,她好像沒有立場指責張醫生不注意個人形象。

既然找不到借口威脅他不給飯吃就把他做掉,乾脆不找借口,直接上手好了。

「中午了,張醫生。」祈秋友好地說,「你餓嗎?」

張醫生:我不餓。

他的眼睛這麼說,但他的求生欲有別的意見。

「現在還不是吃飯的時間。」張醫生委婉地說,「你忘了?醫院食堂午夜十二點開門。」

真·深夜食堂。

祈秋:「可病人是中午十二點開飯。」如果清水也算飯的話。

何況祈秋根本沒在這棟樓里找到食堂,一樓是輸液大廳兼醫生辦公室,二樓到五樓都是住院部,食堂在哪個陰間等著她歡迎光臨?

聞言,醫生面色有一瞬間變得古怪。

「中午不拿水給他們清清腸子,晚上食堂怎麼做飯?」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儒雅溫和的男人很快噤聲,他越過祈秋想離開,新來的護士長卻牢牢堵死辦公室的門,一副我現在餓得心情暴躁要隨機抓個人燒烤你猜猜誰是幸運小寶貝的表情。

張醫生斟酌片刻,不情不願地把口袋摸了個遍。

「這是前一批護士留下的。」張醫生把一塊拇指大小的巧克力遞給祈秋,「前一批只合格了一個小姑娘,她無論怎樣都吃不慣食堂的美味,不曉得從哪裡搞來了這種垃圾食品,不像話。」

丁點兒大的巧克力,一口能含化,看斷切面是從一塊整個巧克力上掰下來的。

祈秋幾乎能想象巧克力的前主人經歷了什麼,她幸運又不幸的通過了第一天的護士考核,戰戰兢兢在前護士長和張醫生手下極限求生,餓了一天肚子后被兩人帶去午夜開放的食堂。

她具體看到了什麼經歷了什麼祈秋不得而知,這塊巧克力大概是那位玩家的救命稻草,每天珍惜地掰一小塊放進嘴裡,直到熬過求生時間。

不,大概沒熬過去,否則最後一點餘糧不會在張醫生手裡。

祈秋拿著巧克力回到五樓。

實在是太小一點兒了,連再掰成兩半都困難得要命。

祈秋是真的餓,她套上馬甲后體力和耐力雖然比小白花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但腸胃還是那副嬌嬌氣氣的玻璃胃,餓不得冷不得。

巧克力小小一塊,熱量對她而言剛剛好,給許淵吃也吃不飽,最多當個安慰。

況且他如今行動受限,不如乾脆躺在床上開啟節能模式,等祈秋通關帶他躺贏,不也美滋滋?

「你回來啦?」聽到腳步聲停在門口,許淵抬頭看向門口。

明明什麼也看不到,他依然很高興地笑起來。

「醫院的食堂午夜十二點開門。」祈秋走到病床邊,「張醫生沒賴賬,我不好把他拖回來給你咬。」

「誰想吃他。」許淵嫌棄地皺臉,「我寧可餓到午夜去吃大餐。」

大餐?祈秋對深夜食堂的菜色不抱希望,否則遊戲怎麼會把「粗糙的口糧」當作隱藏任務的獎勵,連張道具卡都不給?

許淵心裡也知道遊戲的毫無下限,臉色懨懨地抱著枕頭髮呆。

他現在只能發獃,看也看不見,體力隨飢餓一點點消耗,等熬到午夜拼出一道轉機。

「我不想在護士長的房間午休。」祈秋突然說,「能把床位分一半給我嗎?」

「旁邊不是有三個空床?」許淵一邊說,一邊往裡頭挪了挪,空出一半位置。

「你願意睡躺過屍體的床?」祈秋問慘案的真兇。

「可以啊。」許淵滿不在乎地說,「我又不怕手下敗將來索命,我很歡迎他們來找我玩。」

祈秋:然後再死一次是嗎?

她在床邊坐下來。祈秋只佔了病床很少一點兒位置,但許淵答應分她一半就是一半,相當信守承諾地只在自己的地盤上折騰。

讓祈秋想起她第一次被許淵半推半綁一起行動的時候,也是兩個人分酒店房間里的一張床。

不要看許淵現在一副很規矩的樣子,他睡姿很差的,保管一覺醒來祈秋又在掉下床的邊緣試探,在邊邊角角艱難睏覺。

「說好的一半。」祈秋用手指在床上劃出一道線。

床面在她的指尖凹陷下去,許淵把手覆在床上,觸感傳遞大腦勾勒栩栩如生的景像:一片黑暗的房間,離他半隻手臂距離的人探身劃線,指甲劃過床單沙沙地響。

許淵順著直覺在床上劃了一道,新的划痕恰恰好壓著上一道而過:「這裡,對吧?OK。」

「謝了。」

一塊甜膩的微微融化的巧克力被塞進許淵嘴中。

濃郁的甜香在唇齒間蔓延,飢餓了一天一夜的胃因高熱量的攝入得到撫慰,喉嚨里淌下柔滑的蜜漿。

按在許淵唇上的手指一觸即離,融化的巧克力醬留在他唇角,被舌尖一點兒不剩的捲走。

祈秋吮凈指腹殘留的巧克力,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自自然然地開口。

「賄賂。」

「吃了我的東西,可別睡到一半又來搶地盤。」

作者有話說:

其他三張床:是我們不配,告辭(抱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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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無限流BOSS轉職成為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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